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梵朵
「我想,這懷表應該是要我交給你的吧!」南蓀回到樓上,拿出了彼德森交給她的懷表,心中對瑪德蓮修女的預知能力實在是佩服得無法言喻。
「她……她還記得這表?這是我當年送她的定情物啊!她說,只要她還在這世上的一天,她都會隨身帶著它,就當作是我在她身邊一樣,那麼——」老周錯愕地望著南蓀,心中突有不祥的預感。
「她死了。她在去世前,特地把這表留給彼德森,要他交給我,她說,我會知道該如何處置它,原來她早就知道了,她什麼都知道了。」南蓀回想起當日在意大利初見瑪德蓮修女的情景,又望著眼前哭得泣不成聲的男人,一股心酸頓時漲滿她的胸膛,這麼相愛的兩個人,卻注定無法相守一生,而她何其有幸?彼德森就在不遠的地方等她,她還有機會,她還能去爭取屬於她的愛!
一種恍然大悟的喜悅頓時衝上她的心房,衝散她的懦弱,也沖掉了她的Z徨,她終於知道她該怎麼做了!她要去找他,她要大聲地告訴他——她愛他,她願意為了他,勇敢的挺著背脊;她願意為了他,丟掉烏龜殼,從此不再瑟瑟縮縮,就算天塌下來,她愛他的心,也絕不更改!
「彼德森,等我!我不是膽小鬼,我愛你,我不要讓你我抱憾終生。」她坐上計程車,一路往他的飯店殺過去。
「請問彼德森先生在嗎?我有急事找他。」她急慌慌地問著櫃檯的服務生。
不過,彼德森剛好外出拍片,據飯店的人透露,他們好像是在北投附近拍片,南蓀謝過他們後,便又匆忙地趕過去。
下午三點多,她好不容易在繞遍附近的山後,才在北投與天母交接的地方找到他們。他們搭起一個臨時的景,架著幾部機器,還有幾輛箱型車停著,讓她一眼就知道目標所在。
「請問彼德森先生在嗎?我有急事找他。」南蓀朝裡頭探了探,沒發現他,只得對守在外面的工作人員問道。
「你有預約嗎?」這人例行地問了她。
「沒有。」她搖搖頭回答。
「那就不行喔!抱歉,這裡是拍片現場,你不能進來。」
「可是,我真的有急事找他,我姓趙,你只要告訴他一聲,他一定會來見我的。」她很篤定地這麼說。
「得了!每個來找他的女人都這麼講。」這人用著嘲諷的語氣訕笑她。
「不!我不一樣,麻煩你告訴他——」突地她遠遠地看見彼德森與一名女演員親密地走在一塊兒,有說有笑,還不時打打鬧鬧。
南蓀一顆心頓時碎成一片,好半天都再也說不出話來。「你有什麼不一樣?你們崇拜偶像也要有點自知之明嘛!不要成天做白日夢,動不動就來打擾人家,人家可是國際巨星耶!身價不凡……」這人還兀自數落著,南蓀卻背過身子離開了。
原來報上的緋聞都是真的,他早把她忘了。不過,不能怪他,是她先刺傷了他,是她先當逃兵,如今後悔,卻已來不及了。
一路上,她就這樣流著淚哭回家。她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肚子裡的小孩,冬天走了,春天來了,她卻讓這個小生命一出現就沒有完整的家。
整整哭了三天三夜,最後她決定擦乾眼淚,收拾行囊,先陪格非回鄉下結婚,再搭飛機回美國待產。
或許,從此不再回台灣了。
彼德森飛也似的奔進老周的咖啡館,氣喘吁吁地抓著他問:「南、南蓀呢?她搬家了!搬去哪兒?」
「她不是搬家,她要回美國去了。不過,她要等婚禮結束後才會去。」
「婚禮?在哪裡?!」他氣急敗壞地嚷道。
「在鄉下,我有地址,在這兒——你也要去嗎?」老周把格非留給他的地址遞給他。
「當然!我要去掀了它。」他咬牙一說,隨即奔出店外了。
「掀了它?哎呀!那不是——」老周才發現彼德森搞錯了,正想跟他說明白,卻發現他已經一溜煙不見人影。看來,這一場婚禮可熱鬧了!
彼德森氣得兩眼發紅,臉色鐵青得讓人一瞧就害怕。都怪那個工作人員的疏忽,竟然在遲了五天後才告訴他,而且還是在玩笑間不小心吐露出來的,他才知道南蓀真的來找過他。
他一聽,馬上扔下手邊的工作,跑來公寓找她,卻發現房子是空的,還貼上了出租的紙條,她搬走了!她竟然什麼話都不留就消失了。一瞬間,他整顆心好像停了,他好害怕,好害怕從此再也見不到她,與她就此斷了線。他害怕得整個人都打顫起來。
他依著手中的地圖,一路飛奔而去。依老周告訴他,婚禮是訂在十點鐘舉行,只剩不到兩個鐘頭了,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卯足勁,絕不能讓南蓀嫁給那個姓楊的,否則,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秘書!
