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常歡
明明不是開玩笑的場合,但狄無塵卻笑了,原因無它,這女孩的舉動總像場瘟疫,感染著他;也就是這樣,他知道朱清黎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堅強、勇敢,而且開朗風趣。
他一直以為女人不會擁有這些屬於男人的特質。
當然,漂亮這點不在話下,可是他喜歡她的勇氣更勝她的容貌。
狄無塵眨眨眼,寫下一排令侯浣浣幾乎大笑的話:既然咱們都沒有事,就來點酒度祝吧!
***
狄無塵認為自己一定是瞎了眼,才會以為朱清黎堅強、勇敢,而且開朗風趣。
事實上,朱清黎是個頑固、任性、白癡,而且還充滿暴力的女孩。
早在趁著添柴的時候,馮即安便暗自把幾瓶酒跟著放進火堆裡,而狄無塵亦算好時間,一旦酒瓶被高溫炸開,在火堆四周取暖的嚴正等人全被彈得兵荒馬亂時,他和馮即安就可以行動了。雖然在人數上,是不成比例,但對他和馮即安來說,根本是小事一椿。
但那位朱大郡主卻壞了一切計劃,當她瞧見他『健健康康』地站起來,她先呆了一下,然後,她回復到她的凶悍潑辣。
早在初次見面,狄無塵就體認了朱清黎的凶悍,只是他怎麼都不敢相信,她會氣到敵我不分,開始突襲行動;她揮出的第一拳,並下是朝嚴正的手下,而是瞄準他的下顎。
一拳命中紅心。
『騙子!』狄無塵還記得她是這麼吼的,然後她扭頭搶了一柄刀,發狠地朝敵人衝去。
『老大,你還好吧!』自朱清黎動手打了他最敬仰的狄無塵,這項事實一直讓馮即安震驚得無以復加。
而當事人狄無塵的反應則是揉揉下顎,惱怒地歎了一聲。
連頭部都被她的鞋子扔過了,加這一拳算什麼!吞下這口怒氣,他飛奔過去支援那任性的女孩。然後,他知道她有恃無恐的原因,那三名漢子,就護在她周圍。
『丫頭,你可真會惹麻煩!』阿羅皺眉抱怨,揮手擊落一柄朝她飛去的利刃。
『等我拿回鐲子,你再罵也不遲。快!去把馬牽過來!』她叫著,腳下不停地朝火堆那邊的嚴正衝去。
那位高強,不!是馮即安,先行拖住了她,侯浣浣揮了一掌,給了他一個大耳光。
繃著臉,馮即安自尊嚴重受損地叫起來:『你怎麼打人?我們是來救你的。』
『不需要!你們這些騙子,滾開!』她吼回去,身子鑽過他腋下,溜了。
馮即安想再捉住她,未料新的一波攻擊又來,他只得先放棄她,全心把攻向她的壞蛋打倒。
刀劍相交聲中,狄無塵終於忍不住,他對著朱清黎的方向大吼出聲:『你是白癡嗎?』
『老大,我不是白癡,這女人好凶的。』馮即安委屈地搗著半臉,踢開一個傢伙,快快回應狄無塵對他的咆哮。
『我不是說你!』狄無塵格開一刀,懊惱地吼起來。
火光中,只聽聞不斷的哀叫聲;狄無塵四周的男人全數倒下,他喃喃咒罵了一句粗話,才搜尋著那個刁蠻郡主的下落。
守在更遠處的十幾個男子聽到騷動,全提著刀趕來救援。
『老三,替我找人,我去對付嚴正!』
『沒問題!』玩笑心情一過;馮即安放下搗著右臉的手,尋找朱清黎。
馮即安終於發現了她:努力地,他想將女孩拉住,沒想她卻狠狠踹了他一腳。
侯浣浣掙開他的手,在煙霧迷離中,跑向正和狄無塵纏鬥在一起的嚴正。
他只看到女孩藝高膽大地避開嚴正的刀,然後,馮即安揉揉眼,他相信絕對不是作夢,清黎郡主居然伸手去搶嚴正腰間的寶物袋。
馮即安歪著脖子,完全傻眼了!
這是上天給他的折磨嗎?狄無塵呻吟了一下,立刻朝她奔過去,兩三下就把她的人給抱開;顧不得又掙扎又叫罵又亂踢的她,狄無塵咆哮了一聲,同時避開了朝自己劃來的一刀,但,砍向朱清黎的第二刀,眼看就閃不了,想也不想,他一轉身,讓自己的肩替她擋去那—刀。
他一點都不覺得痛,狄無塵只覺得自己的火氣早蓋過了一切,這些年他剿匪除惡也不下數百回,從來都是全身而退;如今為了一個任性女子,竟從假傷弄成了真傷,真是丟人哪!
