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陳秋繁
若要問前夜冷天霽是如何度過的,那麼只消看看他的眼睛,一便可略知一二。
「天霽,你昨天沒睡好嗎?」準時六點來幫冷天霽做復健的方若嵐見他一副疲憊樣,不禁關心地問。
「不是。」他不是沒睡好,他是根本沒睡!
昨兒個晚,要是一切順利、他應該是和陸無雙在床上共度一夜春宵。誰曉得,她間在最緊要的關頭給人一腳,留下幾句讓他徹底難眠、引人遐思的話後,便飛也似的離開,讓他一個人瞪著天花板過了一個漫漫無眠的長夜。
真是可惡至極——或許,他的反應真的嚇著了陸無雙,可是她也不該在完全挑起他的慾望之後,逃之夭夭,讓他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著原本應該會發生的事情。
要不是痛楚讓他碎破的理智暫時凌駕自身的慾望,否則他早追上前,要陸無雙為她自己先前的行為負責。
「天霽,你怎麼了?」
幫他的腳部做推拿,好疏通血液的方若嵐發現冷天霽的腿部肌肉,突然緊繃起來。之前幾天,完全沒有這種情形出現。她好奇地抬起頭來,看看是什麼原因造成這樣的結果,卻發現他的臉色泛紅,拳頭緊握,就連手臂仁的血管也隱約凸起。照這種情形看來,他正在使勁壓抑某種情緒。
「沒事。」冷天霽的自制力並不如他自己想像的好。昨晚的情境經過一整夜,絲毫沒有褪色的跡象,反而隨著清晨的降臨更加清晰。
「天霽……」方若嵐提憂地看著他,雙手情不自禁地滑上他的大腿。「你還好嗎?要不要我請李醫師來看你?」
「不必。」冷天霽除非必要,絕不和人多說一句廢話。「今天到此為止,你可以離開了。」一般的情形,這個按摩程序,大約要花上三十至四十分鐘不等,今兒個根本不到五分鐘,他便喊停。
「不行,這種事要持之以恆,要不然達不到它應有的效果。」
要是今天的病患換成了別人,她可是求之不得。但是,他是冷天霽,是她的夢中情人、白馬王子,就算只多出一秒鐘的時間能接近他,她也會爭取到底,絕不放棄。
再說,一整天中也只有這個時間,能接觸到他的身體,其它的時間,她甭想越雷池一步;就算有陸無雙在場,她也頂多靠得近些而已,根本不能現在能直接用手掌接觸到他皮膚。
「我說不必了。」冷天霽沒有耐心和這個小女孩磨蹭。「不要讓我重複第三次。」
「天霽,你別這麼凶嘛。」方若嵐被他這麼一凶,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人家是為你好啊。」若嵐還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在幾個禮拜前她還是個什麼都不必擔心,被家人給捧在手掌小心啊護的天之驕女,遇到這個講話不留情分的冷天霽,當然只有哭的分。
「我知道什麼對自己最好。」女人的眼淚,早八百年前他就免疫了。縱使對方哭得如洪水氾濫,他仍然是無動於衷。「還有,告訴李醫師,要他幫我安排一次全身的健檢。」他有九成的把握,他的腳已經全好了,昨天晚上,他除了自身的體重外,同時還能支撐陸無雙的重量。而今天,他的雙腿並沒出現任何的抗議行動。
「健檢?」方若嵐緊張地問。「天霽,你要是哪裡不舒服,可以先告訴我。」她畢竟在護校裡待了三年,這些個護理常識總是比別人要多上一些。「或許我能幫得上忙。」情郎身體違和,她當然著急。
「方小姐,」在人前,他對待方若嵐的方式,可是容忍有加。但是,私底下兩人相處方式,好比婆媳關係。方若嵐就是那個可憐兮兮,無時無刻、隨時隨地無不戰戰兢兢過日的小媳婦,而冷天霽就是那個刻薄至極的惡質婆婆。「我是在下命令,並不是徵求你的意見,你只要照著我說的話做。」
不知為什麼,方若嵐的唯唯諾諾,以他為尊的表現,總讓他打從心裡不舒服。要是他對她稍微大聲了點,便老是用一雙足以媲美兔子的大紅眼,備極哀怨地揪著他瞧,活像他哪裡對不起她似的。
也許一般男人看到這樣的女人會心生憐憫,進而產生保護欲,想要盡其所能地照顧她……非常不幸的,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沒心情、更沒那個耐性,去照顧一個隨時可能出亂子的女人。
要是,這女人是利用男人的沙文主義心理,想要誘使她心中的理想目標上鉤……哪麼,這女他欣賞,因為這是個聰明的女人;如果不是……那麼,這樣的女人最好少碰,省得惹了一身麻煩。
像方若嵐這種年輕女孩,腦袋裡裝得太多是不切實際的美夢。
