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陳艾琳
「他只是沒回家,並沒有遺棄親娘,每個月,他多少也寄了錢回來,可見他心裡面,還是懂得孝順的道理。」
「媽,你這麼護著他,是不是他對你說了什麼?」亮娟突然起了疑心。
孫媽媽微微一愣,隨即笑出聲。
「你幹嘛緊張?孟剛能說的,不就是事實真相囉!除非你跟他之間,藏著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則,你也不必害怕他說什麼、怎麼說。」
「哪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愈說愈離譜了。」亮娟又羞又急。「我跟他什麼也沒有。」
「就是什麼也沒有,才更讓人著急。」孫媽媽還在笑。「我和你孟媽媽都急壞了,照你們這種慢吞吞的速度,哪一年才有結果?孟剛只會空口說大話,一見了你就洩氣,你是不是該檢討一下,不要對他那麼凶!」
「媽!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亮娟翻身坐起,兩個眼睛瞪得又圓又大。
「孟剛親口說的,這輩子如果不娶你,他就不結婚了,你孟媽媽當然拚了老命催他快一點,逼急了,他只好承認,在回家之前,他是在你那邊過夜的——真有這回事吧?」孫媽媽笑容裡,有種淘氣的神色。「我可沒讓你爸知道,這是我和你孟媽媽之間的秘密。」
亮娟本來只瞪大眼睛,現在連嘴巴都張得好大。
「媽!這真是……孟剛這傢伙太壞了!他敢說他在我那兒過夜的事?老天爺!那他有沒有說,他是睡在沙發上,根本就醉得不省人事?」
「他沒喝醉。」孫媽媽慢條斯理的說。「也沒睡在沙發上。」
「他說謊!」亮娟大聲的說。
「他沒說謊。」
「媽!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怎麼會不相信自己的女兒呢?傻丫頭!孟剛就算存心想欺負你,憑你的機智,他很難達到目的。我只說他沒睡沙發,又沒說他跟你一起睡,看你緊張成這樣!」
亮娟皺著眉,努力回想半天,終於放棄:「我明明看他躺在沙發上睡的,他硬要說沒有,那我也沒辦法。」
「他真的沒睡,他在地板上坐了一夜。」
「什麼意思?坐在哪裡的地板?我怎麼不知道?」
「你已經睡了!當然不知道。」孫媽媽輕歎口氣,「孟剛這孩子,真是傻得可以,他就坐在你睡覺的床頭前面,呆呆看了你一整夜。」
「啊?他偷看我睡覺?」亮娟皺眉。「他有病!」
「你呀!死鴨子硬嘴巴,孟剛會這麼做,連白癡都猜得到原因。媽告訴你,男人看女人只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恨不得剝光她的衣服,另一種是根本不在乎她穿什麼。前面那種難持久,玩過就算了;後面那種,才是真心相待,天長地久。孟剛他看著你沉睡的臉,心裡一定對你有千萬縷情意,要不是真心愛你,他乾脆爬到床上,隨隨便便佔有你的身體,然後拍拍屁股走人算了!哪裡還肯聽你的勸,回家挨打受罰,甚至連我住院,他都不厭其煩跑來守夜——這叫做愛屋及烏,你懂不懂?」
「我——」亮娟想反駁,卻說不出任何字句。
「你該不會真的很愛馮先生,沒有他就活不下去了吧?」孫媽媽憂心的說。
「沒有那麼嚴重,我跟他只是好朋友,還沒真正開始談戀愛呢。」
「那就對了!有孟剛在,你心裡容不下別的男人,我看你就別再費事,跟孟剛談戀愛就好了!改天見到他,我會叫他加把勁,你們不要浪費太多時間,最好是年底以前結婚,真趕不及,先訂婚也好。」
「媽!」亮娟急得臉紅,狼狽萬分的逃下床。「我不跟你說了啦!你真討厭,開口閉口都是孟剛,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居然硬要我跟他結婚,以後我再也不跟孟剛講話,看他怎麼唱獨腳戲。」
孫媽媽看著她跑出房間,忍不住又是一陣笑,看這樣子,亮娟是留不住了,很快就是孟家的人,幸好只隔一道牆,這麼乖巧的女兒,若是嫁得太遠,還真讓人捨不得。
第九章
