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梵冥冥
「走吧。」
梁深怡站到他身側,兩人一道進入登機門。
乍然接到梁深怡的電話,紀羽蟬有些訝異;而後撥動手指頭,才發現原訂十天的假期在不知不覺中已結束了。
「有什麼有趣的經歷嗎?」紀羽蟬興奮之餘,故意語帶曖昧的問。
「唉,我才不像你那麼好,一轉身就有艷遇發生。」梁深怡的語氣酸酸的。
紀羽蟬立刻像被捉到偷吃糖的小孩一般,心跳漏了一拍,四肢僵硬得不敢動彈,吶吶道:「你在胡扯什麼?」
「有沒有胡扯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
梁深怡這句話更是令紀羽蟬駭然,她聽到了什麼嗎?
「那個『他』是誰?」
梁深怡故意避而不答。
「我請你喝咖啡,老地方見。」
語畢,便掛斷電話。
紀羽蟬木然的抓著話筒,心中惴惴不安,但為了證實她的猜想,她丟下話筒,進房拿了皮包即匆匆出門。
抵達坐落於新生北路這邊她們常相約談天的咖啡廳時,紀羽蟬將室內做了一次目尋,但梁深怡顯然還未到達,她便坐進她們的老位子,先點了杯卡布其諾。
她向來喜歡它那氣味香濃,卻又帶了點夢幻感覺的味道。下層是苦苦甜甜的咖啡色液體,上層是雪白滑潤的鮮奶油,兩者是強烈對比,攪拌過後卻變成絕佳好滋味,輕啜一口含在嘴裡,溫熱濃郁的液體似乎由舌尖蔓延至每個細胞……棒透了的感覺。
在午後溫暖的陽光下品嚐咖啡是件幸福的事。紀羽蟬不經意的抬頭,登時被甫進門的一道身影攫住了目光——
他為何會在這裡出現?他應該在海的彼端、一個遙遠的國度在對,為何他會出現在此?
他看到了她,對她微微一笑,而且非常明顯的,他的目標正是她,因為他朝她走了過來。
「嗨。」司徒紫魈先打了招呼。
此刻的咖啡廳並沒有太多客人,但他的出現仍造成一股小小的轟動;大部分的女客人,包括服務生,皆將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一副見到白馬王子的振奮模樣。
看到他坐到她對面的位子,有人露出羨慕的目光、也有嫉妒,也有嗤之以鼻。
紀羽蟬只覺得那些人莫名其妙得無可救藥。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極力隱藏心慌。
明明記得相約十年後,他卻在十天後神通廣大的在她眼前出現,他為何而來?
想起梁深怡曖昧的口吻,莫非她已知曉一切?
梁深怡不是個會遲到的人,由此看來,她是不會出現了,而她口中的「他」正是面前這男人沒錯吧?那他又有何企圖?
他點了一杯跟她一樣的咖啡,紀羽蟬注意到前來的那位女服務生笑得像花癡,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那種崇拜偶像似的心態她怎麼也搞不懂。
直到咖啡送上,他啜了一口,才道:「我來看你。」
「有什麼好看的?」紀羽蟬微微撇開臉,他灼灼的目光令人有些招架不住。
「我不喜歡一個人醒來,而你是第一位害我如此的女人。」紫魈眉頭微蹙。
「你為了這個原因特地千里迢迢跑到台灣來?」她只覺可笑。「現在你透過深怡見到了我,你打算怎麼做呢?」
「我打算追求你。」
紀羽蟬愣住,咖啡含在口中忘了吞,要說話時卻被狠狠嗆了一下,難受得臉紅眼淚流。
「沒事吧?」紫魈嚇了一跳,坐到她旁邊幫她拍撫背。
「我想……深怡應該告訴過你我已經結婚了。」紀羽蟬往旁挪了一小下身子,勉強用沙啞的聲音說。
「那又如何?」
「你——」紀羽蟬瞠目結舌。
「我希望日後能在每個早晨與你一同醒來。」紫魈目光炯炯的注視她。
「不可能!」紀羽蟬急急喊著,又引來旁人側目,即忙不迭壓低音量:「請你別來打擾我的生活。」
「但你過得並不快樂不是嗎?何不換換口味,過點不一樣的生活?」紫魈對她眨眨眼,蠱惑道。
「誰說——」該死,梁深怡那個大嘴巴。「很抱歉,我不曉得梁深怡跟你說了些什麼,但我本人對我目前的生活並無不滿意。」
她清楚自己做了些什麼,倫敦那一夜真的只是一次自我探測,她從沒想過會與「外遇」這名詞有所牽連。
然而,事情演變至此,是她始料未及,她怎麼也想不透他為何而來。
「是嗎?」紫魈勾勒出一彎漂亮的唇形,不由分說,強佔了她的朱唇!
