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晨希
「不會。」她不會再離開他的。「我在這,就在你身邊,有我在。」
「是呵……」有她在。「抱我。」
「咦?」天外飛來一筆,殷若瞳為之一愕,呆呆看著他。
他他他……
「不行麼?」俊眉堆起哀傷的波紋,黑眸深深定住因他的話而僵硬背脊的纖細佳人。
只見她俏臉飛紅,菱唇抿了又抿,為難得不知如何啟口。
抱……他要她抱他?
「你說的話我都做到了,難道這點要求你不能為我做到?」
這要求……太難了。「我、我怎麼抱——」
「就這樣。」鳳驍陽拉開她雙手,勾上自己的頸背。「很簡單是不?」
他——「你逗我!」
「呵!哈哈哈……」
「可惡!可惡!」竟然欺負她!「你逗我!可惡你可惡……」
「我愛你。」
「嗯……」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不要再有任何離我而去的念頭,我不會放手,今生今世都不會。」
「我知道……驍陽……」
「嗯?」
「你白髮的模樣」她故意頓了下。
「怎樣?」迎上情潮暗湧的濕眸,他的心因等待未知的下文而繃緊。
佳人漾開總能迷眩他的笑靨,在吟哦間低語——
「很好看……」
呵,他俯身,再也抑不住盈滿體內的狂浪,席捲向她。
月明夜,繁星點點。
終於呵終於,有情人不再怨遙夜……
第十章
「呵呵呵……人說這鎮江有三寶,地靈人傑酒菜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踏進鎮江客棧的小老頭兒洪亮有勁的聲音從跨過門檻便徹天響。
吵得客棧裡的賓客頻頻皺眉。
「別氣別惱也別急,莫老頭兒我游過五湖、渡遍四海,今日來到鎮江也算有緣,哪位客倌對江湖趣聞、天下事有興趣的,不妨提提問,只消賞些口沫銀,小老兒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莫老頭有的是一身說學逗唱的好本事,只腳勾了張板凳落坐,手肘斜靠上木桌。「來來來,小二上茶來,今日小老兒心清忒好,有問必答!」
一錠銀子不知從何射出,穩穩落在莫老頭肘邊,沒入桌木三分。
可見丟銀子的人內功深厚。
莫老頭仰首望天,拉直了喉嚨哈哈大笑。「多謝這位豪氣客倌,小老兒我這個把月的口沫銀可全賺了起來。問問問,想知道啥事就儘管問!」
客棧角落傳出淡漠有禮的清朗聲音……
「敢問先生,四郡當年舉旗興戰、取舊朝而代之,是對還是錯?」
此話一出,客棧內立刻響起嗡嗡交談聲,除了問話的那桌衣著華麗的兩位客人外,眾人莫不議論紛紛。
「這是什麼問題?」
「是誰啊?膽敢問這種問題?」
「哪個人問的?當今聖上恩澤廣被天下,難道這人還有所不滿?」
「前朝害得咱們那麼苦,現下新朝立,減賦稅、治貪官,哪個人不是感激涕零,這人在說什麼瘋話……」
「呵呵呵……」莫老頭笑了笑,揚掌安撫在場嘈雜的議論之聲。「各位客倌,所謂公道自在人心,史上多的是改朝換代,又有誰能論斷是非?正所謂『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有賢者,取而代之』,各位說是也不是?」
「就是!就是嘛……」賓客爭相應和。
「這無所謂對錯,各人心中自有一把尺,也唯獨有德有能者能兼善天下,咱們普通小老百姓能獨善其身已是難能可貴。若真要問小老兒我這新朝好不好,我只能說現今聖上勤政愛民,當然好,對百姓來說是大大的好,各位說對不對?」
「對!再對也不過了……」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至於之後,」呵呵呵……不老兒還能活多少時日,連自個兒都不知道,這天下人又有誰知自己能活多久?算天算命算星象,怎麼個算也算不出老天爺的眼,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爺讓新朝立自有他的道理,瞧瞧,眼下太平盛世不是挺好的麼?「「但四郡謀反的罪名,所付出的代價——」尚未說完,莫老頭笑聲已然揚起。
「哈哈哈……這位客倌倒是挺多慮的。」莫老頭捻著白鬚,又笑又跺腳。「凡事只要本於心行事,對錯與否其實無關緊要,人生在世能順其心即可,何須看重後世俗人論功批過?再說,這功過也要蓋棺才能論定,謀反或義舉不過是後人給的評斷,現世咱們百姓有好日子過是再真不過的事實,比真金白銀還要真,個人功績史評重要麼?比起天下蒼生豐衣足食,孰輕孰重?」
「說得是、說得是……」底下又是一陣贊同聲。
一率直的客倌站起身朝莫老頭豎起大拇指。「有你的!老頭兒!我沒那麼闊氣,一點碎銀賞你!」
莫老頭揚掌接下飛來的碎銀。「銀子不嫌少,有就好,小老兒謝過客倌!」
話頓了頓,老頭兒轉向角落,嘻嘻直笑:「那位提問的公子哥可滿意小老兒的答覆?」
咚!又是一錠銀穩穩落桌。
「多謝先生賜教。」
「不敢當。」這不是存心要折他的壽麼!「哈哈哈……人說這鎮江地靈人傑果然沒錯,遇上公子是小老兒的幸運,得見貴人的顏面,這下小老兒回鄉臉上也有光了。」
「先生過獎。」
「過獎了麼?」他小老兒倒覺得名副其實哪!
