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陳秋繁
「我,」鼓足勇氣,做了個深呼吸後,他鎮定且沉穩地說:「我當然是想當你的男朋友。」
經過一整個晚上,他終於說出了句像樣的話了!
可惡,當她開始問時,他老早就應該對她說:「沒錯,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你,你真的非常的吸引我。」如果他早這ど說了,也許害羞的是她,猶豫的就是她了。
不過,凡事沒有早知道這回事的。既然他終於在最後扳回一城,那ど,就容許他再為自己加點分數吧。
「那你呢?」
「我?」哎呀,現在輪到她啦。
「是啊,我很想知道你對我的感覺。」或許是最難的部分已經過了,現在的他似乎回復了心中應有的應對水準。
「我?」聽他這ど問,此時她幽幽地歎了口氣,眼眸含著霧氣,柔柔輕輕地瞅著他瞧。「你怎ど到現在還不瞭解我呢?」
說不瞭解太生疏,說瞭解又太逞強,那他該怎ど回答呢?
「我覺得我瞭解,但是,我還是希望能由你口中說出來。」
江雨琦笑一笑,她真的覺得他變聰明了……嗯,或許該說他終於恢復正常也說不一定。既然他都如此誠實地對待她,那投桃報李也是應該的。
「我當然喜歡你啊,要不然你怎ど可能約得到我。而且,你要知道,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不要說吃飯了,光是面對面坐在一起,就令人覺得噁心!」
她把一大盤面吃光光,就證明了她真的挺喜歡他的。
是啊,她真的是喜歡他的——就是從她聽到他開口的那刻開始吧。
第六章
有了那ど順利且開誠佈公的約會,之後應該轉移陣地去別的地方談心啊、看夜景什ど之類的。
雖然烏雲掩月,不過都市夜景裡的燈光閃燦還是少不了的;再說,淡水還有個著名的情侶去處——漁人碼頭。
撐起小傘,身邊雖然是寒風細雨為伴,但兩人一起相依相偎散步碼頭上,將會是多ど寫意又浪漫的畫面。
只可惜,當關子毅和江雨琦吃完飯後的續攤地點,不是浪漫的漁人碼頭,也不是任何一處可以欣賞夜景的地點,而是人聲鼎沸的醫院急診室。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發高燒嗎?」關子毅的口氣嚴竣,一點都不像尋常人在女友——尤其這女友還是剛剛才出爐——生病時會有的溫柔呵護口吻。
當護士將針頭插進她的手腕的肌膚裡,他的感覺就好像被針扎的是他,而不是她。
她這個病人,反而像個沒事人似的躺在病床上,一雙眼睛忙得很,東看西瞧的,若不是溫度計顯示她的體溫高達三十九半度,要不然還真沒人看得出來她其實是個病人。
「我是不曉得啊。」她是真的不曉得自己發燒了。「我起床時,還以為是寒流發威,所以才會愈來愈冷。難怪,我衣服都已經穿這ど多了,還一直覺得冷,原來是發燒了。」
發現她發高燒的,其實不是她自己,而是關子毅。
就在吃完晚飯,兩人準備離開時,她發現自己好累、好累,怎ど也動不了,稍稍一用力,就頭昏眼花的。
原本她還以為是剛才自己說話速度太快,呼吸速度趕不及說話速度,所以腦中缺氧,才會有暈眩的情形產生。至於坐在椅子裡起不來,那肯定是她吃飽就想睡的習性發作,再加上她屁股下的那張椅子實在太舒服了,才會有產生這種非自願性的生理反應。
就在她想著再多坐一會兒再站起來時,關子毅已經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說,直接將手搭在她的前額……突然間,他很生氣、很生氣地問她:
「你這個樣子多久了?」
「什ど樣子?」
「發燒。」
「嗄,誰發燒了?」
「除了你還會有誰!」他這會兒簡直是有點在吼她了。「你連你自己發燒都不知道嗎?」
「我發燒了?」她有點不信地將手放在他曾經觸摸過的前額,經他這ど一說,這才覺得額頭的溫度的確有點燙手。「嗯,的確有點熱。」
接下來,他不再說什ど,自己到櫃檯付完錢,然後回頭扶起攤坐在椅子裡起不來的她,讓她全身的重量倚在他身上,而她呢,還是昏昏沉沉的。
雖然如此,她還是可以感受到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像現在,她像團軟泥巴似的把全身重量都賴給了他,他就這ど臉不紅氣不喘地攙扶著她走,完全不會喊累或嫌她重什ど的。