不管眾目睽睽。
熟悉難忘的感覺一下子全湧了出來,紀羽蟬的腦細胞暫告罷工,沉溺在他的深吻中,不能自己……
良久,他鬆開了她,笑道:「你的身體比你誠實。」
他以此宣告他的決心,對於她的反應,他十分滿意。
紀羽蟬羞愧難當,紅潮似乎由腳底竄升到腦門,把她可恥的回應昭告天下般,令她恨不得能挖個地洞鑽進去。
怔愣數秒鐘,她選擇飛也似的逃離現場——
第七章
他到底想做什麼?
我完全沒料到會有如此的後續發展,像他那樣多金又英俊的男人,身邊必定美女如雲、唾手可得,單單共度一夜者應不計其數,為什麼他卻對我說出那些話?
是看我傻、好玩嗎?
可是……怎麼辦?他特地千里迢迢由倫敦飛來台灣找我,除了震驚、惶恐,我竟還有一些些感動和欣喜,但這是不可以的,我已為人妻,不該再對別的男人心猿意馬,我早就沒有那種資格了。
可是……為什麼我會不由自主回應他那個吻呢?
我迷惘了。
每個人都會有某種程度的自知之明,我一直以為明白自己要什麼、做什麼,但現在,我卻對自己產生了困惑。真實的自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究竟是人前那個溫柔嫻淑、文靜乖巧的紀羽蟬是真正的我?還是那個在床上與陌生男人翻雲覆雨,發出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淫蕩叫聲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我?
我是我,但我居然沒辦法分辨哪一個是真實的我,我好迷惑,誰能告訴我?
紀羽蟬直奔梁深怡的公司,但她正忙著開會。紀羽蟬在會議室門外就聽見了她那洪亮又尖銳的嗓音正滔滔不絕,似乎正在對下屬做精神訓話。
她不禁莞爾,一旦梁深怡穿上制式套裝,便成了百分百的女強人,真有魄力啊!工作中的她永遠精神十足,彷彿什麼都打不倒,才剛收假回公司,馬上便又進入狀況,讓她打心底佩服。
等了將近二十分鐘,會議才結束。門一打開,一群人魚貫而出——
紀羽蟬站在門的角落旁,梁深怡是最後一個走出來的,看見了她有些訝然。
「你怎麼來了?」
紀羽蟬瞪她一眼,沒好氣的說:「問問你自己做了什麼好事嘍。」
「咦?我可不是善男信女,從不做那勞什子的『好事』咧!」
「別顧左右而言他,你把那個男的帶回來幹嘛?想害死我呀!」紀羽蟬質問道。
「哪個男的?」梁深怡還裝傻。
「就是那個——哎,我忘記他的名字了,你自己帶回來的人不可能不曉得。」紀羽蟬忿怒的跺跺腳。
「司徒紫魈?」梁深怡笑得有些兒詭異,將她拉進辦公室。「我沒帶任何人回來,是他自己要跟的。怎麼?一個男人為何會害死你?莫非你做賊心虛?」
「誰心虛了?」紀羽蟬將身子往小沙發一擲。
「我說羽蟬哪,你太不夠意思了,問人家有沒有艷遇,自己卻藏私暗爽。」梁深怡挪揄得夠徹底。
「喂,你好粗魯。」紀羽蟬嫌惡的皺眉道。
梁深怡是公司內高級主管,擁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約有四、五坪大,室內几淨窗明、擺設簡潔不紊,一如梁深怡的個性。
她沖了一杯即溶咖啡,遞給紀羽蟬,繼而坐了下來,意味深長的說:「羽蟬,其實我滿高興聽見這樣的事。你一直太壓抑自己,總是不敢表現出真正的情緒來。關於你和司徒紫魈,姑且不論誰主動,但至少你對他有所心動是事實;坦白講,我個人對他的評價比對姓姜的高。」
紀羽蟬沉默的聽著,然後用力甩甩頭。
「好奇怪,我是來向你興師問罪的,結果卻好像反而被你遊說,到底那司徒紫魈給你灌了什麼迷湯,居然讓你如此幫著他對付自己的好朋友?」
「羽蟬,你說得太嚴重了吧?」梁深怡對那「對付」兩個字頗為感冒,又不是仇人。
「總之,我希望他別再來煩我。」紀羽蟬心裡亂糟糟的。
「那可不是我管得著的了。」梁深怡聳聳肩。
對於紀羽蟬的頑固執拗,她真是甘拜下風,腦筋死得跟石頭一樣硬。
「算了,在這件事上,我們兩個挺難溝通,只要你別幫著他就行了,我不希望咱們的交情因此有芥蒂。」說完,紀羽蟬放下咖啡杯起身。
梁深怡重重歎了口氣:「我就是不懂你死守著那個鳥籠做什麼?」
「我只是對我自己的選擇負責。好歹,也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雖然說相處不是很愉快,但已有家人的情分在,不是說割捨就割捨得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