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楚齡
曲若水聽見「曲家早就整個垮掉」這句話,心倏地一緊。「你說我家怎麼了?」
「我說,曲府已經完了,已、經、完、了!」那個肥肥的男人很得意自己成為全廳的焦點。「你以為凜冽叫你來這幹什麼?就是要把你賣掉啊!不過我想這筆賠本生意,應該沒有人想做吧?」
曲若水無法置信地看著面無表情的凜冽。「你不是答應過,不動曲府的嗎?」
「我動的不是曲府,是曲晸揚。」凜冽聳聳肩。
曲若水覺得自己的心抽痛。「冷哥哥,你是騙我的吧?你快說,你只是跟水兒逗著玩的,說你只是在騙我而已……」
「這世界上已經沒有『冷哥哥』這號人物。」凜冽深不可測的眼眸閃過一絲光芒。「只有凜冽。之前就跟你說過了,你忘了嗎?」
低下頭,曲若水不願讓別人看見她的淚。
原來……原來在他心目中,自己居然只是個貨品罷了。她還傻傻的以為,自己是特別的;甚至相信凜冽帶她來凜府,是因為對她有那麼一絲絲不同的感覺。沒想到……沒想到他只是個冷血的商人。對他來說,現在的她,已經完全喪失了價值。
她怎麼會這麼傻?傻到以為……以為他對自己有情呢?
「把她讓給我吧。」一直默不作聲的司徒冀淡淡地開口。
沒料到好友會開口,凜冽揚起好看的眉。「司徒,你別多事。」
「我沒有啊!」他司徒冀就是無法看到女人落淚,管她美女醜女,只要是好女人在哭,他就沒辦法狠下心見死不救。「你不是問誰要娶這姑娘回去,好還曲府積欠你的債嗎?所以我說我要娶回去啊,這有什麼不對?」
衛子塵也沒料到司徒冀會開口,「你瘋啦你?你想娶這女人回去?」
「我就是要娶她回去,怎樣?」司徒冀挑釁地咧開嘴。「凜想討債,她得還債,我幫她還又有什麼不對?」
凜冽冷笑一聲,看向曲若水。「我可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念在以前貴府曾收留過我,現在就給你選擇的機會:你是要當個丫環留在凜府,還是跟著這位司徒小王爺,回他的豪宅,當他吃穿不愁一輩子的王妃?」分不清自己突來的怒氣,是因為司徒冀莫名其妙的打斷他刻意排演的一場好戲,還是因為司徒冀說要娶曲若水?
「凜!」衛子塵不高興地吼他。沒想到在緊要關頭,凜冽居然心軟給她個退路好選。今天是什麼鬼日子?一個司徒冀發神經就算了,怎麼連凜冽也失常到家?
「你別吵,我自有主張。」老神在在的凜冽拋個「沒事」的眼神給衛子塵,繼續悠哉地啜著茗茶。
「我選擇留下。」曲若水冷靜地看著凜冽,毫不遲疑地說道。
「不改變主意?」凜冽「仁慈」地再給她一次機會。
「不,我要留下。」曲若水將眼淚抹去,她知道她蠢,但她還是想留在他身邊。
凜冽惋惜地斜睨司徒冀。「看來有人不領情喔!」
「沒關係。」司徒冀大方地張開一口白牙笑,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既然這樣,你就先回去整理你的東西,明天早晨前,和春紅一起搬到傭人房去。」凜冽揮揮手。「你下去吧。」
點點頭,曲若水挺起胸膛,盡量穩著自己的步伐離開「降鷹廳」。
像是覺得這樣的打擊還不夠似的,衛子塵得意的大聲問,「誰知道為什麼凜會把凜府大廳取『降鷹廳』這名字?」
「不知道,還請衛爺指點指點。」下面的人接口。
衛子塵刻意解釋著,讓曲若水聽得一清二楚。「因為有人的正廳取名『雄鷹廳』,但我們的凜隨便一張口,就把這隻老鷹給降服啦!所以才取名『降鷹廳』的啊!」
「真不愧是凜爺,連個廳堂都取這麼有意義的名字。不知道是哪只老鷹被凜爺給吞了啊?」
「不就是……」
不必聽完衛子塵的話,曲若水也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她快速離開「降鷹廳」,邊跑邊抹去淚水。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哪,她只是一直跑,一直跑。
逃開……她要逃開這一切一切。
她喘吁吁地跑上虹橋,終於體力不支地靠著石柱,眼淚撲簌簌的猛掉。
映在水中的一張帶淚容顏,不似古人形容如「梨花帶淚」的充滿美感,而是一張和一般尋常百姓沒有太大差別的平凡臉蛋。
她從來不曾為自己的美醜感到難過,以前在曲府的時候,儘管哥哥和姊姊都擁有一張姣好的臉蛋,她也從未感到自卑。但是今天在這裡,她卻受盡恥辱。
是啊,她的確不美,她也從未說自己很美啊!那群人憑什麼對她冷嘲熱諷?就只因為曲府已經失勢了嗎?
