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常珍
收回手,朔雲用手覆上飄舞顫抖的拳頭。「朔雲!」
宛如受到了電擊,飄舞抽回自己的手,笨拙地弄著輪椅,希望能離他遠些,但似乎是徒勞無功。
「放開我,這裡不是你該來的。」飄舞無措地撇過臉。「你的世界在紐約,日本不是你該待的地方,這裡太多你討厭的黃種人。」
「紐約才是你的最終歸屬。」鬆了手,朔雲蹲到了飄舞身前。
聞言,「背叛者」三個字,又清晰地浮現飄舞腦海。
「不、我不要回紐約,我求你,放了我!」飄舞不後悔愛他,她後悔的是,為何她要愛得那麼深。
「我不會放了你,告訴我,我放了你,有什麼好處?」慣性的邪佞,又不由自主地藏於朔雲的言語之中。
「我失去了所有,我的心在你身上,我的愛你棄之不顧,我的孩子……被你的絕情與殘忍所殺,對於這樣的我,你還期望我能如昔一樣愛你嗎?」
「為什麼?你忘了自己的誓言,於此,你沒有話要為自己辯解嗎?」朔雲只想知道,他真傷她那麼重?
「說什麼?我的話,你會聽嗎?」飄舞相信,他沒變。若他不再邪惡,那他該留心到,她的手拚命地抖著。
「OK,那孩子呢?你為了他,居然試圖挑戰我的怒火?」
抬起淚水滿溢的眼眶,那是種為人母的悲哀。「是的,我有那份勇氣,那是孩子賜給我的。」飄舞哽咽地續道:「如果一個人的生命可以分成兩半,那麼我的生命,是屬於你和孩子的,你的那一半,在我決心離開時,已死去;當我以那孩子為支柱,你卻又毀了他,我再沒有力氣了。」
「我真的傷你那麼深……」朔雲執著她的手。「對不起。」
飄舞激動地揮掉朔雲的手,畏懼地推著輪椅,偏偏輪椅就是不動,而由於施力太大,輪椅應聲倒地——飄舞在輪椅重重地倒到地上之際,依然掙扎著要撐起孱弱的身子。「求你,別再對我施展你的溫柔!」
抓住她的雙腕,朔雲心疼地擁她入懷。「飄舞、飄舞!」
慢慢平靜下心,飄舞咬著下唇。「你的溫柔,會令我產生依賴的心,總教我忘記,那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我,真令你這麼害怕?」朔雲語帶失落地問。
飄舞睜大了眼,開始懷疑是否她在做夢。不是因朔雲的話太過奇怪,而是,言詞之中,竟含著一絲絲的心痛?一定是她瘋了,才會有這樣的錯覺……朔雲是不會心痛的,他只會令別人為他心痛。
「夠了,你別再問下去,那僅僅會使我更傷心罷了!」眼睛的失明,加深了飄舞的恐懼,無助地在空中揮掉他扶著她的手。「我不想見到你,你快走。」
「跟我回紐約。」朔雲無法忍受,再一次失去她的日子。
「為什麼你總是這般獨裁?那個傷心地,你為何非得逼我回去?我付出的不夠多嗎?
不足以讓我離開你嗎?」
「夠!但我不放手,你是我的。」朔雲佔有性地道。
「我不是你的,從我毅然離開紐約開始,當我成了你心中的背叛者,我就不再是你的女奴。」飄舞環住自己腹部,淚水滴至手背。「我是個母親,一個原本期待孩子的母親。」
是朔雲毀了她安穩的世界!
「你能再度擁有孩子的,何必掛念這一個……」
「你不懂!那孩子有著我一半的愛,他不是過眼雲煙,他是真的存在於我的肚子裡,他陪了我五個多月……」
「別想這個了,跟我回紐約去吧。」朔雲撫上她的頰。
「不,既然不愛我,又為何要束縛著我?」
「你怎能如此肯定?」朔雲拉過她的一隻手,攤開她的掌……朔雲在她粉嫩的掌心中寫下遲來的心意,一筆一劃,都教飄舞屏息以待,直至他寫了最後一個字,她有了反應——「你騙我,這是假的,你是在騙我!」他怎能這樣做?在她決心不再愛他的同時,他卻告訴她……這要她如何接受?
