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嫦宏
「要沒事,我得下去了,出來太久,很怪的。」嘴上這麼說,手也沒閒著,輕撫著他的領子,撣撣他襯衫的皺褶,調整他有些歪斜的領帶。
他也習慣這樣待遇的享受,釘在原地任由擺佈,嘴邊的笑不曾抹去剎那地說:「你也別太認真。只是一個約定罷了。還真的卯起來做了哩。」他捏捏她的鼻樑,嬌寵中透著心疼。
「好啦!」她阿莎力地搭了搭他的肩。「我自有分寸,別太擔心,上班去吧。!」踮起腳尖在他頰上輕啄一下,轉身離去。
「暖暖。」游霽月拉回了她。「今天下班一起走吧。」
「對不起,可能不方便。」她嬌嗔地皺了皺鼻,朗朗地道聲下班見,旋即離去。
游霽月見佳人消失在門那一邊,百般無奈地搖搖頭,唉!誰叫他一時心軟,拗不過她呢?現在只能期望這樣的日子早點離他遠去了。
沒錯,我們的總機小姐溫暖正是總經理大人游霽月的新婚妻子,如假包換,一個字兒也錯不了,那眼前的一團模糊,敢情是……
第二章
秋風颯爽,絲絲細雨飄來,竟也添了些許寒意。
溫暖扶了扶肩上的背包,她不是啥浪浪主義派,至於會站在風雨中等公車,只不過是忘了帶伴,只好淋雨。
畢業至今已經兩、三個月的光景,賦閒在家也好一陣子。大學那票姊妹淘總是用既羨慕又嫉妒的口吻說她命好得實在不像話,哪有人一路念下來,不是跳級升等,就是甄選來保送?現今畢業了,研究所的空缺似乎也正等著她去填滿。怪的是,姑娘她一句不想再念,便真的沒了下文,搞得大伙丈二金剛的。而她則秉持一貫良好的風度說,只是學生生涯過得太多年,她想試試另一種生活,否則就可惜了這二八年華。哇拷!這可是「乖乖牌」溫暖小姐說出來的話?!大學四年來,從不見她參加聯誼活動,舞會上從不見蹤跡,連繫上的活動都鮮少見到她;嚴格說來,她不合群。
幸好,她從善如流,同學間有難倒也會幫上小忙,什麼時候最多,當然是逢「考」最多嘍。她那絹秀工整的字跡為人津津樂道不說,整個筆記的功力,嘖嘖!還真是無遠弗界,無人能出其右呢!所以嘍,雖然沒有什麼知交,可她的人際關係也不差,大家一股腦地認為她這天之嬌女,「繼續深造」是她必走之路,誰料到她竟出險招!
說險招也太誇張,誰都知道溫暖有個哥哥叫溫煦。說到溫煦,或許大家沒聽過這名字,只是一提起「煦陽傳播專業」,嘿!大概就不陌生了。
煦陽傳播的業務跨唱、廣告、廣播界不說,拜有線電視的合法,也開始經營主接、節目製作等,發展出有規模性的國際經紀型制度,旗下藝人已近百名,據說最近還聯結了餐飲業,想造就事業的另一高峰,而在這龐大背後的「黑手」,便是溫煦是也。
有一個背景似山的哥哥。這溫暖還怕沒得吃、沒得混嗎?所以大家都說,溫暖,命如其人,終此一生,皆不知道寒冷為何物。
她背上襲起一陣寒意。
這雨下大了,挾帶著秋意,直撲撲地往她身上潑。她張望著附近可躲雨的地方,就對面騎樓吧。在她準備以百米速度向前跑時,「吱!」地一聲,一輛銀灰色的進口房車在她跟前停了下來。
她用手擋在額前,想看清這來車的目的,這時車窗搖了下來,從裡面探出一個男子的臉。
這臉還真好看!她的直覺這麼說。
「小姐,對不起,能不能請問一下煦陽傳播是不是在這附近?」那男子揚起低沉的聲調,毫不因為這車內車外的距離及雨聲有所急躁。
溫暖挪動身子,趨前靠在車窗,手指著路的另一端。
「嗯,你往回走,過三個紅綠燈,在轉就看到了。」見來人頷首示意地道謝後,她撥腿飛奔至對街騎樓。這一問路,一耽擱,這時的溫暖,看是得靠烘乾機才暖得起來嘍!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徒勞無功地抹抹頭髮,低著頭看看自己的一身狼狽,回家媽又要念了!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叭叭!」一陣喇叭聲,她揚起頭,是那輛銀灰色的車。
「小姐。雨下得那麼大,不如我送你一程吧。」又是那男子,不容拒絕地打開車門,說:「上車。」
這是命令。溫暖想著,既是命令,那就是沒有反對的餘地,她上了車。
車內的冷氣,令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喏!」他遞上外套。「蓋上它,當心著涼。」順手調了冷氣的溫度。
