第18頁 文 / 方敏
多年不見了,她的容貌和綠珠相比,黯然失色,歲月在她臉上刻下痕跡。
想當年,陸彩霞可是頂尖的美人,才會被左大夫看上。
「果然是你……」
「是我又怎樣?這裡是我的家,我不能回來嗎?」事到如今,她也豁出去了。
好歹她是他兒子的親娘,他敢殺了她不成?
石崇陰惻惻地道:「你我已經恩斷義絕了,你還有臉回來?大言不慚地說這是你家。」
「我兒子在這裡,我當然有權探視他。」陸彩霞挺顎說。
「你沒有資格做謹兒的母親,謹兒沒有那種會紅杏出牆的母親!」他咆哮如雷。
她被罵得臉紅心虛,垂首默然。
當年的事,是她的致命傷。
此時,謹兒已悄悄上樓,踏進廳中。
「爹,她真是我娘嗎?」
「謹兒……」石崇噤聲,怕大人的恩怨,傷害了孩子。
陸彩霞伺機抱住兒子,哭道:「我的謹兒,娘好想你,娘就是為了你,才厚著臉皮回來的,以前是娘的不對,娘錯了……」
謹兒像木雕一般杵在原地,剎那間不能接受,眼前的女人是他朝思暮想的親娘。
他有一陣子極度恨娘,可是娘總歸是娘,沒有娘就沒有他的存在,他的生命是娘賦予的。
石崇盛怒,跨步向前,拉開謹兒,不讓那個無恥的女人接近他的兒子。
「不准你碰謹兒,你不配做謹兒的娘!」
「謹兒……」彩霞淚流滿腮,伸手空構不到親生兒子。
「娘!」謹兒被爹到身後,看見親生母親哭得那麼傷心,不禁脫口喚道。
那一聲「娘」喊進彩霞的心坎裡,她欣喜,眼睛散發希望的光采。只要謹兒肯認她,就可以挽回弱勢,諒石崇看在兒子的份上,也不敢對她怎樣。
石崇太瞭解她了,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心思?但是他絕對不會讓她有機會留在金谷園。
「她不是你娘,謹兒,她是謀害你綠珠姨娘的兇手!」
「娘為什麼要害綠珠姨娘?」謹兒驚愣。
「娘沒有,是你爹含血噴人!」彩霞搶著說,她不能在兒子的心目中留下壞印象。
石崇決絕地將一塊玉珮晃在她面前。「這是你掉在灶房的玉珮,證明你到過灶房,然後在綠珠藥裡下毒。」
「我是到過灶房,但我沒下毒,有人看見我下毒嗎?」彩霞仍然狡辯。
謹兒年紀還小,難以辨別事情的真假,他一臉茫然地看著爹。
石崇見她不肯說實話,更是火冒三丈,咆哮道:「你還撒謊!像你這種女人簡直無藥可救了!於總管,把她關進柴房,嚴刑拷打,直到她招認為止。」
「石崇,你不能這樣子對待我,好歹我是你結髮的妻子、是你孩子的娘!」彩霞瘋狂地大喊。
「住口,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聽從我爹娘的安排,娶了你這個淫蕩的女人!」他怒吼,目光赤紅。
謹兒聽到自己的爹娘針峰相對,你一言我一語地對罵,小小的心靈又受到創痛,難過地掉下淚來。
從小他就渴望和正常的孩子一樣,有爹又有娘的疼愛,現在好不容易,娘回來了,卻是這般情景。
陸彩霞最後還是被於總管抓去柴房關起來,她哭天搶地,哀嚎傳遍金谷園。
床榻上的人兒,露出被外的指頭關節微微抽動。
第|
她聽見了,原來彩霞是謹兒的親娘……
綠珠極力恢復清醒,試著張開眼眸,她必須阻止君侯傷害謹兒的娘……
第九章
「你終於醒了。」
石崇坐在床沿,滿臉關懷,他好怕她就這麼長眠不醒。
綠珠面容蒼白,身子還很虛弱,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
「不要為難謹兒的親娘,放了她吧!」
「你怎麼知道的?」他訝異地問。
「我雖然全身動彈不得,但是耳朵卻聽得見,既然她是謹兒的親生母親,人家說一夜夫妻百日恩,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不要和她計較了,她會回來,表示她後悔了,你就試著再和她相處。」她的眼眸泛起一層霧氣,她在說這些話時,心也會痛,可是畢人家是夫妻、是母子,在她之前,石崇已經娶了彩霞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石崇慍怒。「她差點害死你,你還在幫她說話!」
她垂下眼瞼。「我可以諒解她的行為,她一定很恨我霸佔了她的一切。」
「是她自己不要的!」他低吼,無法苟同。「她用這麼殘忍的手段對付你,可見她的心還是黑的,她根本是個壞到骨子裡的女人,比紫荊還可恨!」
「她再怎麼壞,還是謹兒的親娘,你不能不為謹兒著想。」
石崇喟然歎氣。「唉!謹兒有這種娘,真是可悲!」
「原諒她吧!我現在也沒事了,你就不要怪她了。」她求情道。
「綠珠,你太善良了,難道你不怕她會對你做出更狠毒的事來?」
