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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陳怡璇

    「你不是說主豪偉是你的姊夫。」

    「誰規定姊姊只能有一個?」她搶白。

    可是那幅畫,那對深情凝望的男女,他若是她的姊夫,關係豈不……複雜?呂彥良

    呆呆地想。

    還在癡心妄想嗎?

    宋雅綺怔忡地望著油畫出神,是該取下它的時候了,讓它醒目地矗立在那兒,不啻

    使她不斷憶起那段苦澀的戀情……一等她腿傷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將它取下!只是,拿

    開它,即能忘了他?即能將他從心中剔除?她手於不覺中,抓緊椅子的扶手。幾年了?

    他仍鮮明地駐留在她的心底,守著電視機前,透過螢幕觀看他的任何一個鏡頭裡,是促

    使她無味的日子有點活力的動源。

    明知苦守著這份感情,只會傷得更深,何以她還執迷?不能清醒地想著他……

    門鈴聲響起——

    是珍婷?還是那個二愣子再度上門?世界真是小,宋雅綺搖頭,他竟會是珍婷的老

    師!她拿起枴杖、拄著腳,忍痛地走出去開門。都這麼多天了,腿傷卻一點進展也沒。

    門外昂然的身軀,使她忘了腿上的傷痛,手在不知不覺中地鬆開,手杖掉了下去後,

    腳頓失了支撐,一陣劇痛,令她痛叫失聲。

    「你的腳怎麼了?」

    王豪偉適時地扶住她;他手心的溫熱,由她的手臂直擴至心臟,令她心跳加速,快

    得讓她忍不住喘息。

    「很痛嗎?」

    他錯讀她的表情,關心之下,乾脆抱起她;她倒抽了口氣,喘得更是厲害。

    「忍耐會兒,我抱你進去。」

    宋雅綺閉上眼睛,必然有股想哭的衝動,有多久沒接觸過這個胸膛?有多久沒領受

    到他的關懷?

    「我帶你去看醫生。」她溢出眼睫的淚水,使他焦慮。

    「怎會弄成這個樣子?」

    她不想哭的,都這麼大的人,還如此情緒化。宋雅綺吸了吸鼻子,多渴望能就這麼

    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永遠地……但她殘存的理智,敲著心中的警鈴……他是姊夫——

    一個可笑的名詞。

    她動著身體,想從他的懷中下來;他也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忙將她放在椅上。

    「你的腳怎麼回事!」

    「被摩托車撞到。」

    「怎這麼不小心?」他皺眉地說,「你怎照顧自己的?」

    他可知原因——是為了趕著看他播報新聞。不!和新聞無關,是為了想看他。

    她不會說明真相。「我當然會照顧自己,這些年我一個人不是過得好好的。」

    「你可以再小心些。」

    「有些事情就是想躲也躲不過,即使有心呵護。」她悶聲說,「要失去的,終究還

    是失去。」

    他聽出她似另有所指,眉頭皺得更緊。

    「過些天你會明白。」

    明白什麼?何以他會棄她揮盈姿?她早已很明白了不是嗎?

    「傷口深不深,看過醫生了沒?」他看著她包裹著厚厚紗布的腿。「我認識個外科

    醫生,醫術很行,我帶你去看。」

    她拒絕他的好意。

    「不必費事,已經快好了。」

    「事實好像不是如此。」他指出。「方纔你連站的力氣都沒。」

    「真的已經好了。」

    「讓我看看。」他要確定。

    「不用麻煩……」

    王豪偉已動手拆除腿上的紗布,他動作雖輕柔,她仍感到痛地縮了下腳,當他拿開

    最後一圈紗布後,觸目驚心的傷口呈現在眼前時,兩人同時驚喊。

    「天啊!」

    難怪她會覺得那麼痛,想是洗澡時,水沾到了傷處;傷口已在化膿,又紅又腫的。

    「還說你會照顧自己。」他心疼極了。「你沒看醫生嗎?」

    「看了。」

    宋雅綺被腿上的模樣,弄得心煩不已;再這樣下去,她如何上班?沒上班,日常生

    活的開銷怎麼辦?

    「有換藥嗎?」他追問。

    「換過一次。

    「你傷到現在,有幾天了?」

    「大概十天吧?」

    他問一句,她答一句。

    「十天!」他叫了起來。「十天中你只換過一次藥?」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叫那麼大聲。

