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嫦宏
「你,可惡極了!」又是一個甩頭走人,但這次她並沒有得逞。
他伸手攔住了她,而且還是以打橫抱的姿勢。沒辦法,他半躺的高度剛好足以讓他輕鬆的摟過她柔軟的腰身。
「呀!」她失控的叫了一聲,眼見她的臉愈來愈靠近他的胸膛,努力保持平衡卻徒勞無功地還是摔進他的頸窩。一陣屬於男人刮鬍水的肥皂味劃過她鼻息間,她熨熱的全身彷彿著了火似的,滾燙的使她以為自己會這麼羞愧而死。
捨不得她一個人表演獨腳戲,赫威風側過臉,望向深埋在頸窩的後腦勺,伸手掠了掠她鬢邊的發,感受到她的不安及緊張,他無意造成如此的窘迫,寧可她破口大罵,也不喜見到她的無措,這讓他覺得他像個專門欺負弱女子的地痞流氓。唉!
兩情相悅的共同認知,看來他得多費點心力了。
身上的人開始有了動靜,蠕動的試圖掙開他鐵環一般的擁抱,出於反射動作的,他反手箍得她更牢。溫柔的開口:「認栽了,好不好?」
「認什麼栽?」她悶著頭、悶著氣、悶著一肚子的莫名其妙和委屈。「就憑你信口開河的胡扯?!」
會還嘴表示恢復正常「供電」,他聰明的放了手,知道懷抱著一個火力發電廠是件危險的事。
「信口開河?」他整個人坐起,望著彈跳到「千里」外的江靜:「妳放心,妳要的行動和事實,我會一樣不缺的送到妳眼前。」
江靜面對著他,不曉得自己碰上了怎樣的對手,也不曉得再接下來的日子她該怎麼過,她只清楚的知道,從此以後的每天,她將懷著忐忑不安的心來上學,來面對操控在這個人手中的任何變量。
上學是不得已的,但若要她去旅行也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嘿,省省吧!
她寧可躲在家裡睡大頭覺。於是,秋季旅行的照片裡,始終沒見江靜芳蹤。
第二章
班上氣氛一直呈現著高亢狀態,旅行回來都已經第二天了,所有話題還是圍著那兩天一夜。今天隨著相片的出爐,更是達到顛峰,整個教室人聲鼎沸。
「哈哈……妳看這張照片……老師好好笑喲!」澎澎的聲音尤其響亮。
「老師在幹嘛?」
「他那時候好像在……啊,模仿金門王他們唱歌。真好笑,像隻猴子吶……欸欸!江靜妳看。」
知道江靜因為「急性腸炎」所以才沒參加旅行的同學一直替她惋惜,每天總會有一些人圍在她身邊,敘述著兩天一夜的趣聞,而趣聞八九不離十都有個標準男主角赫威風。她厭煩,極度厭煩的一次又一次中斷同學的興頭。表明自己的闌珊,同學只當她是身體尚未復原,因此想藉由相片這種影像傳達,好讓她也有「身歷其境」的快樂,不再遺憾。
江靜抬起半張眼瞼,瞄了瞄照片,看得出來赫威風玩得相當投入,一點也沒有因為「某人」的缺席而與趣缺缺……她要他在意嗎?當然不是,只是她不甘心自己的情緒就這麼毫無退路的讓他牽著走,她垂下眼瞼哀悼日漸褪去的活力。
「江靜,妳沒有好一點嗎?」大伙還是頂關心她的,畢竟她今天好歹是個班長,多少繫著一個班級的靈魂,更何況江靜還是個團康高手,有她在絕不會有冷場,只是好幾天了,她這樣悶悶地,已經好幾天了。
「嗯,我全身不舒服。」
「要不要緊啊,我們聽老師說,妳的病好像滿嚴重的。」
「老師?!哪一個老師?」她連保健室都沒去過,哪來「好嚴重」的病。
「赫老師啊!」
「他什麼時候說的?」
「就我們要去玩的那一天嘛,要出發前,我們看妳怎麼還不來,赫老師就說他有打電話給妳,說妳生重病,可能要靜養幾天。」難道她還靜養不夠,否則一張臉怎麼會如此慘白,且還忘了自己生了什麼重病。
她是有接到他的電話沒錯,可是她記得她告訴他的是「家裡有事」啊……但現在聽澎澎這麼說,他分明是知道她沒去旅行的真正理由,是為了他嘍?!這個討厭的地痞流氓。
「噹!噹!當!」上課鐘響,地痞流氓隨著鐘響變成了老師步入教室。
這堂是他的課。
江靜坐在位子上,目不轉睛的瞪著站在講台,滿眼是笑的赫威風,教室瀰漫著陣陣莫名的火藥味。
「江靜,上課了。」有人擔心她病過頭,好心提醒她:「喊口令啊!」
她文風不動。
「班長,」赫威風柔情的喚了她一聲。「妳的病還沒好嗎?都那麼多天了,要不要換家醫院看看,老師有認識個不錯的醫生喔。」他言詞裡夾帶著只有她聽懂的奚落。
「生了病,就要找對醫生,對症下藥,不然妳這樣勉強拖下去,也頗難受的。」
什麼跟什麼嘛,在課堂外他沒個老師樣也就算了,現在連上課他也不放過她,如果她不再做出反應,她江靜二字不但讓他倒著寫,她甚至還可以和他姓。
她低頭開始收拾東西,兩分鐘後,她舉起手,一秒鐘後,她站起身,0.5秒之後,她開口:「對不起,我今天想請假。」十秒鐘後,他完全被她拋諸腦後的消失在走廊的那端。
前後不到三分鐘,標準的火車頭美少女,赫威風心想,順便也查看了一下今天班上課表,幸好沒啥重要的課,要不他還真怕再激她個兩三次,她的功課可能會趕不上其它人;至於他的課嘛……找機會補給她嘍!
