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陳映雪
飛雪直視他:「我不是劍客!我是幻城大司法,有責任在肩!我在尋找幻城少主!他離開他的責任太久了!我要找回他!」
天殺搖頭:「責任?為了什麼?」
飛雪逼視他:「幻城,每個人都有責任!」
天殺笑了起來,輕輕拍拍她的肩,憐惜地看著她:「幻城少年!很辛苦!」然後轉身向外走去。飛雪呆了呆,剛才那一拍,她竟不能閃開,在一瞬間被他陽光般的笑容照失了魂。
多麼奇怪的少年!那麼從容灑脫,是她從未見過的。她所見的人,都活得辛苦,在責任中咬牙前行!背負太多、忍受太多!每一個幻城少年從一出生就代表了責任和重擔,每一步都是辛苦才能達到!她的生活也如此!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她一直這樣認為!
所以她生氣兄長的不負責任,認為那是任性又幼稚的。幻城少年早熟又嚴肅,內心中是從小就定下的人生目標,一絲不苟!
她認為,所有的人都該如此,否則就是不負責、沒出息、胸無大志,甚至是廢物!
在內心深處,她是不屑於兄長的行為,雖然愛他,但兄妹倆不交心。各自不以為然。
她覺得兄長是個逃避責任的懦夫!
這個天殺,真奇怪啊!似乎很賞識兄長!為什麼一個擁有這麼強的力量的人會認同?
而這天殺,似乎也活得漫不經心,有些遊戲態度!這當然是可恥的!沒有責任的人,和廢物有什麼區別?這些人和她完全不同。
她怔怔地,肩上似乎還存有他輕輕的撫拍,困惑地不解心中的依戀從何而來?心中沒來由地有些心傷!堅強的海公主怎麼了?
她記得很小時,母親去世!父親從此很少顧到他們兩兄妹,在幻城冰冷而嚴格的教育中長大。她能記得的溫柔回憶是兄長給的,小時候,兄長會背著她去玩。但長大後,就開始疏遠了,她不願兄長成為一個無用的人。而兄長覺得她給了他太多壓力!但她知道,他們互相真心愛護。
但幻城少年習慣了深埋自己的心情,不喜歡流露出脆弱和依戀。所以她心裡是喜歡兄長摟住她轉圈大笑的,但責任令她排斥!
那一次,兄長拉住她讓她看他為妹妹採來的巨大珊瑚樹,她說了什麼?她記不清了,但她清楚地記得他眼中的失望和受傷……從此,兄妹疏遠了。當她感到他的手從她手上鬆下來,她的心已開始不安……似乎兄妹永遠鬆開了手……
永遠鬆開了手……他的世界她走不進……
從此,冷暖悲歡,各自忍受!她感覺兄長其實是渴望她的支持和依戀的!但她和幻城站在一起,不支持他的漫不在乎的人生!
她傷害了他了嗎?她最愛的兄長?
她其實多喜歡他溫暖的懷抱啊!喜歡他摟著她,撫摸她的秀髮!但她卻忍心地劃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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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飛舟從不知道他會陰溝裡翻了船,這一次他丟盡了海家人的面子,他若有氣力,真想一頭碰死!但是,他從不知道武林中會有人比幻城還明白幻術,這不是可怕嗎?
其實也不是比幻城高明,只是他很少把這種以幻術加藥物的東西放在心上而已,他認為那是下三濫的東西,他不屑一學。
所以,他如今會躺在這兒。
他心裡已把這人祖宗十八輩罵了個狗血淋頭,又倒過去罵到第三代子孫,實在沒什麼可罵的,他只好開始罵自己的不小心。
腳步聲傳來,那個醜女端了一碗湯來。
海飛舟從沒見過這麼醜的女子,他深信只要不是瞎子,誰見了都會做惡夢。他一向同情醜女,這畢竟不是她們自己的錯,只要心好,依舊值得人敬重。雖在幻城見多了美女,在中原見到平常女子,都可劃入醜女一例,但他仍是覺得眼前這女子,在中原也醜得可怕。
他一直竭力反對幻城那條法規,誰生下醜女,將此女投入海中溺死!他一直認為這太殘忍。但現在他覺得若有可能,他真該勸說這女子的父母在生她後把她溺死!
一個女子丑也罷了,若心狠手辣,那簡直是上天的報復了!報復她上輩子的惡行。
他想若有可能,他不在乎親手溺死她。
這醜女身材倒極好,可惜一張臉實在慘不忍睹。臉上黑腫,沒有表情,鼻子和顴骨齊,下巴上還有無數疤痕。這樣醜已夠駭人了,偏還有一臉大麻子。只可惜一頭水亮的秀髮和一副裊娜的身材,雙眼若不深陷,也必招魂,一口細白牙齒,也如編貝一般,只是生了這樣一張臉,千般好處一筆勾銷??br />
她上近:「小子,喝了它!」
她的聲音雖壓低,仍是柔美動人,可惜她偏生了這張醜臉和一顆惡毒的心。海飛舟真是為她悲哀。所以他緊緊閉上嘴!