起初,他需要方若嵐這個餌,好釣陸無雙這條土虱——她可滑溜得很——如今,他已經很肯定這條魚已經入了他的竹簍裡,就等著上砧板——準備下鍋。那麼,這個餌也該是消失的時候了——事實證明,這道餌並未起任何作用。
再者,方若嵐對陸無雙的敵意顯而易見,只要方若嵐在,他和陸無雙兩人根本沒什麼接觸的機會。如此一來,方若嵐不但對他的計劃沒有幫助,反而成了個大阻力。要是這種情況持續下去……必要的時候,他會要她走開的。
營造一個純屬兩人的世界,絕對有助於他的計劃進行。
「天霽……」冷天霽又回復冷酷無情的模樣。這樣的轉變,讓她整個人愣在當場,她甚至認為自己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
「還有,請你和別人一樣,稱呼我少爺。」他接著說。「你是我雇來服務我的人,並不是我的朋友。」他把話挑明了說,一點也不給對方留情面。
「天霽……我以為……我們不該是這樣的關係。」她鼓足了勇氣。「我以為我們應該是更進一步的關係。」雖然他沒有任何明確的表示,可是他讓她叫他的名字、允許她在適當的地點親近他……這可是只有她才能享有的特權啊。
「進一步的關係?」冷天霽冷淡的重複她的話,「你以為我可能會和你有進一的關係?」他大笑。「方若嵐小姐,這恐怕是你單方面的一廂情願。」
「可是,你不能否認你對我的方式是特別的。」比如陸無雙,她絕對有理由相信冷天霽對她有意思。
「特別?」他挑起左眼上那道完美的劍眉。「當然,我對你的確特別。不過,這只為了一個原因。」這一切,只是為了要挑起陸無雙的妒意。
「什麼原因?」他對她的特別難道還有目的?
「我要讓無雙吃醋,讓她對我承認她其實是愛我的。」從本質上來說,冷天霽和方若嵐兩人都有點相似——同樣的自以為是。「如今,我的目的達到了,也沒必要再繼續下去。」
「你……」她小小的希望全教他這殘酷的答案給粉碎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做?!」這次,可不再只是眼眶含淚就可以了事,她的眼淚就像水壩洩洪般,傾洩而出。「你們兩個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不是我們,只有我。」冷天霽不自覺地替陸無雙辯護。「她並不知道我這麼做的用意。」
方若嵐激動得泣不成聲,只能任淚水不斷地滑落臉龐……
「再說,我並沒有給你任何承諾,你根本不必氣成這個樣子,不是嗎?」
冷天霽這句話無異是火上添油,更加助長她的怒氣而已。
「好,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化悲憤為力量,方若嵐用力抹掉臉上的淚水,雖然新的淚水又不斷湧水,不過,這動作代表了她的決心。「都是我笨,笨得被人利用,還成天興奮得睡不著?」她咬著牙說:「但是,你們也有錯!」要不是他們,她怎麼可能會傷得如此重、如此徹底。
哀莫大於心死,現在她終於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了。
「要不是你和陸無雙,我現在還是個作著美夢的快樂女孩。」夢幻的破滅,總教人難以接受。「我還是個不識愁滋味的少女,但是,你們毀了這一切。」
她真的是氣得失去理智了,要是平常,只要冷天霽那付死人表情——僵硬,欠缺生氣,同時面帶煞氣——一出現,她連吸呼都要發揮冷氣機的最高品質,根本不可能像現在一樣滔滔不絕。
像是只負傷急著逃離「被迫害」現場的動物,方若嵐雙手掩面泣然離去。
「不錯,還知道自己只是在作夢。」看著急奔而出方若嵐,冷天霽有感而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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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嵐離開了冷天霽的房間後,在走廊上無意識地奔了好一會兒,漸漸地她停下了腳步,像座雕像似的立走廊上。
一個新的念頭在她心中形成了——她要報仇!
她絕不會讓他們兩人在傷害她如此之深後,還能問心無愧地過日子。她要他們兩個人對她所做的一切,感到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