又是一次臨時動議。召集人是江靜。她提出「身體不適、無法再負荷課業以外的班級事務」為理由,希望同學能改選班長。
提名的人有母后、澎澎和風紀股長楊思萍。
甭說是那些個無事一身輕的「平民同學」,就連這三個平常就擔任班級幹部的人也不見得敢接下這等重責大任。
江靜已經當了一年的班長,她的熱忱及為人正義的使命感,使她在和諧處理班上事務時,又多了幾份與生俱來的權威。有人說她短小精悍,不過她比較接受「外柔內剛」的說法。她是個天生的領導者,「班長」這個名詞對大家來說如同她的「天職」,就不曉得她到底生了什麼病,嚴重到非棄天職不可。
她一定要放棄班長這個職位。距離上次的旅行已經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以來,她和她的班導之間只能用「暗濤洶湧」四個字形容。
觀察了一個禮拜下來,赫威風明顯覺得江靜眼中原有的光芒正逐日消失。
他的課,她總也有理由遲到早退或請假,他萬萬沒料到,他勇敢且堅強的小江靜,竟會用如此消沉的方式來迴避他的情感。他不忍心,又不想「為虎作倀」的跟她一樣,只因一段尚未成熟的感情觀,就這麼拱手讓出應是屬於兩人的未來。
赫威風像轉了性子一樣;不是說他變得暴怒還是陰沉的,只是他開始不再點名她,也不再指名要班長去做這個做那個的。江靜這個名字、這個人像是泡沫一樣,啵的一聲,消失在他眼前,這對她而言應是求之不得的,她要的不就是請他還給她一個安靜的「學習環境」,但為何心境又開始不安分的躁亂起來了呢?看著同學們和他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她居然還異想天開的自問自答著:如果她對他本就有一股愛慕,或許她會比現在快樂上千百萬倍,但偏偏……為什麼會這麼抗拒他的感情呢?
真的是因為他是老師嗎,還是只是怕被他說中心事呢?
說中心事?!她猛得深呼吸一口氣,要命!一個銅板要敲讓他敲,反正敲久了得不到響應,他自會摸著鼻子乖乖地走人,現下她發現心底有枚和他一樣的銅板時,她還能泰然面對他嗎?說不准哪一天銅板不會背叛她的溜到他心坎和另一枚相逢,而她,一個離開父母羽翼自立更生的高二女學生,又有多少能耐可以應付預見的輿論呢?!
不行,想當初母親改嫁,她適應不了新環境,而對母親提出想搬出來自立門戶時,就已經對自己的未來下了一場賭注。媽媽答應支付她每學期的學費,但生活費用就只能「自求多福」的靠她自己賺。
「好。」江靜點點頭,夜燈下,母親的臉又多了幾分怨懟。
父親好酒成性,在一個又是醉醺醺的夜晚,不慎發生車禍過世。沒有家產,沒有積蓄,母親大字不識幾個,帶著她和弟弟江漓,面對接踵而至的生活困境,因有人介紹對像給母親而暫時獲得紓困。
新父親沒有子嗣,對她們母子三人也都不錯,只是她總有「寄人籬下」的尷尬,也或許正值叛逆,就在她感覺快要窒息時,她向母親提出她想北上考試的決定。母親並沒有為難她,而她負笈北上也順遂如願的考上理想高中,不過卻又因現實問題考量,她放棄了升大學的念頭,選擇教學實用並濟的高職,一方面課業較輕鬆可以打工賺生活零花,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實在需要一份工作來養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