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水漾女人

第14頁 文 / 楚妍

    大家七嘴八舌的,爭著搶說自己的觀感,唯有楊珊珊從頭到尾不發一語,只是怔忡的瞅視著陸昊。

    「你應該追到底的,」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珊然開口,「說不定她回家去了。」

    陸昊經她一提醒,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臉色大變狂風似的席捲而去。

    「矛盾。」李瑞毅非常不悅的橫了楊珊珊一眼。「標準的A型天秤座,優柔寡斷,永遠在要與不要之間擺盪。」

    「別這樣,珊珊只不過是心腸軟。」老友為她打抱不平。

    李瑞毅卻滿臉的不以為然。

    「知不知道你的毛病是什麼?不夠慈悲也不夠歹毒.像你這樣一輩子也當不成陸太太。」

    「但至少可以當他的朋友。」楊珊珊氣餒的低垂著頭。

    「你要的真的只是這樣?」

    「有些事情是不能強求的。」她已經使出她能力所及最惡毒的絕招,去向谷予軒威逼利誘了,還能怎樣?

    「例如愛情。」不知是誰很快的接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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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沒鎖,谷予軒按了兩下門鈴,沒人來應,扭了一下門把門居然開了。

    「姐,姐!」屋子裡空蕩蕩,菲傭怎麼也不在?

    繞了房子一圈,誰也沒找著,倒是見到答錄機上有留言,看看是誰打的——

    「安安,是我,我先送晚餐到醫院給伯母,八點以後再來找你。哦,對了,軒軒今天誼考完試了,幫我問候她,拜!」

    聽聲音像是李永年,他口中的伯母不會就是她老媽吧?

    一股不祥的預感搞得她心煩意亂,醫院,是哪家醫院?打個電話問她老爸。

    離職了?

    那公司是她老爸開的,離職?離到哪兒去?

    谷予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慌忙提起丟在沙發上的包包,正想衝出大門,便遇上剛返家的谷予安。

    「姐!」

    「你怎麼回來了?」

    「先別問這個,你說,媽她怎麼了?」話才問完,她猛然發現原就骨感身材的谷予安,竟比先前又瘦了好多。

    「媽她……」美麗的粉彩再也掩不住她一臉的黯然。「爸的公司垮了,媽受不了打擊,就……中風了。」

    「怎麼會?」沒想到她才兩個多月不在家,竟發生這樣大的事,難怪陸昊和芳姨極力瞞著她。

    谷予安歎了一口氣,乏力地跌坐在沙發上。

    「媽以死作要脅,強迫爸必須跟那個女人了斷,爸就把整個公司送給那個女人。」

    哇,好大的手筆!老爸篤定是相當相當愛那個女人,否則不會做出這種「壯舉」。

    其實公司沒了也不是太嚴重的事,以她老爸這幾年所賺的,加上老媽投資所得,應該仍有一筆可觀的財產吧。

    「媽那脾氣就是太烈了。」

    「如果光是這樣,她或許還不至於一病不起。」谷予安欲言又止,最後扭不過谷予軒一再逼問,心想沒必要再隱瞞下去的全說了。「媽聽信股友社的投資情報,把所有的資金全部押在少數幾支股票和基金上,結果賠得好慘。」

    谷予軒的一顆心聽到這沉到了谷底。

    「所以這段時間,都是你一個人在撐這個家?」她心疼地撫摸著谷予安瘦削的臉頰。

    當晚谷予安帶谷予軒到醫院時,崔慈心已經入睡,李永年和谷予安枯坐在甬道的椅子上,相對無言。

    見谷予軒突然來到,兩人都不免有些錯愕。短暫的寒暄之後,谷予軒就催促大伙回去休息,她想一個人留下來陪母親。

    「不用擔心我,我呀被陸昊那個壞心眼的家教老師磨得比一頭牛還要壯。」雖然她一臉極有把握,仍是費了一番唇舌才說服谷子安他們離去。

    今夏的雨量格外充沛,從上個月就大雨小雨不斷,下得人都快發霉了。

    為防水珠濺進病房裡,她把窗戶關小些,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母親床邊,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出神。

    病後的媽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昔日的光彩美艷、精明幹練已不復存在,髮絲凌亂,神態委頓,眼角不知什麼時候被一大堆細細長長的紋路給佔滿了。

