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梵朵
「她沒拿給你看嗎?不會吧!」
我不回答韋湘亭的話,因為藍玲正朝我們這兒走來。
「湘亭,先替我和王先生拍張照吧!他是公關部的主任,我想先採訪他。」藍玲對我露著勝利的微笑。「可是他有資格對外發言嗎?」我不得不提醒藍玲的作法。
「那是我的事,你就安心的吃你的蛋糕就行了。」說罷,她一扭腰,又走向那中年男子。「慕槿。」韋湘亮甚是不悅。
「去拍照吧!免得耽誤公事。」我雖是有點氣惱,但在這種場合,我也不好大呼小叫,只得把韋湘亭打發過去,再一個人單獨把氣消掉。而這等景象,倒是在這杯觸籌錯的熱鬧中,凸顯了我本就疏離的舉動。我端了杯酒,倚在牆角,無味地看著眼前事不關己的寒暄、握手。「喂!怎麼不見你們公關部的唐小姐?」有一群衣著光鮮的淑女們正在交頭接耳。「她呀!可能正在十樓和我們新上任的總裁溫存呢!」
「不會吧!你們老闆不是早有一位美嬌娘伴隨左右。」
「是啊!我老公說,這次他去接機,還看見他老婆呢!」
「其實我跟你們說——我們總裁這次回國不只是要投資設廠而已,更重要的是,他要和他老婆辦妥離婚手續。」三姑六婆!說來說去都是別人的隱私與緋聞而已!我不是愛聽,而是她們愛說個不停。「會嗎?!我聽說他們夫妻挺恩愛的呀?」
「哎喲!那是做給人家看的!根據內幕消息,他們倆早就貌合神離,只是……」「只是什麼?」大家異口同聲地問著。
「只是我們總裁夫人愛面子,不肯剛結婚不到二年就離婚,才一直耗到今日。」「是有第三者介入嗎?」這是通常的臆測。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憑我們總裁的條件,身旁的紅粉知己一定不少,咱們公關部的經理唐璽惠不就是其中之一嗎?」「請問富康公司的負責人是姓方嗎?」我抓住身旁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士,故意這麼問。「不是吧!好像姓藍喔!我也不是很清楚,因為富康最近才回國設立公司,而且大都由他們的公關經理康璽惠負責一切宣傳事宜。」唐璽惠?!由此可見,她一定是那位新任總裁最得意的新歡!啐!我怎麼可以用這字眼,真是把我的專業素養讓一群三姑六婆給糟蹋了。雖是如此,我還是得感謝她們,畢竟我的第一手消息就贏過了藍玲的處心積慮。我暗自得意地看了一旁忙於和那位中年男子哈拉的藍玲,便轉身離開會場,逕自坐上電梯往十樓而去。要幹嘛?!我還沒想仔細,不過隨機應變一向是我致勝的秘笈。
「噹!」電梯門開了,我卻不知所措。
「請問富康藍先生在哪一間房?」我逮住正端著杯盤過來的侍者問著。
「哦!你是唐小姐嗎?這麼快?!他才掛上電話呢!」侍者鐵是剛房裡出來,不只因為他的話,還有他臉上的曖昧一閃。難不成唐璽惠還是他另一類的「隨傳隨到」?有錢人的此等行徑,其實我早就不再詫異了,不過為了要讓藍玲跳腳,我無論如何也要試試運氣,就算是只見個面、打聲招呼也行。依著侍者的指示而去,我來到走廊最底的一間房門外,正要伸手按鈴之際,門就開了。我聽見開門的聲音了!
「沒人哪!」唐璽惠繞了一圈說。
「剛那可能那些新來的侍者搞錯了!」
「怎麼回事?」一個低沉的男性聲音頓時響起。
奇怪?!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像冉從皓?
「有人密告,說你房裡藏個女人。」一聽唐璽惠那嬌嗔的語調,就不難猜出他們的關係。「胡說八道。」他笑得嗤之以鼻。
「我是擔心接下那一堆雜誌社的人會上來突擊,你不知道,這陣子,我都連躲都來不及了,簡直快讓他們給煩死了!」「今晚不是私人的派對嗎?」
「那些人神通廣大,連老鼠縫都鑽得進來。」唐璽惠停頓了一下,又說:「還是你又交個新女朋友了。」「扯到哪裡去了。」我發誓,他的聲音真的和冉從皓如出一轍。
可是此人姓藍——冉?!不會吧!我心一驚。
「我要你上來不是要聽你這些話的。」他的冷漠,倒讓我鬆了一口氣。
「莫非你只想丟給我一些公事,再把我打發走。」她生氣了。
「別忘了,你是我的下屬,你有你該做的事情。」嗯!教訓得好,我暗自替他稱許。「你可以走啦!」他不留情面。
而窩在一片黑暗中的我,就聽見一陣陣翻箱倒櫃、掀床推門的聲響。
完蛋了!我自知躲不過,萬一,要是櫥子被打開,那我夏慕槿不知道會被冠上小偷或是淫婦的罪名?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
「璽惠不要鬧了,你搜夠了沒有?要不要連這衣櫥也看一下。」天哪!他偏偏挑著我的藏身處。「這、這……」她猶豫了,「你真的沒騙我?」
是冉從皓?!他驚愕的臉與我震驚的表情相互交替。
門又倏地關上!