她「哼」了一聲,一手捏住他嘴巴,倒了下去。海飛舟嗆了個半死,喘過氣來後就破口大罵,全不顧他是個正人君子。
許是這湯有奇效,他發覺自己越罵中氣越足,罵了半個時辰居然面不紅氣不喘。
那醜女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他太天真了,自顧自坐在那兒用飯,不理他。飯菜清香雅致,他忍不住飢腸千轉。
那醜女似乎也明白,端過一盤,他待要硬氣,不過那菜實在美,又香氣誘人,他也便來者不拒,吃完後意猶未盡,對這丑又惡的女人有了好感,能做一手好菜,似乎還有可取之處。
他吃飽了,火氣消了消:「我問你,你幹嘛暗算我?現在放了我,大家恩怨一筆勾銷,要不然有你好看!」他忘了現在命懸人手。
醜女看他一眼說:「誰讓你吃了我的雙心毒!我費盡心機養了這一棵,被你吃了。若不是我打昏你,你可是會獸性大發的!」
海飛舟氣怒而罵:「獸性大發?對你?」他寧可一頭碰死,也不會碰她,她想得出!
醜女冷冷說:「雙心毒是千媚之最,常人吃了會慾火摧心,變成淫魔。你雖是幻城之人,也難抵抗!但卻可除去玉姑娘的苦刑!我在兒種了一年了,全被你壞了事!我沒殺了你夠客氣了!你還有道理不成?」
他一窒說:「那現在你放了我!」
醜女冷冷說:「放了你?你體內雙心毒每天發作一次,得我每天給你一碗藥,一直要到四十八天後毒才可除,我不綁緊你怎成?」
他怒道:「你還成了我救命恩人了?既然對我沒惡意,綁我作什麼?我每天喝藥便是了!」
她搖頭道:「鬼才信!你若跑了,到外面姦淫婦女,誰能制住你?你最好老實些!」
他一笑,立刻有了說辭:「那我大小解怎麼辦?」他真問得出。醜女一時也怔住,看他幸災樂禍地笑:「總不成你服侍我吧?」
醜女面無表情瞪他一眼,想了想:「那我不綁你,給你吃一種藥,渾身功力被制。但你答允我每天得吃藥!」
他心中大笑,忙點頭如搗蒜地答允。醜女端來一碗藥,看著他喝下,這才開了渾身的鐵鎖:「你不許到花房去碰毒花哦!」他忙不迭地答允了。
走出屋外,他驚呆了。
料不到這裡到處是花的海洋,爭奇鬥艷。幻城也花開四季,但沒這麼奇異。處處是奇花異草,鋪天蓋地,而且每一朵都可入藥。
他從沒見過這麼多不知名的花草,對醜女不覺又有幾分好感。姑且信她無惡意,暫不把她當惡人,能把花種得這麼好,不是壞人吧?
「我姓海,海飛舟。你呢?」他問。
醜女遲疑了一下說:「我是個棄女,師父叫我素素,別人叫我九兒!水素素!」
他微笑說:「那我叫你素素,你多大了?」
她搖頭說:「我不知道,大概二十多吧!我說過我是棄女,師父撿回來也不知我多大!」
他歉然說:「我不是有意的。其實我從小也死了娘親,爹很少有空,我明白!」
九兒淡淡地說道:「你自便吧!」扛起花鋤向外走,他跟上:「我來幫你!」他要弄明白自己會不會真的中了那怪毒,看樣子那丫頭不像騙他。
但,天下哪有這種毒?
這地方很偏很大,他知道這女子武功很高,可能是太醜了,不願見人,才躲入這兒。他心裡對她頗為同情。他不應那樣罵一個可憐的女子,而且每一句都那麼刺傷人心。
他心中內疚,所以賣力地幫她。九兒見他一片誠懇,不免對他印象改觀,忙到午間,她採摘花草蔬菜和野味,炒炒弄弄,令他胃口大開,讚不絕口,稱讚她廚藝無雙。
晚上,她撫琴淺唱,歌聲動人。
一連幾天,兩人已熟悉多了,他對這張醜臉也習慣了,有時也讚賞地撫摸她的秀髮,一邊和她一些笑話故事。她聽得津津有味。
這一下他安心住下,一連過了三十來天,兩人在一起談得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