    「媽。」一陣心酸湧上心頭,她難過地把臉埋進母親微溫的掌心。

    「是軒軒嗎?」崔慈心乍然醒來,口齒不清的急問。

    「是的,媽,是我軒軒。」谷予軒趕緊坐到病床上,好讓她清楚看到她。

    「你,」崔慈心喘上來一口大氣,「你這死孩子、不肖女,我病了這麼久,你現在才來看我,這些日子你死到哪兒去了,給我老實說!」

    哇!中氣十足。瞧她這力道,要不是快痊癒了,就是根本病得也不是太嚴重。

    「媽,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病了,早知道我就……」

    「推托。」她掙扎著要坐起來,谷予軒忙幫忙攙扶。崔慈心中風後,右半身就中度癱瘓了。「你們一個個都不理我,背叛我了。」

    「才沒有。」唉,媽只有睡覺的時候最慈祥,以前她老愛亂幻想,甚至猜她會不會是白雪公主的後母來投胎的。「我一聽到你病了就趕來看你,我其實很想你的。」

    崔慈心打鼻孔裡噴了一口氣,充分表達她的不相信。

    「陸昊呢?他怎麼沒有陪你來?」

    「他為什麼要陪我來?」她跟他又什麼都還不是。

    「少騙我了,」崔慈心吃重的喘了一口氣,才提高嗓門說:「別以為我不知道,安安都告訴我了,他把你藏到別墅去,說是要就近教你唸書,實際上只是想逼我就範。」

    「就什麼范?他接我去住,不是經過你同意嗎?」即使陸昊的確對她別有心思,但人家發乎情也止乎禮呀,嘿,怎麼不知不覺變得這麼有學問了?

    「不同意行嗎?你爸爸那個死鬼#%¥%……」這一長串,起碼延續了十五分鐘。

    記得在一本叫《逆女》的小說裡,那女主角說她老媽最適合去唱歌仔戲,因為她一開口就像在背台詞,而且不講到換不過氣來絕不罷休。

    她媽也是,都病成這樣了,怎麼也不暫時歇歇,多累呀!

    遭受一陣驚人的精神虐待,好不容易等母親再度入睡,谷予軒才垂頭喪氣地走出醫院大門,獨自站在雨夜裡,望著臆朦朧的萬家燈火。

    她筆直地朝著前面的街道踽踽而行,忽然滂沱的大雨下起,濕透了她的髮絲和衣衫。

    佇立在紅燈前,擾攘的人群令她興起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倉惶。

    她並不在乎從鳳凰變成麻雀,在這以前,錢財對她而言,只是讓人更加墮落的催化劑。她憂心的是父母間這次劃下的鴻溝,恐怕一輩子也彌補不了了。

    她跌坐在人行道上的鐵椅,劇烈的咳了起來,這樣的涼夜,這樣的雨,就著路旁的街燈,她看到自己映在紅磚道邊水漬中破碎的倒影,一時傷心得不能自己。

    和安安比起來,她的傷心只是廉價的惆悵。她有什麼資格忿世嫉俗?安安付出的比她還多,過得比她還苦,可,她從不抱怨,跟她比起來她真是糟糕透頂!

    又一陣急咳過後,連打了三個噴嚏,眼淚鼻涕齊流,幸虧一個好心的路人,給了她整包的面紙,幫她解決了難堪。

    多麼落魄的女人,她自忖著。

    「謝謝你。」平常她不會在外人面前把鼻涕擤得這麼大聲的。

    「不客氣。」那路人在她身旁坐了下來,「需要雨傘嗎?」

    她抬眼,一愕。」你一路跟著我?」

    「半路,」陸昊溫柔地為她拭去頭上臉上的水珠。「我直接趕到醫院,果然你已經在那兒了。」

    「你什麼都知道,卻都不跟我說。」她的心情較方才平復了些,但語氣依然倉惶。

    「知道了又如何?你父親的難題,你母親的困境,甚至予安的情關,都沒有你能置喙的地方,何必要徒增煩惱呢?」陸昊遞給她一瓶溫熱的罐裝咖啡,摟住她的肩,「進車子裡去吧,再淋下去會著涼的。」

    「我還得回醫院照顧我媽。」

    「我已經找了芳姨過去幫忙。」他起身拉著她往回走。「記得要報答人家的恩情。」

    「我欠你們的太多了。」也許一生一世也還不了。「謝謝你們願意拿我當朋友看。」

    「不是朋友,是愛奴。」他莞爾地盯著她的眼。「是你親口許的諾,忘了嗎?」

    第七章

    谷予軒在一片溫暖的晨曦中醒來,一開始有三秒鐘的呆愣。這不是她家,也不是海邊別墅的房間,而她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張異常寬大的彈簧床上,雪白的床單有潔淨的皂香味,眼前是一片長方形面向床鋪的落地窗,坐著即可望見外頭遼闊如茵的草坪,和放肆怒放的繁花。

    她掀被坐起,一抹金色朝陽恰巧爬上她光裸修長的腿。記起來了,昨兒個她淋雨淋得渾身濕透,又困極倦極的在陸昊的車上睡著了。

    這會是身處陸昊位於某處的另一個家?她輕足下床來,約略地環視左右,這間雅致得像五星級飯店的臥房,是位於一棟三層洋房的一樓,裡裡外外靜悄悄的。

    牆上的掛鐘指著九點,糟!要是媽媽醒來發現她悶聲不響的走了,鐵又要罵得口沫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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