    「醫生說,只要情況良好,很快便可以好起來。」

    「哪是幾天前說的?」

    她想了下。「一個星期前。」

    「一個星期!」王豪偉指著拆下來又髒又臭的紗布。

    「這個東西在你的腳上,已經有七天了?」

    宋雅綺點頭:「有什麼問題嗎?」

    「你還問有什麼問題!」他無法不發急。「要是我不將它拆下來,你會讓它繼續在

    你的腿上發爛嗎?」

    她又點了下頭。

    「我不曉得傷口會惡化。」

    「真不知道這幾年你是怎麼過的?」他又是疼惜、又是歎氣。「真該有人來照料

    你。」

    那不正是他曾經許下的承諾,而他記得了多少?她酸苦地想。

    「我會自己處理。」

    「還逞強!我懷疑你這個樣子是否還能自己走出大門?由我帶你去吧!」

    王豪偉不由分說地抱起她,她應該生氣的,可是她卻沒有絲毫不快之感;再次取黑

    看他的胸膛,她有種歷盡滄桑的鳥兒,終於找到自己的巢般的安全感。

    他抱著她走到自用的藍色車子旁,騰出只手打開車門,小心地抱她坐進後座。宋雅

    綺看著司機旁的座位,多希望能坐上那個位於。

    那是屬於盈姿的——一個聲音在她的心中說。

    是的,他是盈姿的丈夫,他屬於盈姿的事實絕不會改變。

    「我盡量開慢些。」他體貼地說:「留意你的腳,別被車子的震動弄痛了。」

    再怎麼痛也比不上痛……她咬著下唇,為什麼她還弄不明白他們之間的距離,還無

    法看開,還一徑地將自己困死在死巷中?

    他們沒有交談,除了在一個黃燈轉換紅燈時,他突然緊急煞車,而她的腳撞上車座,

    弓睞陣陣劇痛,他慌忙回頭查看,道歉外,沒再出聲過。

    「是這裡了。」

    車子停在一間頗大的外科醫院前,她打開車門想走下去。

    「別亂動!」他制止:「又弄痛了傷口。」

    他走下車地抬起她。

    「我可以自己走。」她抗議。

    這兒不比家中,人來人往的不少人,他不怕被認出嗎?

    「別說話。」他簡短地說。

    「你會上報的。」她以為他沒想到,點醒他。

    他雙手仍緊緊抱著她地走進醫院,候診室裡坐滿了人,所有人的眼睛全往他們看了

    過來。

    「那是王豪偉。」

    立即有人認出,他沒有不安或忸怩的神色,抱著她穩穩地走向裡面。

    「你沒掛號。」她說。

    「我們來個破例如何?」

    王豪偉抱著她直接走進看診室,醫師正在檢查一位婦人的傷處,見到他時,愉快地

    笑。

    「你進來從來不敲門的嗎!」

    「下次我會記得。」他將她放在看診台上。「請看一下她的傷口。」

    醫師將婦人交給護土,走過來看她。

    「撞到?」

    她點頭。「嗯。」

    「多久了?」醫師問。

    「十天左右。」

    醫師仔細檢查她的傷。

    「已經化膿,可能得敷上一段時間的藥,我會用最好的藥,盡可能不讓你的腿留下

    疤。」

    「謝謝。」她還真擔心會留下醜陋的疤痕。

    「消毒時會很痛。」醫師問。「需要打麻醉劑嗎?」

    「不必……」

    「你替她打一針。」王豪偉插嘴,「你何必逞強,平白多受些疼痛。」

    她想說她沒逞強,又覺得在此與他爭辯不太好,因而沒出聲。不過,當她看著醫師

    用鉗子夾開傷處上藥時,不由得慶幸方才沒違抗他的話。

    「行了,兩天後來換藥。」

    護土為她包上紗布。

    「留下瘡的話——」王豪偉威脅。「惟你是問!」

    「只要按時敷藥,別再弄開傷口…」醫師好脾氣地說。「應該不會有問題。」

    「不要動。」

    見她要走下來,他阻止。總不能再勞頓地。

    王豪偉抱起她,彷彿這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他走至門口,回過頭問:

    「什麼時候一起喝一杯?」

    「隨時恭候。」醫師玩笑地說:「但得先說好,賬得由你付。」

    「行。」他學著對方的語氣。「今天的貼就扯平了。」

    「行」

    醫師大笑,他們間得感情似乎很好。

    他們一走出看診室的門,即聽到談論的聲音。

    「我說的沒錯吧!是王豪偉。」

    「不知道他手上抱的女人是誰?」

    「大概是他太太……」

    宋雅綺無法從容地面對指指點點的眼光;他卻能若無其事,連眼皮都求多眨一下地

    走出醫院。

    「你不怕被談論?」坐上車後,她問。

    「怕什麼?太在意別人的看法,日子豈不過得太無生趣了?」

    「身為公眾人物,總難免會有些顧忌。」她卻為他憂心。「你不擔心會成為話題人

    物?」

    「隨他們去吧!」

    「可是——」她還想說。

    「如果你能不再談這個話,氣氛會愉快些,除非你害怕也上報。」

    這一點她倒沒多想,她只想到他,至於自己她並未操心,她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人,

    沒有人會有興趣注意她。

    「我不擔心自己。」

    「那就沒什麼好放在心上的。」他沉穩地說,「後天我接你去換藥。」

    他是真的關心她,她心中的喜悅一閃即滅——別傻了,若真在乎她,當初絕不會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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