她撫著自己的臉,想要自己不要再哭,但眼淚卻不聽話地一直滴落湖中。剛剛他們說曲府已經垮了,那哥哥呢?其他的家僕們呢?他們怎麼樣了?是不是有地方歇腳呢?逐漸入冬了,他們會不會受寒?會不會……
她覺得自己的受辱還是次要的,她更擔心曲府的人。
還有,當年不是爹爹收留他的嗎?為什麼……為什麼凜冽會這麼恨她們曲家?
不行!她有太多太多的問題,她得回去問問凜冽。
「曲姑娘。」差點撞上迎面的人,曲若水連忙打住步伐。
「小王爺。」曲若水擔心他還是不死心的想帶她離開凜府。她板起了臉,「水兒決定留在凜府,並不是不給您面子,而是水兒自認為高攀不上王府,所以……」
未完的話被司徒冀的笑聲打斷。
「小王爺?」曲若水被他的笑聲弄得莫名其妙。
「你放心,小王不是來為難你的。」司徒冀怎麼想也想不到,這名腫著眼的女孩居然這麼有意思。
曲若水鬆下一口氣。「是,那麼水兒先告退。」
「等等。」
疑惑地回過頭,曲若水道:「您不是說……」
「我只說我不是來為難你,並沒有說我不是來找你的啊!」司徒冀好笑地看著離自己幾十步遠的曲若水。
這些男人怎麼都這麼愛玩文字遊戲?曲若水皺起細眉。「找我?」
「令兄要我來看看你過的怎樣。」司徒冀的話成功的拉住曲若水不停留的腳步。
「哥哥他在哪?他還好嗎?其他的家人他們都好嗎?」曲若水激動地問道。
「噓。」司徒冀將手指輕點自己的唇,示意她小聲一點。「你放心,晸他現在很安全,你不別人操心。」
「那……曲府其他人呢?」曲若水心急地問。
「這……事情太突然,所以我的手下還沒找到他們。」司徒冀說的很保守。「有消息,我再會通知你。」
「謝謝你……」曲若水感激地紅了眼眶。
「不用客氣,朋友間本來就該互相幫忙。」司徒冀看到有人走過來,連忙交代著,「你既然選擇留下也沒關係,若遇到困難,你儘管找個人通報司徒府都,知道嗎?」
「你還在這跟司徒王爺聊什麼天?」衛子塵撇撇嘴。「還不快去作凜交代你的事情?」
「我這就離開。」曲若水投給司徒冀一個感激的眼神,便快快地離開了。
「司徒,你搞什麼?」衛子塵雙手叉腰地問。「我不會讓任何人扯凜後腿的。」
「你想多了。」司徒冀完全不把衛子塵威脅的口氣放在心上。「我只不過是和曲姑娘說說話,這樣也不行?」
「你最好真的只是說說話。」衛子塵再次警告。「你若真的扯凜的後腿,不用懷疑,我會一定殺了你。」
第四章
秋天的清晨不似夏日給人涼爽的感覺。樹枝頭結了層薄霜,冷沁的空氣讓人忍不住一陣囉嗦,更想鑽進被窩中再睡上幾個鐘頭。
但是這樣的特權只存在於「主人」級的人,身為下層階級的僕人早就起床在工作,再冷的天氣他們也沒辦法賴床。
一個纖細的身影在凜府後院的水井前努力將沉重的水桶從井中拉起。
「小姐小心、小心!」春紅拉住差點跌進井裡的曲若水。「小姐,我跟您說過好幾次了,打水這工作交給我就行了嘛!」
曲若水用粗糙的衣袖擦擦汗。「沒關係,我可以的。」
「可以什麼?要不是我來的正好,小姐您就要跌進井裡頭了耶!」春紅生氣得臉都紅了。
「不會的啦!」曲若水看著遠方一道金黃色的光芒穿破了層層雲霧,「快天亮了,我們動作得快點!」
兩個女孩子合力抬起水桶,快步走向衛子塵所居住的「問心樓」。
「我過去凜爺那了,衛爺這邊就交給小姐羅!」
「好。」呵著白煙,曲若水一個用力,連忙把水提進「問心樓」。
她在蓋下布幔的床鋪外頭輕輕的喊。「衛爺,該起床梳洗了。」
不見聲響。
曲若水試著再大聲一些。「衛爺……」
「吵死了!」一個傭懶嬌媚的聲音從裡頭傳了出來。
「你先出去吧。」衛子塵剛睡醒的聲音少了些刁難,多了些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