「讓我替你按摩嘛!」唐璽惠的口吻,聽得我怒火中燒。
「不用了,你先去忙吧!」感覺上,唐璽惠是萬般不情願地被「請」出門外。「出來吧!」衣櫥的門再度被拉開,而他的語氣是明顯的不友善。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的燭光晚餐!」我的神情和我的口吻全一致地成寒冰狀態。「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擰著眉,憤怒的表情。
「你大可放心,我不是來這裡找你,而是因為公事所需。你不必擔心我會再窮追不捨!」我的憤怒是有原因的!自從他婚後的這四年來,我們之間幾乎是斷了消息,我知道,他是怕我再對他糾纏不清,連當個普通朋友對他都是難題。「慕槿,你知不知道危險性?萬一,我換作是別人,那你會如何?」
「我夏慕槿的事不需你來置評。」我硬著口氣說。
我打開房門,逕自走出去。
「慕槿,我有我的苦衷。」他拉住我,滿是激動,「可是能再看見你,我真的很高興。」「噹!」電梯門開了,我趁機踩進去。
冉從皓也按了電梯,就在那兒與我僵持。
「你不可以這樣說我,也說你自己。」他兩眼直直地盯著我,隱約可見的烈火熊熊。「我是不敢面對你……」他突然激動地說了一句,並一腳踩進電梯裡。
電梯門關了!但同時也故障了。我和他兩個人就被困在這電梯不上不下,氣氛窘迫。「我和淺晴是回國辦離婚手續的!」他先自己招了。
「我聽說了!是為了那位姓唐的女人嗎?」我試圖把自己慌亂的心用冷漠包圍著。「你們的愛,這麼禁不起考驗?」我悵然地問著。
「你是在怨我傷害過你?」他突然靠向我,心疼地肆掠我的表情。
「不!我是替淺晴抱不平。」我垂下眼,心虛地迴避。
「淺晴早就找到真心愛她的男人了,再過不久,他們就會有結婚的消息——」他愈說,頭愈低。「是嗎?那你就不必再有愧疚的心情。」一陣陣止不住的心悸,說明了這四年來我的努力全都白費心機。「只有對你,我的小慕槿。」他低沉的嗓音、溫柔的言語,再加上他身上散發的濃烈氣息,在在地把我自以為的堅持催眠了去。他緩緩低下頭,封住了我的唇。我勇敢地迎向他拋來的洶湧激情,彷彿要報償我四年來的煎熬哭泣。
報償?!這兩個字倏地教我驚心。我猛然推開他!「電梯開門哪!開門哪!」我拍向電梯門,急促又用力。「不要,慕槿,不要這樣……」冉從皓撲上來,使勁地拉住我的手,不許我傷害自己。電梯動了,並一路向下而去。
「我送你回去。」他說。
明知道他的關心是誠懇得無庸置疑,但我賭氣的情緒始終卸不掉「打發」的意圖。「我已經二十五歲了,清楚知道回家的路怎麼走!」我拭著淚、站直身子,重新換上一副疏離的面容。「我想順便回家看看。」這是哪門子的藉口?
「可惜我還有個約會。」我笑得有點虛偽。
「噹!」電梯開了,卻是一大群人擠在眼前。
「從皓,嚇死我了,你有沒有怎樣?」唐璽惠一個箭步上前,就挽上他的手臂。「冉先生,對不起,這電梯有些故障,害你受驚了!」飯店的經理頻頻哈腰致意。「他就是富康的新任總裁啊?」
「真是青年才俊哪!結婚了沒有?」
「剛離婚,聽說的。」
在這一片看熱鬧、與鎂光燈齊閃的騷動中,我這個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就在步出電梯後,被前來與冉從皓握手、拍照的商場人士及雜誌社記者擠到最後頭。我看著他、他看著我,而我們終究各自淹沒在人群中。像是宿命的詛咒,他有讓人永遠靠不近的甲冑。而薛淺晴,就是前車之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