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春風
「地上這幾箱是什麼啊?」再不說話,這麼跟他看下去,心會跳出來的。
「你的行李。」他決定開始養她,當然得住他的房子,省得她笨的還以為是她在養他。
一笑,解開了所有的複雜,堅持要她愛上他,認定是因為她笨的讓人發怒,所以挑起了掠奪的慾望,他自信的以為,征服笨的徹底的她是高難度的挑戰,一旦成功,所帶出的勝利是不能拒絕的誘惑。
從什麼時候開始煩的?他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麼簡單的道理居然困了他這麼久?她笨的徹底,愛上她,所以他也跟著徹底的笨?
煩,因為他在意!
煩,因為他花了所有的心機!
煩,因為他在意花了所有的心機,卻抵不過她一個笨!
佔有她,是最失敗的決策,他煩上加煩的一味執行要她愛上他的決定,沒空注意到他的認定,早就在佔有她後被她輕易哭翻。
原則一再被她破壞,或者該說是他允許原則一再為她轉彎,這明擺著他在任她為所欲為,雖然她笨的不懂利用這點。
也就是因為這樣吧,他沒能覺察到他在寵她的事實,他的注意力全攪和在他不寵女人,更別談會放任女人為所欲為的矛盾中。
眼前就有答案,看見的又都不是答案,一再被她將會是富太太的身份,擋遮住清明的視線。煩躁擾亂掉他驕傲的精明,上一個富太太的人選杜晴晴,他甚至不記得她的髮型,這證明了他對「富太太」三個字,不會有這麼多的特別。
關鍵在她是冉英雄,一個左頰上有個小小酒窩,老愛綁著根辮子,動不動就眨著乾淨眼瞳的笨女人,如果可以選擇,他不會愛上她,偏偏,她笨的沒給他選擇的機會。
不為什麼,就是愛上她。
她沒給他選擇的機會,他也就不必給她機會選擇,他的笨,到此為止!
「我的行李為什麼在這裡?」這裡?她又單獨跟他關在這大房子?「我……我怎麼又來了?」沒敢對上他的眼睛,冉英雄把視線移到紙箱上,等著他罵她笨。
最近老是這樣,她老跟著他到處跑,常常回過神來時,不是在海邊靠在他身上數星星,就是到了山上放那飛到天邊的美麗風箏,再要不就是腳踩著數不盡的萬家燈火,不自覺地穿過涼涼的晚風,由著淡淡花香在鼻尖呼吸著,然後舒服的在他身上閉上眼……
她怎麼會老是靠到他身上去?冉英雄一發現又往他身上靠去,趕緊把身子坐正。
「什麼又來了,記得嗎?你答應我搬過來住。」她明顯的困在他的溫柔中,這正是他要的。
又不罵她?為什麼?冉英雄眨著眼睛問:「我答應?有嗎?那怎麼沒看見美人?」美人要是看見這大房子,一定會很高興的……他怎麼都不凶了?她的腦子亂糟糟。
「又記不得了?」靠近她後,他在她唇角輕舔著,「冉美人申請到學校,忙著要出國唸書去,她那裡已經還給房東了,我們只好搬過來,想起來了嗎?」冉美人占夠她便宜了,現在開始,只有他能佔她便宜。
美人好像是有這樣跟她說——「這裡好遠,我上班不方便,我想住原來的地方……」』
他突然吻上嘴,還來不及反應,他又退了開,冉英雄愣愣的直看著就在眼前的他。
「小英雄,你已經辭職了。」她果然沒發現,到今天,她已經整整四天沒去上班的事實。
對她,他漸漸能順心如意的用心計較去謀殺她的笨。
雖然每次只成功了那麼一點點點的點點,但富冽滿意著眼前的成績。
冉英雄被他的話嚇回神,「我沒辭職!」
她才不會辭職,就算那工作沒有周休二日,每天還要做足十二小時,有空沒空都得去幫忙廚房外加拖地洗廁所,常常累得半死的時候,不是這個小朋友故意的吐了一身奶、就是那個小朋友來不及的尿在小褲褲裡,然後在整班的哭聲大合唱中,園長就突然現身來嚇的大家全閉嘴!
還有、還有,就是開會,她好怕常常要開的會,因為每次一開完會,就會多出好多好多做不來的新工作。最後呢,三不五時就會有凶巴巴的家長跑來罵說,為什麼他的兒子被人打?為什麼她的女兒不能參加英文演講比賽?
她老是來不及說,他兒子是打人,不是被打,那她女兒才剛會說話,而且說的是台語,等下次有台語演講比賽,一定會派她女兒去「叫我第一名」的。
可是從來就沒人要給她解釋的機會。
在園長為她好的訓斥中,她什麼都沒得說,只能乖乖立正站好被罵,站的再久了,她還是被罵,誰叫她笨嘛!