教暑期班的學生,是亮娟最快樂的工作,她不必像平時那麼忙,暑期班沒有課業進度的壓力,一個上午的教學很輕鬆,到下午,各式各樣的才藝項目,更是師生同樂的好機會。
嘉德蘭每星期都排兩次游泳課,亮娟水性好,當然要下水陪學生們游泳、打水仗,幾堂課下來,把皮膚曬成了巧克力色。為了洗髮方便,她又剪了更短、更清爽的髮型,整個人顯得俏麗又有精神,愈來愈散發獨特的女性魅力,她自己沒感覺,但是週遭的人都認為她更美了。
孟剛還是整天纏著她,中午午休時間,他一定打電話給她,光是聽她責罵幾句也高興,只要時間允許,他總是陪她吃晚飯。夏天是孟剛工作最忙的季節,到處都有泳裝秀,他得帶著一群模特兒四處趕場,戶外攝影的機會更多,他的膚色就跟亮娟一樣健康,關於這點,他倒是很得意,常常對亮娟說,他們是標準的情侶,走在一起,根本不必開口,大家都看得出他們倆是一對,當然亮娟總是賞他一個白眼,算是回答。
偶爾,亮娟還是會跟馮新群見面,他們依舊去聽音樂演奏會,看場電影什麼的,但是亮娟感覺得到,馮新群的態度愈來愈像兄長了。他問她生活觀感、關懷她的健康,為她開車門、拉椅子,無論做任何事,神態都一樣自然從容,完全不帶愛情成分了。
亮娟一直沒有過問馮新群和沈茵玫的進展,他倒也沒瞞她,很誠實的招認他正和前妻恢復約會。有一、兩次,他們在咖啡店閒聊,沈茵玫打電話來,他就當著她的面講電話,而她只對他微笑,因為他也清楚孟剛一直沒放棄。
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感情這條路,他們兩人相距愈來愈遠,但友誼卻愈來愈濃。馮新群經常說,愛情與意願無關,與道德無關,愛是宿命,是運氣……他從不否認羨慕孟剛,因為亮娟懂得愛男人、尊重男人,孟剛運氣比他好得多。這種說法,亮娟既不同意也不反對,反正她死不承認與孟剛已經是情侶。
八月二十七日,氣象局發佈陸上颱風警報,超級強烈颱風羅拉來襲,預定在下午兩點從宜蘭登陸北台灣。
亮娟放了颱風假,在家做防台準備,她買了手電筒、收音機、蠟燭、泡麵、乾糧、急救箱……樣樣不缺,完全有職業水準。
美中不足的,別人並不像她那麼注重防台工作,樓下洗衣店的招牌沒有加強固定,被狂風吹上天,偏偏就那麼湊巧,砸破了她小客廳的一扇窗。碎玻璃掉滿地還不算慘,不停潑入的雨水,四處飛濺,才真教人手忙腳亂。
印花布沙發被濺濕了,書架就在沙發右後方,當然也無法倖免於難,天色已暗,停水了、斷電了,電話也不通,颱風登陸比預估的時間晚,當然也會停留晚一點才離開,亮娟讓收音機一直響著,聆聽颱風的最新動向,同時靠著手電筒的光亮,一趟又一趟把書架上的書搬到不被雨水濺到的地方,再拿出全部的乾毛巾搶救。
八點鐘,收音機裡的主持人提醒聽眾對時,亮娟這才驚覺,從下午四點忙到現在,她竟連一滴水都沒喝,更別提吃晚飯了。
忙亂中,突然有人用力拍她的房門。
「亮娟!快點開門,你在不在裡面?亮娟!」
是孟剛的聲音。
亮娟拿手電筒照路,她知道地上仍然殘餘著碎玻璃,走起路來特別小心翼翼。
「外面狂風暴雨的,你來幹嘛?」她打開門,用手電筒照向孟剛,劈頭就是責備。「噢!看看你,全身都濕透了!真麻煩。」
「我擔心你一個人害怕。」孟剛簡單的說。
「笑話!不過是颱風,有什麼好怕?」亮娟伸手拉他,領他走。「小心一點,地上還有一些碎玻璃,下午窗子被飛來的招牌砸破了。」
「你人不要緊吧?」
「只砸中窗戶,又沒砸到我,沒事的。」亮娟對他的擔憂完全不領情。「我的毛巾全都拿去擦書了,你這一身怎麼辦?」
「無所謂啦,別管我,你需要人幫忙嗎?有沒有東西要搬開?」
「該搬的書都搬走了!」亮娟苦惱的說。「沙發反正已經濕透,搬到哪兒都一樣,我看就等雨停再說。倒是你,穿著濕衣服怎麼行呢?把衣服脫了吧,我找衣服給你換上。」
「你講話的口氣就不能溫柔一點嗎?」孟剛抱怨著。「我冒著大颱風,辛辛苦苦開車,又怕車子停在路邊,會被倒下的行道樹壓壤,只好把車子停在三條街外的收費停車場。我頂著風雨走三條街,好不容易到你這兒,結果你還嫌我煩,真是沒心肝的女人。」
「誰教你出門的?路上那麼危險,你不怕死啊?」
「怎麼你說話愈來愈像我媽。」孟剛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