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方淨
殘忍的手勁驀地截斷她的呼吸,她只能虛軟無力的掙扎著,像是離了水的魚兒,張著嘴努力喘氣,卻吸不進一絲空氣。
「人質要活著才有利用價值,你要是殺了她,我發誓就是窮盡畢生之力,也要讓你生不如死。」尹琉星握緊手中的劍,力道大到劍柄幾乎要在掌上劃出傷口。
「挑斷自己的手筋,快!你再拖延時間她就撐不下去了……還是這就是你原本的目的?畢竟你跟她原就非親非故的,帶個包袱在身邊也是綁手綁腳,想借刀殺人也是無可厚非。」蒙面男子諷刺道,勒住佳人的大掌力道仍舊,而她已是無力的癱軟了身自,幾欲昏厥。
別呀!不行,他不行自殘的,制住自己的這名男子不會輕易放過無力回擊的對手,屆時……不行的,他會有生命危險的!面紗之下雖是雙目緊閉,可她仍然知道目前的情勢發展。刻不容緩呀!她想自己必須做些什麼,不能眼睜睜教那笨尹琉星當真傷了自己。
她突然安靜了下來,像已經昏迷,不再試圖掙扎,直到趁沒人注意時悄悄捉住了烏鐵劍,任由其鋒利的劍刃劃破了棉布套下的掌心。比起劍身來,過於小巧的手兒讓她不易整個捉握,她甚至以兩掌上下包裹劍身,無視於已然血肉模糊的雙手,硬是使力將劍身轉了個方向對準自己——
她竟然想自殘?眾人這才發現她的舉動。
「小腳姑娘,你——」尹琉星驚慌大吼。
她怎能這樣傷害自己?!
我的老天,這姑娘為什麼不安分守己、謹守本份的當個好人質?女人合該要受男人保護的,至少他的家訓是如此。今天若是不熟識的陌生女子他都會盡力救出了,更別說是她呀!她是曾救過他一命的小落花呀,是他苦苦尋覓多年的小落花、是不久之前才打定主意要拐回家玩一輩子的小落花……自斷手筋算什麼?就是要他捨去一條命也要保她平安的!再說他根本不用做這些也能救出她——現在反而讓他動都不敢動了。
不,她不是想自殘,她是在自救——蒙面男子短暫的怔愣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劍已經轉了個方向,反過來指在自己眼前。
「尹琉星,你別過來……至於你,放開我。」她制止欲奔上前的尹琉星,冷然喝道。還捉抵在劍刃上的雙手疼得讓她全身冒冷汗,腥熱的血水滴答滴答延著劍身往下淌著,可她還是緊緊握著,不敢放鬆。她知道這男子並非尋常人,真能奪下他的劍她也感到意外。
「真是勇敢的姑娘。」他鬆了箝制她的力量,冷厲的眸裡閃過一絲讚賞。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子,竟真的拿手去握劍刃?如果她不是日巫子,也許他會像那名年輕男子一般,亟欲將她攏在自己的臂彎中守護著,不讓她受到傷害。蒙面男子無聲的笑了下,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有趣。
只可惜她的身份實在不對呀,一個私逃的日巫子呢,至少萬兩黃金的身價,不拿去換錢只擺在身邊,未免太過於浪費。
他指上輕彈,無預警地隔空點上她的昏穴,接著手腳利落的上前,同時接住她軟倒的身子跟自己的劍,單手往後撒出一把迷煙,毫不流連地帶著人飛離而去。
待迷煙散去,尹琉星已經看不見兩人的身影。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尹琉星怒極,也怨極自己的大意。
「青竹!」
一道藏青色的身影隨著他的呼喚出現,在他身後五步遠的距離恭敬的單膝跪下。
「少主。」
「把消息放出去,那個姑娘是我羅煞門要的人,誰要敢協助藏匿,就等於是跟我羅煞門作對。去,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查出她的下落。」
要快!要是她被送回巫氏一族,這輩子恐怕再無重出之日。
尹琉星握緊手上的劍,漂亮的黑眸裡沒了一貫存在的戲謔,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邪氣的冷漠。
沒人能從他面前取走他想要的東西,包括人也是。
※※※
要逃走並不難。
那個武功高強的蒙面男子將她交給了原先的黑衣人之後,便逕自離去。她只消喚出迷霧隱去身子,便能蒙過那票尹琉星口中武功不佳的黑衣老兄。
