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水漾女人

第7頁 文 / 楚妍

    「陸,呃,老師,」她那頭聲音模糊,聽起來有些難以啟齒。「……老師,請你過來一下好嗎?」

    「這麼晚了,你還沒回家?」

    「拜託,先別說教……」她哀求的嗓音和平常的漫不經心很不相同。「我找不到安安,所以只好求你了……」

    半小時過去,陸昊出現在警局門口。

    半夜的警局意外的人聲鼎沸。

    「請把身份證給我。」警員見陸昊衣冠楚楚,態度頗客氣。「你是谷予軒的表哥?」

    「不是。」放眼望去,滿警局的青少年,谷予軒就夾雜在其中,看到他來,趕緊把臉撇向一旁。

    警員很訝異的瞟了他一眼。「她說你是她阿姨的兒子。」

    「我是她的家教老師。」陸昊目光銳利的掃向抓著衣袖猛咬的谷予軒。

    「哦,是這樣啊。」

    警員向他解釋,谷予軒是因臨檢時,被發現和一大群嗑藥的年輕人在違規營業的酒吧裡廝混,所似被一併帶了回來。

    陸昊除了連聲賠不是,真不知說些什麼才好。「谷予軒她,她也嗑藥?」

    「大概沒有,我們看她滿清醒的。」他趕緊說明他們因人手不足,而且青少年違規「通常」都只是交由家長領回,以掩飾自己草率辦案的馬虎行為。

    陸昊本想告訴他,谷予軒已經滿十八歲,不算是青少年了,但繼之一想仍是保持沉默。

    「她沒帶證件,麻煩你在這裡幫她簽個名。」

    折騰半晌,從警局出來,一直到坐進車子裡,陸昊始終不發一語。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要不是阿暮那小癟三,他老媽來保他出去時,一點義氣都不講,狠心丟下她自個兒落跑,她也不至於出此下策。

    但仔細想想,放眼整個大台北,跟她扯得上關係的長字輩人物,就數他最不具破壞力和後遺症,不找他找誰?

    陸昊依舊無言以對,面色是鐵青的。

    「你以為我嗑藥了?」該只有這件事能讓他光火得連話都不跟她說。

    陸昊回眸向她,怒火進射的眼中寫滿質疑。

    「我沒有。」她近乎負氣的把背包丟到後座。「不信你去問那個警員。」

    「你為什麼會到那種地方去?」他平淡的口吻透著駭人的火藥味。

    「阿暮帶我去的。」見他的眉毛往兩旁橫豎,她忙加以解釋,「阿暮是我初中同學的哥哥,我姐也認得,他不是什麼壞孩子,是個大學生。」

    「他帶你去嗑藥?」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我沒有吃,你是聽不懂還是故意栽贓我?」氣死了,用力靠往椅背,谷予軒拒絕再回答任何問題。

    車內氣氛異常沉悶,他分明相信她的清白,只是不能原諒她出入那種場所,而且還跟著男人去!

    陸昊邊開車邊丟給她一盒濕紙巾和一包口香糖,要她抹完臉後,順便把口中的煙味去除。

    「我沒抽煙。」

    「撒謊。」渾身煙味重得像一個彈藥庫了,還敢狡辯。

    「是別人抽的。」

    「撒謊。」

    「你,」他的不信任徹底激怒了她,「不然,你親我。」

    「什麼?」陸昊以為他聽錯了。

    見他難以置信的大吼,谷予軒忙改口,「隨便說說而已,反正信不信由你。」

    「今年你不參加大學分發考了?」

    她相信,不管答是或不是,下場都不會太好。可還是忍不住反問:「你認為我考得上嗎?」

    「我認為你可以念到博士班。」他說話的神情是認真而專注的,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這種鼓勵比不鼓勵更糟。」她苦笑的搖搖頭,知道自己有幾兩重。

    「勸你及早面對現實,不論你願不願意,接下來三個月零五天,你所有的時間,包括你的人,全部歸我管。」他霸道的語調跟崔慈心如出一轍。

    「嘿,當老師當出癮頭來啦?免談。」她答得非常乾脆。

    「谷予軒,」他突地連名帶姓喊她,接著把車子停在快車道上,雙瞳炯炯的瞪著她。「你有沒有一點尊嚴?自我貶低不代表就可以讓別人不再輕踐你,活著真有那麼痛苦嗎?把車門打開,下去。」

