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陳怡璇
呂彥良收拾著桌上的東西;每上完一天的課,他總有種虛脫、失望感。
實地執教鞭後,才發覺與他理想中的教學上有段差距。原以為可以一展抱負,誰知
在那些半大不小的腦袋裡,各有各的一套想法,要使他們每個人都能弄懂,簡直比打場
戰還辛苦!
他將摩托車牽出校外,在附近的糕餅店買了個蛋糕;今天是父親的生日,母親在早
上他出門時,特地交代早些回家,幾個分住不同地方的哥哥,都會回家為父親祝壽,這
是難得的聚會。長大後,尤其在幾個哥哥相繼結婚,各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大家相聚的
時間,除了特定的日子外,大家很難得有碰面的機會。
前面有家玩具店,讓他想起該為那些侄子挑選幾樣玩具,好打發待會兒叔叔長、叔
叔短的幾張小嘴。他催了下油門,正打算過去時,一個人影忽然快速地從旁邊的小巷走
出來,他雖緊急煞車,仍是來不及地撞上。
「哎喲——」一聲痛喊。
慘了!他撞到人了,一個女人坐在地上;呂彥良忙跳下車。
「對不起,傷到哪裡?」他慌張地說:「我送你去醫院。」
一頭如黑緞般光亮秀髮,遮擋住她的瞼,她手撫著腿,模樣相當痛苦。
「我的腳好痛……」血從她腿上的絲襪滲透出來,他慌了手腳,全怪自己太心不在
焉了。
「你能動嗎?我送你去醫院。」
她抬起頭,他怔住了!好美的眼眸!長長的睫毛像兩把靈巧的扇子,圍繞著那雙秋
水睦眸,這是他所見過的最美的一雙眼睛。
她動了下腳,雙眉立即皺了起來。「我的腳恐怕不能動了。」
那怎麼去醫院?呂彥良手搔著頭髮,不知如何才好?
「扶我啊!」她忍著痛,沒好氣地喊。
「哦!好。」
他恍然地過去扶著她的手,她一動,血立刻認傷口們淚地流出來,呂彥良看得幾乎
軟了手腳,他最怕見血。
「很……痛……對不對?」他結結巴巴地說。
「廢話!」
宋雅綺眉頭皺成一直線,怎麼有這麼愣頭愣腦的男人?
「你想去哪家醫院?」他問。
誰知道這附近有什麼醫院?腿上的巨痛,直竄上她的脊椎,宋雅綺痛得掉下眼淚,
偏偏讓他碰上這個二愣子。
「你可不可以好心地提供意見。」她咬著牙忍痛。「我快撐不住了。」
「仁仁醫院』好嗎?」他還在詢問。
「行啦!」她揮手。「只要有醫生便行了。」
「很近,就在下一個紅綠燈口。」
再近也總不能讓她就這麼走過去吧?她現在連站的能力都沒。
「傻蛋!」她無法不罵。「你不會叫車子嗎?」
「好」
他伸出手招車,她身子失去依靠險些摔倒,他手忙腳亂地扶住她。
「喔!」宋雅綺忍不住呻吟了聲。
「車子來了。」
他打開車門,笨拙地攙扶著她坐上後座後,坐上司機旁的座位,車子一下即到了醫
院,他給了司機張鈔票。
「不用找了。」
他下車為她開車門,宋雅綺艱難地走下車;車子開走後,當她看清楚招牌時,眼睛
不由得瞪如銅鈴般的大——仁仁內兒科,這小子是一點知識也沒嗎?
「你帶我來這家診所?」她聲音大了些。
「不好嗎?」他不明所以。「我曾在這兒看過感冒,醫生很高明的。」
看感冒?她不禁全身乏力,遇上他簡直是她的不幸!
「你究竟有沒有常識?」她有氣無力地。「難道不知道外傷要看外科?」
「啊……對不起。」他侷促地說。「我一時沒想那麼多。」
他沒想那麼多,可就害慘了她;宋雅綺實在沒力氣罵他。
「能不能請你再叫次車子,我已經撐不下去了。」
「好……好」
這一回,總算沒再出錯。不過,傷口已痛得讓她汗水直流,嘴唇快被咬得滲出血來;
在割開絲襪後,腿上有好幾處傷口,其中有一處須縫合,不曉得以後會不會留下難看的
疤痕?
折騰了半天,讓來雅績感到氣憤的是,那個二愣子,臉色竟然比她還蒼白,看起來
彷彿要昏厥似的。
「我怕血。」他扶她走出醫院時,心尚有餘悸地說:「也許是小時候把哥哥推倒,
使他流了不少血的關係,我只要一見到血,身體全都軟了。」
聽他如此說,她只能自歎倒霉。
「你還是學生?」
「不,我是老師。」
有這樣呆愣的老師?