「呃,謝謝。」
「上哪兒去哪?小姐。」
「我們不順路。」
這是什麼答案?他略側臉地看看她。
「嗯,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是要到煦陽的話,那我們是不順路的。「
「不要緊,我可以先送你再回來。只是要麻煩你當一下嚮導,台北的路我還不熟。「
她含笑點頭,似乎明白他意有所指。
「小姐,你別誤會!我是說我剛從國外回來,台北我不太熟。「媽的,我幹嗎解釋?這女孩渾身上下充滿一股莫名的魔力,逼得他平日鎮靜內斂的個性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搞得他有些失常了。
車在十字路口停下,他轉過頭,定定地打量著眼前這濕漉漉的小可憐。
頭髮齊肩地塌在耳後;在劉海的覆蓋下有兩道如柳葉的眉及一對澄澈如湖的眼;紅灩灩的唇正所謂不絳而紅;細白的頸上,毫無任何綴飾卻益發動人。她不經意地撩撥她的發,還有帶笑的眼、唇邊的小梨渦……這一投足、一舉手,這神情、這氣氛,怎麼似曾相識?他皺了皺眉,綠燈了,拉回他的思緒。
「我們曾見過,對吧?」雖然他該死的想不起她是誰,但他一向仗恃著認人的眼力應該不差。
「到了,煦陽。」
又一個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
「你還沒有回答我。「他以為她不信任他,又道:「你放心,我絕不是登徒子,我是真的見過你。」
「你可以在這附近放我下來,這對面有個公車站牌可以到我要去的地方,而且雨也小了,不好意思再麻煩你。」她客氣得不與他作正面衝突。
見她毫無回應,他也不是死纏爛打的痞子個性,在站牌前停下車,公車恰好駛近,她將西裝放在位子上,躍下身子,撥了撥被冷氣吹乾的劉海,巧笑倩兮地往車窗一招手。
「謝謝你載我一程,拜拜,游霽月。」便追上了公車。
她怎麼知道我叫游霽月?就說嘛,我一定見過她,可是她是誰?台灣的朋友?英國的朋友?他身邊的女伴多如過江之鯽,要他一個個想真難為自己,因為多數女伴的臉,早已一團模糊,更別提說要記起對方的名字。她到底是誰?想必一定有啥驚人之舉或過人之處,才會讓他印象深刻……他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不想了,反正也只是路過,還是辦正事要緊,她說煦陽就在這……游霽月伸長脖子,眼睛在擋風玻璃前巡過一回,總算在一蓊鬱中,看一幢現代化的獨棟建築,巍巍在矗立著,沒仔細看,還真難發現。
溫煦這老小子,在英國時就展現他過人的才智,那經商的金頭腦實在不該被埋沒。果然,修完學士後,便急急回台灣一展所長,說什麼先回來做先鋒,打通任督二脈,待他回來再一起並肩作戰,來個稱霸武林,一統天下的,留了一人在英國獨自修完碩士再攻博士,要不是家業待他回國繼承打理,恐怕這武林之夢還有得等哩!嗟!溫煦這老小子。
等會、等會……說到溫煦,剛才那小妮子的輪廓,似乎有所神似。溫煦是有個妹妹,叫什麼什麼溫暖的,對!對,是叫溫暖的沒錯!他在七、八年前看過她,當時她好像還是個國中生吧,清瘦的身子骨,秀氣的臉上架著副眼鏡。溫煦對他那個老妹可說是「愛不釋手」的,隨時隨地都會喳呼著她有多好,惹人疼,又是怎麼聰慧得惹人愛。他總笑他有戀妹情結,瞧!他還隨身帶著她的照片,不過是一張五、六歲娃兒的照片,是頂可愛迷人的,只是人人小時候不也都這副德性。
「那不一樣!我家的小暖,可是獨一無二的。」
「小暖,又是小暖,那個WARM,當時是個仙女下凡,天下無敵,舉世無雙?嗟!」他翻翻白眼。
「哎,游霽月,別說得那麼酸喲,不是我這個做哥哥的老王賣瓜,我這個妹妹啊,長得是不美啦,可是她就是有一種魔力……怎麼講?YOUKNOW,那種凡人無法擋的魔力。」溫煦拍拍哥兒們的肩。「我也說不上來,不如這樣吧。回台灣時,你來我家坐坐,就明白何謂酒不醉人人自醉啦!」
衝著這點,他趁著課程告一段落時,和溫煦一同回台灣——千里探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