用石頭幻成的珠寶到街上的當鋪去換些銀票,再到布莊裡買套現成的服飾,改變妝扮恢復本身的樣貌後,將再也沒人能認出她;畢竟看過她真面目的人除了沁沁之外,只剩寥寥數人,幸運的是,那些人除非也學她背族私逃,否則絕不可能出現在街道上。
現在,就等他找到自己了。
「還是給他打個暗號吧,要不等他慢慢找來,我八成也去了一條小命了。」洛華喃喃低語著,對那愛玩又吊兒郎當的傢伙不是挺有自信。
折了一枝柳條滴上鮮血做成簡單的式神,她低聲念了短咒,柳條往空中一扔,隨即教一陣風捲上了天,直至不見蹤影。
「去通知他我的位置,讓他來接人。」
柔婉的嗓音輕聲囑咐著,字字句句瞬間化為咒言,附於柳條而去。
※※※
「該死的,她到底是被帶到哪裡去了?!」
「呯」地一聲巨響,嚇壞眾人的同時,堅硬的黑石桌面也讓人給敲下一角。
由旁邊伸來另外一隻手,沒預警的往那罪魁禍「手」上一搭,警告似的按了按手腕內側的酸麻穴。
「冷靜點,心亂易誤事。」尹浩嵐仍是頂著一副處驚不變的冷面孔,喝了口茶,然後擺手指示來人繼續報告才被打斷的事情。
「是的,尹爺。」站著的王虎拱手又道,「根據我們的確調查,二少所遇見的黑衣人確定是巫家所派出的殺手,目的在於帶回私逃的日巫子。由於巫氏一族的地位在我朝等同於國師的身份,只要日巫子被帶回巫家,縱然是我出面恐怕也沒辦法向他們索人。目前也只有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你身為堂堂三府巡按大人,難不成沒有一個更積極的做法嗎?」尹琉星沒放大任何一絲音量,可冷颼颼的嗓音已經足夠嚇壞了對方,凍得人家渾身直打顫。心底的慌張讓他卸去一貫的悠哉姿態,逐漸露出難得示人的黑暗面。要不是己方得不到線索,他不會求助於官家的力量,可沒想到這竟然就是他所能得到的回答?
王虎緊張的搓了搓手,有些尷尬的陪著笑,他雖貴為三府巡按,可是面對眼前的兩人,仍得畢恭畢敬。
眼前老的是前任武林盟主,不但武功高深莫測,就連行事也高深莫測;小的那個則是當今武林中排名前五的高手之一,當然,如果他願意的話,也能是現任的武林盟主;可惜他不屑……是,他是有資格不屑當之。現今武林最最神秘的組織——羅煞門門主是他乾爹,也早放話羅煞門遲早要讓他這乾兒子接下。頂著羅煞門少主的風光頭銜他想幹嘛都行,各大門派也得看他面子,又何必多此一舉去取得什麼盟主席位?
老的和小的無論是誰,他都得罪不起。
可身在朝中,他更得罪不起的是向來神秘又行事詭譎的巫氏一族。
跟他們作對?就是有九條命都不夠死!王虎不由自主的打著哆嗦,心裡想著的是恰巧看過巫氏一族對犯錯者處以私刑的情況,就為了不得擅自干涉外人命運這條族規,他們活生生砍下了一位奮勇跳入河中救起幼兒的族人的雙掌。好不合理,也好殘忍……
就在王虎還在想辦法安撫尹琉星的同時,窗外突然捲入了一陣怪風,在廳裡不斷迴繞打轉一直沒散去,直到眾人發現不對勁之時,愈行愈快的旋風已往尹琉星身邊包圍而去。
「少主!」幾名貼身守護尹琉星的護衛看見情況不對勁,紛紛現身上前。
「別過來,退下去。」他低喝一聲,阻止了眾人的腳步。
該是讓人心生恐懼的不尋常景象,可他感覺不到任何的惡意,反而有種熟悉的感受。如果他沒猜錯,這極有可能是——
尹琉星,東市二胡同,快來接我。
隨風捲至的一截樹枝在眾人面前化成了灰,灰塵則在尹琉星身前的地板上排成了幾個大字。
是了,這麼不客氣驅使他的人還會有誰?
※※※
他是迷路還是跌倒順便暈倒了?為什麼這麼久還不來?
這裡的人好多,話好多,莫名其妙的心思好多,她覺得自己的頭疼得要炸掉了……
唉!今天的生意不好,回去又要看那婆子的臉色了。
那姑娘的屁股又圓又翹,要是能讓我摸上一把該有多好!
今天的人好多呀,真不知道小姐發什麼神經要上街來逛逛,真是苦了我這做丫頭的。嘖家裡有錢有什麼了不起?裝成一副大家閨秀,其實早讓長工摸上了床。
那位拿扇的少爺看起來好俊呀,比曉得娶妻了沒有?
巷口賣菜的俏寡婦果然是熱情如火呀,要不是仗著我一身的好體力,肯定今天爬不下床的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