她輕搖螓首。「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
「那個女人不會改的,要不是左明鴻倒了,她也不會回來。」
「試著再接納她吧!為了你們共同的兒子,再給她一次機會。」
「你心胸未免也太寬大了!」石崇不悅地挑眉。
「愛是包容,你以為我的心不痛嗎?我何嘗不希望我是你的惟一。」她豆大的淚珠落在他的掌心。
「綠珠!」他擁住她,無限憐惜。「有了你之後,我再也無法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的心裡只有你……」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要我死一千遍、一萬遍,我也願意。」她趴在他的胸前,汲取他的愛。
「不要說不吉利的話,我不許你比我早走,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你若死了,我會到九泉之下,與你會合,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寂寞。」他情深義重地說。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感動非常。
「是真的,什麼金錢、名利、權勢,都比不上你的重要,若是失去你,我的人生將是一片空白。」他深情款款地凝睇她絕美的容顏。
「來世,綠珠願與君侯再結連理。」她回報道。
???
就算是一間柴房,位於金谷園也比一般寒酸人家還雅潔,木柴井然有序地堆放,角落疊著沙包,空氣也相當流通,沒有腐朽霉味。
陸彩霞兩手被上懸吊的草繩縛綁著,鬢髮散亂,垂頭喪氣。
於總管拎著棘鞭,只在地上用力鞭甩,嚇嚇她,因為顧及她是謹兒少爺的親娘,並沒有真的鞭打她。
「快說,是不是你下的毒?」於總管反覆逼問她。
陸彩霞依舊不語,懶得理他。
於總管有些不耐煩了。「別以為我不敢動手,你再不說,休怪我不客氣了。」
「於叔叔,不要打我娘。」謹兒奔了進去,護住母親。
「謹兒,快替娘鬆綁,娘的手被綁得好痛。」陸彩霞朝兒子喊道。
謹兒猶豫不決,於總管沉聲制止。
「不可以,謹兒少爺,這是你爹的命令。」
謹兒怯怯地說:「可是……你不能打我娘。」
「是啊!打在娘身痛在兒心。」陸彩霞把這句話反過來講,於總管卻覺得好笑。
「你這個娘從未盡過一天的責任,還好意思說。」
「誰說,我是在謹兒滿週歲才離家的。」陸彩霞臉不紅氣不喘地說。
「你當時為什麼要拋下我和爹呢?」謹兒突然質問她,眼神又充滿不諒解。
「娘只是一時糊塗,那時候你爹忙著做生意,根本不關心娘,娘……就被人拐走了。」陸彩霞推卸責任。
謹兒確定母親當年離開的原因,神情落寞地走出柴房,他不能夠接受母親的理由,爹沒有騙他,娘真的是和人跑了。
「你去哪裡?快放娘走啊!」彩霞在兒子背後喊著。
謹兒沒有回頭,逐漸消失在她的視線。
石崇正好踏進柴房,夾怒罵道:
「你不要再利用謹兒了,謹兒有你這種母親是他的不幸!」
「石崇!你不要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淨在兒子面前說我的不是。」彩霞認為謹兒會對她誤解,都是受他影響。「你到現在還不肯承認錯誤!」石崇厲聲道。
「就算我有錯,也是一時糊塗,難道你就不肯給我一個機會?」
「本來我是可以原諒你,但是你毒害綠珠,罪加一等,更讓我厭惡你!」
「你……你就這麼維護綠珠,忘了我們過去的感情?」她顫聲道,對綠珠充滿恨意。
「你無論在哪一點都比不上綠珠,綠珠是個很好的女人,她甚至求我重新接納你!」
「她也太會惺惺作態了!」彩霞壓根兒不相信綠珠會著她,她已經視綠珠為眼中釘、肉中刺。
「我沒辦法再和你做夫妻,既然綠珠不怪你,我就放你走,你以後不要踏進金谷園一步。」
「我不走,這裡是我家,我為什麼要走?」她執著地道。
「你不要得寸進尺,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石崇臉色鐵青。
「我不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如果要我走,我一定帶走謹兒。」她開出條件。
「你憑什麼帶走謹兒?」石崇忍無可忍,拳頭握緊,真想揍她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