「你為什麼不信呢?」朔雲倍受刺傷地蹙牢了濃眉。
「你之前傷我太多、太重,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讓我不知該喜還是該恨……朔雲,我該恨你的。」
一再刺傷她、間接害死她的孩子、出言污辱她……在對她做盡殘忍的事後,他居然才跟她說……輕摟她入懷裡,朔雲淡淡地道:「我知道你無法相信,就連我自己都不曉得,我在愛情中,是個懦夫。」
「朔雲……」他的口吻是那麼沉重,教她不忍。
「噓,聽我說。」靠在她的髮絲間,朔雲摟緊了她。「我從來都不明白,愛是什麼。自我出生,我的父母就是我記憶中的恩愛夫妻,可是,在我母親死了的那一天,我才知道,愛一個人,若不能保護她,一切都是白費。」
閉上藍眸,他回到了記憶裡。「所以我恨我父親,恨他為什麼愛我母親,卻無法保護她的安全。因此,我不再對任何人動感情,以戲弄別人為樂,直到你出現……我異常地逼一個人許下終生諾言,要你就這樣守著,我以此不斷傷害著你,卻又放不了你,我一直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但,你走了,我開始變得不像自己,沒了理智。」
「你不敢愛人,是因為——你怕保護不了自己所愛,對不對?」飄舞流著淚,嗚咽地道。
「可能吧!在我找到你的時候,我很高興,可是心裡的那番警惕一再地提醒著我:別踏上我父親的後塵。當憤怒又以迅雷的速度侵蝕了理智,我才會一再的傷你。」像是怕她會不見,朔雲加重手臂的力量。「當我看見你不省人事地躺在病房裡,我的心被冰雪所覆蓋,差些忘了該怎麼呼吸……尤其是得知你有了我的孩子,我沒有一絲不悅,反倒自責。」
「那不是你的錯,是我瞞著你。」飄舞無法怪他,何況,他是孩子的父親,有權利決定他的生死。
「無論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訴你。」朔雲親匿地偎再飄舞耳旁,寵溺的笑著。「你的愛會令人上癮,享受著它,如果沒了你的愛,會是種折磨。」他讓她坐進了懷中。
自然地被他抱著,飄舞試探性地問:「你還恨爸嗎?」
朔雲頓時沉默無語,他的思緒纏繞成了一圈。他該原諒那個愛母親至深的父親嗎?
朔雲迷惘地想。
冷不防,飄舞握著他的手。「他是你的父親,父子沒有隔夜仇,他都逝世了,你何必再為這事牽腸掛肚呢?」
「我不知道,或許……我以後會原諒他吧!」
「是嗎?」飄舞拭去所有淚痕,逸出最美的笑。「朔雲……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她嬌柔地道。
「為什麼不行?別忘了,是你的朋友易曉依取消領養關係的,現在你已不是我的妹妹,難道還要叫我「哥哥」嗎?」有時候飄舞偶爾的天真,會給朔雲一些樂趣。
「那,朔雲,你能不能告訴我,爸……叔叔有多愛阿姨?」
朔雲捲起一撮她的柔絲。「你曉不曉得,你成為艾克斯家養女,真正的主因?」他的父親心裡想什麼,他一清二楚。
「嗯,叔叔說我和阿姨長得很像。」容貌,改變她的一生。
「沒錯,這事,等我們上了飛機再說,好不好?」
「飛機?」飄舞詫異地昂高首,用無光的黑眸問著朔雲。
「別這麼驚訝,你別忘了,日本不是你該在的地方,你該在的地方,是紐約。」朔雲逕自抱起了飄舞。
飄舞迫於無奈,只能緊緊地攀著朔雲。「我們現在就走,那曉依和佛瑞怎麼辦?我們不能一聲不響的就走呀!」
「你放心,我已托人拿了張紙條給他們。」朔雲早知飄舞會有此顧慮,事先就準備好了紙條,「通知」他們。
飄舞安心地靠上朔雲的肩,她,要回家了!
即使他沒說出口,此刻的她,也能明瞭——他是真的愛她!???
曉依與佛瑞又來到飄舞的病房前,扭開門,只見到一名護士正在整理著過去幾天,飄舞所睡過的床鋪,房內見不著飄舞!
易曉依不悅地上前質問那名護士。「飄舞呢?」
護士放下手中的被單,笑容可掬地道:「飄舞小姐已經出院了,朔雲先生要我轉告兩位,他將飄舞小姐帶回紐約了,他說,請兩位別擔心,他不會再傷害飄舞小姐了。」
「什麼?」那個死傢伙,帶走飄舞了!曉依抓狂地猛捶著一旁無辜的牆壁,邊罵:「可惡、可惡、死傢伙,死朔雲……」相對於曉依的怒氣,佛瑞倒是挺平心靜氣的。
「請問,朔雲他還有說些什麼嗎?」佛瑞紳士地問道。
那名護士臉紅了紅,立即自口袋中拿出一朵玫瑰花。
「朔雲先生說,他對飄舞小姐,就像這朵紅玫瑰。」她把花交給佛瑞,微笑道:「他說,這樣你就會明白了。」
望著手中玫瑰,佛瑞登時瞭解了朔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