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陳怡璇
考場裡,大部分是一張張雙眼布上紅絲,臉頰蒼白的臉孔。
只剩下十分鐘了,秦珍婷翻著書本的手,怎麼也無法鎮靜下來。她必須要考上!否
則,沒上榜,她的人生便跟著完了!耶穌基督!觀世音菩薩!老天啊!上帝啊!只要能
讓她考上,必將每天上香、外加禱告。千萬、千萬一定要讓她考上個學校才行!
鐘聲響了——
「哇!」她猛喘息。「這是希望的鐘聲,還是幻滅的?」
若非親眼目睹,呂彥良很難以相信,在學校吊兒啷當,從不將考試當回事的學生,
會在面對聯考時冒冷汗,彷彿隨時會休克似。
「摒除雜念看清楚題目,其它什麼也別想。」考生魚貫地走進考區,他將她輕輕推
往門口。「去吧!你絕對可以應付得來。」
「我真的行嗎?」她喪失信心。
「當然!」他很肯定。
秦珍婷深吸了口氣後,走進考場。
「她沒問題吧!」宋雅綺擔心地問。
「不須替她操心。」他微笑。「不管成績如何,她絕對已經盡力了。」
「珍婷對這次的考試很重視。」她無法展眉。「我怕她無法承受失敗。」
陪考人的心情也不輕鬆。呂彥良斜脫了她一眼,覺得不夠他又看了眼,她實在很耐
看。
「現在談論成敗太早了些,別把自己也捲進這場考試裡。」
她也意識到此時的煩惱,確實早了些,不由莞爾地道謝。
「非常感謝老師今天能來,這對珍婷有很大的助益。」
「她是一個值得鼓勵的學生。」這是真話嗎?還是想見身旁的佳人?
宋雅綺視線一再地看向安靜的考區。「不知她的情形如何?」她太緊張了。
「這裡的氣氛很沉悶,容易使人產生焦躁,我們出去透透氣好嗎?」
她想了下。「也好。」
他們才走出幾步,即聽到有人喊:
「有電視台來採訪。」
「你們快看,是王豪偉。」
王豪偉?
呂彥良沒看往前面的一群人,迅速地看向她,只見她怔忡地看著前方,身子停了下
來。從她目不轉睛的表情上看,很顯見地,她對王豪偉的情意仍深。他想帶著她離去,
遠離影響她的男人,但他知道那只是自己單方面的想法,他是怎麼也無法取代此刻正以
昂然姿態朝他們走過來的男人。
四周無數雙的眼睛,從王豪偉的眼中除去,他筆直地走向她。
「你怎會在這兒?」言中有著驚喜。
「我陪珍婷考試。」見到他,宋雅綺整個人全輕盈了起來。
他執起她的手。「我有好些話想對你說。」
此刻,他們心中只有對方,所有的人似乎從他們的眼中消失。
他拉著她的手一直沒放。「我們找個地方談去。」
「好」
還有他,呂彥良的話卡在嘴裡,但她已忘了他的在場,與王豪偉相偕地走開。
不止他一雙眼光追隨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眾多雙的眼睛亦跟隨在他們的身後。
「我知道那個女人,報上說她是王豪偉的新戀人,他們看起來很好的模樣。」
王豪偉的新戀人?目彥良呆立著,直到有隻手在他身後拍了下。
「老師,你在發什麼呆?」秦珍婷已經考完試地走出來。
他調整了下表情,但還是未見得開朗。「考得如何?」
「別問我。」秦珍婷雙手急急搖擺。「我怕影響下一堂考試的心情。」
「想喝點什麼嗎?」
天氣太熱了,不止身體熱,心也燥悶不已,他用手帕擦拭著汗水。
「我要一大杯冰可樂。」她比著頭,「將這兒弄清醒些。」
「我去買。」
「妹姊呢?」她這才查覺少了個人。
「她與王豪偉離開了。」他聲音中不無澀味。
「他也來?」
呂章良只是點頭。
「你會難過嗎?」秦珍婷性格中的好事,又被挑了起來。
「我也要喝杯又冰又涼的可樂。」
他走了開去。
已經工作一個星期了,還是無法操作這個鬼東西,秦盈姿沮喪地敲著電腦的鍵盤。
難道她的頭腦、雙手真的全停擺?