「幼稚園老師?」她語含諷刺。
「我教高中數學,今年剛畢業。」他聽出她的不滿。「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又加
上見血,所以簡直慌透了!連手腳該怎麼擺都弄不清楚,害你多受了些罪,真是十分抱
歉。」
不知他在講台上,是否也說得如此沒頭緒?
「算了,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她忽記起自己趕回家的原因。「現在幾點了?」
呂彥良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八點半。」
來不及收看了,見她臉色晦黯,他抱歉地問:「有約會?」
她輕點頭,又搖頭,那算是約會嗎?
「我送你過去。」
「算了,太遲了。」這是她第一次錯過觀看。「留下你的住址,我會將賬單寄給
你。」
「你這個樣子,我不放心。」他看著她包紮厚厚紗布的腳。「還是我送你。」
「也好。
她沒堅持,腳踩在地上,仍讓她痛得咬牙切齒,的確是須個人幫忙。
他招來計程車,扶她坐上車,宋雅統說出了住址,有些心煩地看著車窗外;今天遲
了點下班,為了趕時間,她走了快些,沒想到卻出了狀況。唉!真是欲速則不達。車子
抵達後——
「我不請你過去坐了。」她說。
「我姓呂,呂章良,今天的事真是對不起。」他再一次地道歉。
「呂老師。」她口氣甚是無奈。「我是該謝謝你,還是該責怪你?」
「下次我會注意點。」他不好意思地微紅著臉。「你是該怪我,我實在太疏忽了。」
「事情已經發生了,怪也無濟於事。」她歎氣。「我還是謝謝你送我回來。」
她放開扶著他的手,吃力地站著。
「我送你進去。」不知何由,他渴望與她多相處一會兒。」
「不用了,我可沒心情請你喝茶。」她打開門。「何況,你還得趕著去買蛋糕。」
「蛋糕?」
她對他的健忘搖頭。
「我記得你的摩托車前掛了個蛋糕,想必已被撞得一塌糊塗,得再買一個。」
經她這說起,他才想起父親的生日,大夥兒可能正等著他回去開飯的事。
「今天是我父親的生日。」
「所以,你心急地想趕回家?」
呂彥良點頭。
「難過關的是哥哥們的幾個小傢伙,我正準備替他們挑選禮物,心中想著事,所以
沒注意到你從巷子走出來。」
「快回去吧!他們正等著你。」
說完,她將門關上,呂老良對著關上的門喊:「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宋雅綺。」聲音由裡傳出來。
宋雅綺——他念了遍,很好聽的名字,與她的外表很相襯。
「叫王豪偉聽電話!」
「王先生不在。」一個甜美的聲音答。
「是不在,還是不接?」秦盈姿不高興地說。
「你認為呢?」
不等她有所反應,對方斷掛電話。
竟然這麼待她,秦盈姿對著嗡嗡作響的電話,不停地咒罵著,王豪偉實在可惡極了,
竟讓別人如此笑話她!她在房內暴怒地走來走去,他是她的丈夫,她卻不知他人在何處?
從結婚以來,他便未曾一天盡過丈夫應盡的責任與義務,特意地冷落她。
她秦盈姿,一個男人爭相取悅的女人,哪一點配不上他?
「我不喜歡被設計。」新婚之夜他如此說。「如果你只想要個虛有的妻子名分,我
會給你,但僅只於名分,其它的別妄想多取。」
去他的名分!秦盈姿狂怒地將桌上的杯子掃落,她一直以為可以改變他,讓他臣服
於她;可是卻不,他一天天地離她更遠,先是晚歸,後是接連幾夜不回,最後乾脆搬了
出去。
「見不到你的地方,我會過得愉快些。」搬離開前,他拋下這句話。
「我才不讓你快活。」她吼。
竟然如此藐視她!他不想見她,她偏要見他!她已容忍他無視於她的存在太久了。
從此刻起,她要他注意到她,牢記住她是他的妻子!
秦盈姿在臉上費了番工夫,精細地畫著妝;換上能顯出她白皙肌膚的黑色衣服;最
後在身上噴灑著香水,她要天天出現在他面前,讓他即使有心忽視也辦不到。
她再次拿起電話——
「找誰?」懶洋洋的聲音。
「找你。」她沒有多餘的贅言。「你能到我這裡來嗎?」
「是你。」聲音立即有了精神。「我馬上過去,給我一分鐘。」
真的是一分鐘,她的門鈴響起,他定是放下電話即趕了來,秦盈姿心中有幾分側然,
何以自己的丈夫,不能如此待她?她打開門,一身運動服裝的周健宏站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