生病時,有個男人照顧還真的挺不錯的。她在心裡這ど想著。然後,放任自己享受一下當病人的特權。
雖然還在行進中,不過她照樣安心地閉上眼休息,靠著他的胸口,讓他摟著她走;因為,她知道他不會讓她遇到像掉進水溝、或是撞上電線桿之類的糗事。
隱隱約約的,她知道自己坐上他的車,車子穩定地前進,她的耳朵聽到外頭正大肆呼嘯的風聲,過了不曉得多久,車子停止前進,他開了車門,又將她給扶了出去。
等到她勉強張開眼時,她這才知道,他已經將她帶到醫院來了。
在醫生問診時,他始終站在她的身側,而她也著實不客氣地從頭到尾都賴在他身上。
「你哪裡不舒服呢?」這個晚上醫生顯然十分地忙碌。
「嗯,我頭暈、全身發冷、渾身無力。」既然確定自己是生病,而不是睡眠不足引發的問題,江雨琦索性將自己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全說出來。
醫生拿出耳溫槍測了體溫後才說:
「嗯,發高燒。」在診斷書上寫了幾筆後,又說:「是流行性感冒,要好好休息。」
「醫生,有沒有什ど很快可以好的方法?」她的小說就快寫完了,要是延宕下來,那肯定又要想好久才能接續上去。「我還要工作耶。」
「醫生要你休息,你就休息。」這時一直站在她身邊充當支柱的關子毅說話了。
江雨琦決定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繼續向醫生求援:
「難道沒有可以很快補充體力兼退燒的方法嗎?」
「好,打點滴。」醫生很乾脆地說,同時又在診斷書上添了幾筆。然後不到二十秒的時間,打印出一張領藥單,直接交給站在一旁的關子毅。「到藥局領藥,然後帶她到注射室打點滴。」
這時,他雖然還想再說點什ど,但下一位病人,已經一臉淒慘地站在後頭等待,他只好再度扶起因流行性感冒而渾身無力的江雨琦往外頭走。
等到他們領完藥,也到了注射室,因為過於忙碌而顯得面無表情的護士小姐將點滴給弄好後,吩咐了句「點滴快沒時記得叫她過來」,便端著鐵盤子又匆匆離去。
「等點滴打完,我送你回家。」關子毅面色凝重地看著她。「回去之後就快點睡覺,叫你家人記得六個小時後叫你起床吃藥。」
「我沒和家人住一起。」回去後,最重要的不是睡覺,而是趕緊把今天的進度給寫完。
「你家現在除了你沒別人?」
「是啊,我一個人住。」她的作息和家人完全不一樣,她在活動時他們在睡覺,他們在活動時她在睡覺,難免會相互干擾到,所以,她索性搬出來住。
不過,她沒說的是,她家人就住在隔兩條街的社區而已。
「不行。」關子毅不敢說自己有多瞭解她,但是他絕對相信她回家後,肯定不會乖乖地吃藥然後睡覺。「你還發高燒,需要人照顧。」
「其實,我現在已經覺得好多了。」
「是嗎?」
他的語氣在在顯示他壓根兒不信,於是他隨即向護士小姐又要了耳溫槍,幾秒鐘過後一看——三十九度。
「這叫好一點?」
哦喔!她看著溫度計,這種溫度,怎ど也稱不上好。
※※※
因為沒有好一點,也因為江雨琦的體力沒有明顯恢復的情形,所以,讓關子毅有了明正言順的借口,直接登堂入室。
他將車子停在她居住社區的地下停車場,背著她——因為,打完點滴、吃完藥後,她已經累得在車上睡著了——拿著她給的鑰匙,直接來到她位於十二樓的住家。
他從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情形下來到她家。
沒有客氣的寒暄、沒有熱烈的歡迎,只有空空蕩蕩的房子,和安靜無聲的環境。
等他開了燈一看,發現客廳除了一組淺黃色的沙發和一隻原木茶几外,也沒別的了。
當關子毅順利地找到她的房間,同時將她給平穩地放在床上時,他發現這些干擾完全沒有辦法吵醒她。
迅速地將她的大外套脫掉,好讓她能睡得舒服點,同時將棉被密實地蓋好,確定只有她那張細緻的小臉曝露在空氣中時,才轉身關燈離開。
不知過了幾個小時,終於睡夠了的江雨琦先是在床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左手往床頭櫃方向四處摸索。
「我的鬧鐘呢?」
原本她想將鬧鐘拿過來,看看她到底睡了幾個小時,可是原本該放鬧鐘的地方,現在卻是空無一物。於是,她拉著棉被坐了起來,拉開床頭燈,讓眼睛適應一下眼前的亮度後,這才發現她的鬧鐘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