這是一家大公司,業務擴及國外幾個國家,在這兒工作的每個人,全像有好幾隻手
般,動作快速地讓她目不暇給,這不是有信心就行了、還要有實力。她實在不該冒然地
投入這麼一家繁忙事務的公司,才幾天的時間,她即感到心臟超過負荷,喘不過氣來。
好幾次下了班,她的桌前仍堆積著如一座山高的文件,而同事一個個開心地走了,
惟獨留下她一個人猶在奮鬥時,她好想對著厚厚的文件大喊——不幹了。可是又倔強地
不想太早豎白旗投降,不願相信自己真的跟不上別人的腳步。
但今天她再也熬不住了,即使徹夜不睡,以她的工作效率,也無法將每天的工作量
達成;而每天無法如期完成的結果,一個星期下來,已累積相當可觀。文件將她的桌子
佔滿,再也無一絲細縫,再不承認不行,只怕明天連椅子都得用上。
就這麼決定——不做了,另找家小公司窩著。心中的決定一旦落實,她頓感心跳恢
復正常,肌肉不再僵硬。
「秦小姐,經理請你過去。」一直對她頗有耐性的江小姐,走過來說。
正好可以利用這時提出辭呈,秦盈姿走向經理室。
一個星期來,她不曾見姜相維。
她敲著門。
「進來。」
姜相維坐在一張足足比她的桌面大上兩倍的辦公桌後的位子,這一次他是看著她走
進來。
「你找我?」她沒冠上他職位的稱呼,已經打算不待了,就沒必要講究禮貌。
「工作還習慣嗎?」
她不信他不知她的工作能力。
「沒人告訴你,我的效率排行第一,只不過是由後算起的嗎?」
「所以你便不想做了是不月他對她倒挺瞭解。「你的信心被『灰心』吞沒了,想夾
著尾巴一走了之,對不對?我沒說錯吧?」
被他料中,秦盈姿反而無法開口提出離開的話,她曾誇口能勝任工作,結果卻捱不
了幾天,她不願讓他取笑她棄械得太早。
「誰說我不做了?」她嘴硬。「不過,要是你覺得薪水付得不值,可以炒我魷魚。」
他嘴角泛著絲笑意。「最近我不在公司,不瞭解你的工作情形。但據江小姐說,你
很認真,常留下來加班,像這麼一位勤奮的員工,我很樂意多給你些時間,期許你能盡
快進入工作狀況。」
「我很遲鈍,你還敢用我嗎?」她不領情,一想起那些尚待處理的工作,她即提不
起精神。
「不試了?」他激她。「你對自我的信心,原來只是說大話!」
「我從不說大話!」她禁不起他人的刺激。「你看著好了,我會做好我的工作,而
且是相當優秀。」
「此話當真?」
秦盈姿一出口,即感後悔不已,硬要面子,惹來的將是自己無法承受的壓力;她想
將話收回,可是在觸及他一副議定她會反悔的表情時,說出來的卻是另一番話。
「當然,我能要求頒發一面獎牌嗎?為我的鞠躬盡瘁、優勢成疾。」
「有這麼嚴重?」他大笑。「我認為分派給你的工作並不嚴苛、也不過分,是每個
稱職的職員皆可以輕易地勝任的。」
言下之意,她不是個好職員上這是事實,她無法抗辯。
「你要辭退我還來得及,我不會要你付遣散費。」
「我說過很樂意給你機會,不會收回的。」
「謝謝你。」她的語調可不是那麼回事,無精打采地。「真是感激涕零。」
他對她的態度感到有趣。「感激倒不必,只要做好你的工作,做為回報就行了。」
「是的。」她聲音拉得長長地。
走出經理室,望著那疊高塔似的工作,她實在無法愉快起來。
「砰——」
再敲下去,不甚牢固的門會被拆卸下來。宋雅綺萊炒到一半,關上爐火,這又會是
誰?秦盈姿?王絲薇?這兩個人全不是她樂意見到的,但又不得不出去應門。
「珍婷呢?」粗暴的聲音。「快叫她出來!」
她花了幾秒,才認出門外的人是誰,除了以「無法置信」來形容此刻的王絲薇外,
宋雅綺找不出更貼切的形容詞。一向愛美,對外在十分在意,即使不外出,也裝扮成赴
盛會般隆重的王絲薇,現在竟會臉上脂粉末施,臘黃著張臉不說,頭髮像堆雜草船的蓬
亂;身上的衣服雖名貴,但又髒又皺,彷彿已有好幾天未更換。如此不尋常之舉,太令
她吃驚了。
王絲薇一雙眼睛紅得像兩團火,發出不尋常的光芒。「快叫珍婷那個雜種出來!」
「注意你的說辭!」宋雅綺眉頭皺緊。「她不是雜種!」
「是雜種也好,不是也好。」王絲薇叫說:「總之快叫她出來!」
「她不在。」
「不在?」王絲薇跳腳。「不管她在哪裡,都快去把她找來!」
如此不可理喻,再好的脾氣也會不悅;何況她對這個間接迫害母親的女人,印象並
不佳。
「我不知道她去了何處。要找,請你自己費神。」說完,想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