「先生想說什麼?」
「沒,小老兒啥都沒想說,只是啊,先前小老兒到過雷京城,這雷京繁華、人才濟濟,教小老兒我嚇了一跳,當今聖上的確是治國明君,如今天下大平、百業俱興,小老兒我是謝天謝地謝萬歲,但願明君常在、太平常存。」
「這要看當今聖上的意思了,不是麼?」
「是啊是啊!」說得沒錯。莫老頭直點頭,「就看當今聖上的意思了。但願啊但願,小老兒今日這番話能夠上達聖聽哪。」
角落兩名男子先後站起,一人俊逸卓爾,顯見風骨非凡。
另一名男子臉上覆了面具,只露出薄唇與剛毅下顎,跟隨在貴氣的俊逸公子身後離開。
「唉唉唉,就這樣?兩位只問這小事兒?」莫老頭突然叫住離去的兩人。
「先生還有話說?」斯文書生回頭,可任憑他如何內斂氣息,那一身的威嚴霸氣卻怎麼也藏不住,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不容人親近的氣勢。
這名書生若非達官,必定也是貴人。
「不不,小老兒啥都沒敢說,只問兩位公子到哪兒去呢?」
書生愣了愣,回眸揚笑。
「杭州。」
※※※
沁風水榭,如今已是初秋時節,由於地處江南,即便已是初秋,仍是白綠襯萬花,繽紛美景盡收眼底,讓人歎為觀止。
石亭蓮池,綠柳拂面,波光瀲灩,令賞景者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再加上亭中笛箏合嗚,譜詞吟詩,箏音傳情、笛聲訴愛,甜蜜得彷彿離世仙侶。
看得人——很刺目!
「誰去阻止鳳驍陽那一臉傻笑?」被罰得最慘、被作弄最多的燕奔,依舊不改心直口快的毛病,扯著嗓門抱怨。「他那張臉教人看了就冒火。」
「有膽你去說啊。」季千回笑看亭中唱和的兩人。呵,她的好妹子總算是制住鳳驍陽那瘋子了。「普天之下,恐怕就屬鳳驍陽最瘋最傻了……」
「千回?」跟在她身邊的曲翔集瞧見她眼角珠淚,將她摟進懷裡。
心高氣傲如她,哪容得別人看見她落淚的狼狽樣。他心知這點,是以不管燕奔在耳邊哇啦大叫,還是笑著摟佳人入懷。
「的確,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南宮靖雲遠眺石亭中那飛揚半空的銀白髮絲。
「為一名女子挑起戰禍、白了頭髮,真的是天下第一瘋。」
「是啊。」拭乾淚,季千回又開口,「還因為若瞳說白髮好看就再也不染黑,這種事也只有鳳驍陽那傻子做得出來。」
尾隨在冷焰身後的唐婉兒看見亭內的人,訝然出聲:「鳳公子的頭髮也是白的?」
難怪了,他們見到她異於常人的銀白髮絲時並不驚訝。
「為了若瞳哭白的。」難得能說說鳳驍陽的糗事,季千回轉轉眼珠,不說實在太對不起自個兒了。
「想聽麼?」
「嗯!」唐婉兒重重點頭。
「走走走,姊姊把這事徹頭徹尾說給你聽,咱們來個閨中密談……啊!先去找鳳嫦娥,那個彆扭的姑娘,到現在還不怎麼願意跟咱們說話呢!」
要不是邢培玠做中介,那鳳嫦娥只怕連招呼都不跟他們打一聲哩。
什麼嘛,邢琣玠自個兒當冰人就算,怎麼也看上一個寒霜女,唉,沒意思。
「好。」單純的唐婉兒笑著讓季千回牽起自己的手。
她好高興,來到沁風水榭之後,她交了好多朋友。
身邊有焰、有朋友,這生她還能求什麼呵。
可惜,身邊的人似乎不願放開她,鐵臂勾住纖腰,擺明了不放人。
「焰?」
「放手。」冷凝的話直向季千回。
「喲喲,這麼怕我搶你的婉兒啊?」死冷焰,難得她興頭起,他偏偏不如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