罵就罵吧,她可是記得牢牢的,等賺夠了錢,她要當一隻快樂米蟲,所以她怎麼可能會辭職?辭了職就沒薪水,沒薪水不就要成了餓扁扁的乾屍米蟲,那樣怎麼會快樂?
再說日情、苑苑、亮亮,對她好極了,幫著她拖地、幫著她想教材做教具、幫著她加沒有加班費的班,她們不嫌她笨,總是偷偷地幫著她,她都還沒想出要怎麼回報她們的好,才不會辭職!
「我要當一隻快樂的米蟲,我沒有辭職。」她大聲說給自己聽洞時防備著他可能會有的變臉。
富冽對她的防備,覺得可愛,「不辭職,怎麼當一隻快樂的米蟲?」
這是第三次聽見她這遠大崇高的志向,每多聽一次,他就多一份急迫的想把她喂成一隻白白胖胖的快樂米蟲,他這鑽石米,養得起她這只英雄米蟲。
「你……你不罵我想當米蟲?」亮亮她們要她說說就好,千萬別當真,因為呢,當一隻米蟲可是會叫世人唾棄的,誰管你只是安安靜靜的躲在一旁誰也沒礙著,不就是緊抱著一顆米共存亡?
一人一張嘴啊,非得要說三道四的扣罪過,說什麼不事生產、浪費生命、敗壞社會風氣,弄到最後,連夏天出太陽都是米蟲的錯!所以她們要她千萬別當真。
可她還是想當米蟲,又怕被亂棍打死,所以她去問美人,美人說:「米蟲?給你爸媽知道,不活活打死你才怪!笨!」
被罵了一堆後,美人說:「米蟲只准放假的時候偶爾當一當,其他時候,連說都不准說!」
他應該跟別人一樣,先凶巴巴的罵她一頓,然後說米蟲是千古罪人才對!怎麼還笑得出來的看著她呢?
「不罵。」她笨的是該當只米蟲。
和悅的口氣再一次在她耳朵裡轉啊轉的,一直不敢去想的那個他,最近跟眼前的他重疊的厲害,那個他不再是只在床上,怎麼好像下了床來……
「你不見了。」她眨著眼睛問。
發現了?他以為還要更久,她才會發現他已經「溫柔」很多。
「喜歡嗎?」把玩著她的辮子,克制著親近她的慾望,他狡檜的把逼迫藏掩在溫和的表相之下。
冉英雄好驚訝,她聽的懂他問什麼,「我、我不知道。」他一定又會開始凶她的。
「不急,你慢慢想。」一個月後,他再看情況的「幫」她想清楚也不遲,這個月,當是他送她的戀愛假期,「坐過來會舒服點兒。」他伸手等著。
等靠著他,坐到他身上了,冉英雄才發覺不對,她又坐到他身上去了。
「我、我不想……」她扭動著想下來,因為他的生理變化。
「我知道,別動。」環抱著她,他輕柔的貼在她耳際說:「我們不做愛,讓我抱著,好嗎?」
這樣柔柔的他讓她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可是你、你、你……」
「陪我說說話。」用抱著她來緩和克制慾望的痛苦、愉悅的折磨,他的精神在享受,「為什麼想當米蟲?」知道她一心無法二用,他用問題把她留在懷裡。
「你真的想知道?」他是第一個問為什麼的,習慣被罵一頓後就被指示著怎麼做,冉英雄沒想過會有人問她為什麼。
她不動了,想陪他說說話。
「你慢慢說。」略微調整兩人的姿勢,他讓慾火避開她可能的無心煽動,將注意力盡可能的放在談話上。
「其實,也沒有為什麼,我只是很累。」她說的氣弱,沒力的就這麼賴靠在他身上。
以為她會笑出左頰上的小小酒窩,然後理所當然的回答:「因為我笨嘛!」沒想過會是這樣的回答……他不准她是個小老太婆!
「我在聽,繼續說。」連她的髮辮都因為她的疲憊變得黯淡,握在手裡,沒有一點生氣,他從來不知道,髮辮會有表情。
「我也不想這麼笨的,可我就是這麼笨,能怎麼辦呢?我爸爸是大學教授,媽媽在工研院上班,他們當然不相信我會這麼笨……」
富冽聲音變冷,「他們罵你笨?」
「沒有啊。」她本來就笨,被罵是應該的,要真被罵笨那倒好,可是,爸爸跟媽媽只是要我唸書、唸書、再唸書,然後學不好鋼琴換小提琴,學不好數學換英文,我都記不得學過多少東西了,他們說,總有一樣我學的好的,可是花了那麼多錢,我還是讓他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