不過,老天像是在考驗他的決定似的,他好不容易飆到苗栗,也開進往那農莊的山路去,不料,車子卻在此刻出了問題——沒油了。他眼睜睜地望著油表停了下來,連同他的車子動也不動地停在一家農舍的大門前。
「混蛋!王八蛋!」他氣得猛踹車子。
突然他靈機一動,逕自衝進農舍,拉著裡頭的一位中年男子比手劃腳,想跟他借個交通工具。
「沒有,摩托車壞了。」這男子終於搞懂他的問題,卻也兩手一攤,莫可奈何地指著農舍旁那輛報廢的車子說。
「嘶嘶——」這時農舍裡傳來幾聲馬鳴嘶叫聲,彼德森神情一亮,隨即掏出一把鈔票,要了那匹馬來騎。
「不行啦!那匹馬是殘障馬,很危險,不能騎的。」這主人還好意地提醒,並領著彼德森來到馬廄前,翻開馬的鬃毛,指出它缺了一隻左耳說。
缺了一隻耳朵的馬?彼德森突然想起了奶奶的預言——一隻沒有嘴巴的貓,與一匹缺了一隻耳朵的馬,會引他找到她的!
他露出感動的一笑,隨即熱情地親了那主人一下,跳上馬,往婚禮處飛奔而去。
婚禮的現場,此刻正忙得不可開交,格非穿上了一席白紗禮服,一面補妝,一面感動得把臉又哭花了。
南蓀則是心事重重地坐在一旁,看著眼前的熱鬧景象,她卻連怎麼笑都忘了。過了今晚,她就要離開這個地方,與他的一切,就真的一刀兩斷了。她只要一想到此,便心痛難當。
「南蓀,我好緊張啊!你想,我真的嫁得出去嗎?會不會臨時出了什麼事,讓孟波娶不成我?我……」想不到平常大剌剌的格非,竟然恐懼成這德行。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你一定會很順利平安的嫁出去。」南蓀勉強露出微笑,握著她手安慰幾句。
「時辰到了!新郎迎娶新娘了。」刺耳的的鞭炮聲頓時響徹雲霄,南蓀急忙拿起一旁的捧花,追著手忙腳忙的新娘出房。
「格非,等等,你的捧花。」南蓀拉起白色的禮服的裙角,追上前,把花遞給她。
突地,陣陣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地傳了過來,引起大家好奇的觀望。
卻發現一位長髮男子,英姿勃勃地騎著一匹掠色的馬,掀起塵土飛揚,朝這婚禮處直衝過來。
「天哪!好像是……是彼德森!南蓀,是彼德森哪!」格非無法置信地尖叫起來。
南蓀早已愣得說不出話。她的眼睛直盯著他,以為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她的渴望。她的夢,竟然瑰麗夢幻得不像話了。
彼德森緊握著馬韁,端坐在馬匹上,眼光炯炯有神地望著遠處一身白紗的南蓀。她削瘦的臉龐,落寞的身影,隨著風佇立在他的眼前。他心中一悸,不自覺再往馬肚上一踢,低下身,仰向南蓀的方向。
「啊——」隨即尖叫聲四起。大家一時間紛紛走避,唯恐讓那橫衝直闖的馬給踩到腳下。
「啊!天哪!我的婚禮!不、不要啊——」格非望著婚禮搭起來的棚架,一個個被闖進的馬匹給撞倒一地,不禁掩面尖叫,急得跳腳不已。
「格非,小心!」南蓀眼尖,發現一旁的鐵架即將倒塌,一個情急,她便整個人向格非撲過去,與她雙雙翻落到一旁的草地上,還搞不清東西南北之際,那馬蹄聲瞬間接近,眨眼間,南蓀眼睜睜地看見格非被人給一把抓上馬去。
「嗯?」南蓀一個錯愕,只看見塵土飛揚,過了一會兒,她才抱著肚子,笑得翻滾在地。
「格非、格非!南蓀,我的新娘呢?」孟波這時才慌張地趕過來問。
「哈哈哈!她……她被抓去了。哈哈……他抓錯了,哎呀!笑死我了!」南蓀笑得幾乎喘不過氣,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彼德森還不知情,他只是一味地快馬加鞭,把好不容易搶到手的新郎給掛在馬背上,無視於她的尖叫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