    「這裡是快車道耶。」她奇怪的看著他。

    「不然怎麼成全你自我了斷的心願?」陸昊抿嘴一笑,非常奸詐的。

    「你……」她被逼得急了,淚水不爭氣的進出眼眶。「你跟我媽一樣壞,我討厭你!」

    「沒勇氣自殺,就像樣的活著。」他轉個話題問:「阿暮是你的男朋友?」

    「呃,他是我同學的哥哥,我們大家跟他都很熟。」

    「到底是或不是?!」他的表情像要吃掉她。

    「算是吧。」

    驀地,他突然疾踩油門,車子飛快朝前方馬路急馳狂奔,嚇得谷予軒慌張地拉住頭頂上方的把手,以防被拋出車外。

    一路上,除了她的驚喘聲,車內安靜得很。

    「下車。」

    若非陸昊沉聲一喝,她還沒注意到已經到了她家的社區入口。

    下了車,她回過頭,「呃,我——」話聲未落,他已絕塵而去。

    為何這麼生氣呢?火氣說上來就上來,全沒預警。這個男人挺可怕的,喜怒無常。

    谷予軒望著飛速消失在巷口轉角的轎車,心中惶惑不明。是了,他一定是在怪她,生活過得一團糟,連男朋友都不能交個像樣點的,真是有夠不長進。

    ☆★☆

    涼風拂面,屋外的梧桐樹,不知何時又見翠綠。小雨自黃昏就下個不停,令這棟寧謐的海邊別墅格外顯得淒清。

    這個美麗的海岸,位於市郊的僻靜處,年前父母決定移民倫敦後,陸昊就獨自一人搬到這兒。

    夜深了,手裡的咖啡已所剩無幾,獨立於沙灘的他卻仍了無睡意,腦中紛湧的是各種荒唐的念頭。

    為什麼接下這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他曾不只一次的自問,答案總在岑寂中浮現。

    悄悄衍生的這份情感,完全在掌控之外,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從來不曾如此失態,他是怎麼啦?真如李永年所說的,著魔了?

    一陣引擎聲打斷了他的冥想。

    黑色高級轎車中走下巧笑盈盈的楊珊珊。

    「就知道你還沒睡,給你買了宵夜來。」她乎裡提著數種滷味、糕點和半瓶的XO。

    「若非已經是這樣的深夜,我會以為你想在這兒野營三天三夜。」陸昊很好奇她怎麼把這一大堆食物解決掉。

    「酒逢知己乾杯少,就當我一個晚上的酒肉朋友吧。」她斟了酒,並掏出香煙,自顧自的點起火,深深吸上—口。

    「這麼晚來找我,是為了那份合約?」

    楊珊珊的父親開了一家光碟製造廠,兩年前生了重病,但三個兒子沒一個人有能力扛下重任,只得將女兒從美國徵召回來主持大局。

    她很優秀,不負眾望地把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

    只是一個女人再能幹,還是想找一個可以信賴、倚靠的臂膀。

    她從不諱言對陸昊的癡戀,究竟有多少年了,她不想數。愛一個人就該天長地久嗎?她希望這種毫無理性的執著,千萬別發生在她身上。

    「不是,今晚來找你純為閒聊。」她把酒杯遞給他,很豪邁的先乾為敬,接著大大吁了一口氣。「真好,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夠自由自在的做我自己。」

    「這麼多年,你還是一點沒變。」私底下的她極中性,和人前的嬌柔矜持模樣判若兩人。

    「為什麼要變?」她吃吃的一笑,「我的人和我的感情一樣,絕對忠於原味。」

    「不值得。」他的目光膠著於海面上的掠影,嗓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地方。

    「值不值得很難論斷,可以肯定的是不會有未來。」她將煙蒂拋進席捲而來的波浪,浪花濺起,涼涼的水滴一一灑向他倆。

    陸昊微愣了半響,才說:「我操縱不了自己的情感。」

    「我明白。只要你承認確實曾經愛過我,這就已經足夠了。」

    「珊珊……」他希望能有所解釋。

    「不談感情,」她瀟灑的搖搖頭,強力掩飾受傷的感覺。「淡談你那個頑劣的女徒弟吧,你究竟是賭氣,還是賭你有多大本領!」

    「都不是,我何需跟誰賭?」

    「反詰得好,我想你也不至於不知自己在做什麼。她很特別,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與眾不同,她其實不那麼壞,卻努力想壞進骨子裡去,真不可思議。」

    第四章

    記不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陸昊儼然成了谷予軒的專任監護人,每天補習班一下課,他就接她到學校的研究室「苦毒」,晚餐則是在他的車裡吃三明治解決,八點前準時回到她家,再進行非人急訓,妄想讓她鐵杵磨成繡花針。

    而亞男那票損友恐怕受了他什麼威脅,全不知死到哪裡去,不但不來找她,Call機也不回。

    歷經兩個多月慘無人道的磨練之後,她的模擬考成績讓補習班的老師和安安眼睛都為之一亮,連她也覺得有那麼一點點崇拜自己。

    陸昊成功證明了,她的確不是朽木更非阿斗,而是宇宙世界一級懶蟲。在他的淬礪之下,她逐漸拎回失蹤多年的信心,也和毅力來個不期而遇,只是偶爾想飛、想瘋的時候,依然會吵得驚天動地,讓陸昊幾度瀕臨放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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