馮即安奔過來,替狄無塵帶開懷裡的朱清黎,他也發怒了,救人的事情本來是很簡單的,可是現在卻弄成連老大都受傷了,他的火氣當然很大。
『放開我!』掙不過馮即安,侯浣浣氣得大叫。
『你再下安分點,我就用泥巴塞住你的嘴!』馮即安回吼。
她無法可想,終於張嘴大喊:『阿羅!』
後來的事皆發生得太快,快得馮即安來不及反應。一匹花色駿馬首先從林子奔出,他只來得及看清馬上的男人是早先倚在林子邊不吭一聲的疤臉大漢,就覺雙手一空,而懷裡的清黎郡主早被那男子夾帶上馬;接著,另外兩匹馬也朝馮即安衝了過來;他緊急滾開,避開亂奔亂踏的馬蹄,眼角餘光瞥見那三匹馬囂張遠去。
當嚴正一干人馬全部就範,狄無塵差不多也將近虛脫,不是因為刀傷,而是被侯浣浣氣的。
亂七八糟的一晚就這麼過去。但狄無塵卻一句話都不吭,從馮即安替他裹好傷,他就一直視而不見地望著那群被捆得死死的人口販子。但在心裡,他想的全是那從他眼前遁逃而去的奇女子。
侯浣浣?清黎郡主?除了那張臉,她渾身上下沒一根屬於女人的骨頭,從他在倉庫第一回見到她,就是那個樣子。
當初李仁給他的消息並沒有這麼複雜,但昨晚的事歷歷在目,她明明是承認了。好吧!狄無塵列出幾個假想,卻怎麼樣都說服不了自己的邏輯,就算是私生女,但好歹也是個皇家血統出身的郡主吧!但一思及她昨晚不顧一切搶走嚴正寶物袋的行徑,和她以死相逼的作為,那無疑一是地,一卻是天。
侯浣浣?朱清黎?狄無塵愈想愈不懂。
『老大,你真的沒事?』馮即安關心地問。
狄無塵搖搖頭。自懷中抽出那方被朱清黎丟棄的繡帕,上頭仍有血跡斑斑,狄無塵的頭更痛了,他完全被這種矛盾給攪糊塗了。最可怕的還不僅於此,在這團無解的迷霧中,更有一種連他自身都參不透的心情。
尤其是當他想起她握著簪子,是如何為他義無反顧地戳進胸口時,狄無塵的心,竟為此而微微疼起來!
該死!狄無塵恨恨地順了順鬍子,暗下決心,這事他要是不弄清楚,也別在江湖上混了。
『老三,先把人送走。』未了,他跳上馬,吩咐馮即安。
『你想做什麼?老大。喂!你肩上還有傷耶!』
『追人。』狄無塵回答。『不管她到底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這件事我非弄清楚不可。』
有好戲瞧了!馮即安若有所思地瞧著狄無塵離去的背影。那位朱大郡主,氣勢看起來跟狄無塵是旗鼓相當,說不定……他微笑了。
九王爺這個親家,狄家堡是結定了!
第四章
『拿不到三百萬兩,拿這麼點補償也是好的。』林外二十多里處,侯院浣笑嘻嘻地拉開袋子,抽出自己那枚鐲子後,然後數著裡頭從嚴正處搶來的金銀珠寶。
『丫頭,難道你一點都不怕?』疤臉阿羅歎口氣。『要是大當家知道你這樣胡搞瞎搞……』
『你不講,他怎麼會知道?』侯浣浣噘起嘴,把袋子推給前面的三人。
『唔,既然你們都不想到關外去,那這些全給你們。做些小買賣應該夠本吧!』
『這……』阿利和阿德面面相覷。
『不好吧?!不是才聽阿狗說牧場那兒現在正需要資金……丫頭計劃的三百萬兩沒到手已經很對不住大當家的了;再說,創業是咱們兄弟自己的事——』阿利囁嚅,才說一半,就被她打斷了。
『唉!囉嗦什麼?你們三人這些年也盡心盡力幫了卜家不少忙,這些根本就不下算什麼,大當家常念著你們兄弟的好!他不會有意見的。拿走、拿走,這事到此為止,別再說了!』
『那你呢?』阿德問。
『我啊,當然是回卜家牧場去!』
『可是王爺府裡……』阿羅沉吟了一下。
一提到京裡,侯浣浣的臉就沉下。『難不成你真信九王爺那套鬼話?』
『大夥兒當然不信,丫頭,我指的是——王爺府裡來的狄無塵,他不是簡單的人物。那一晚,你沒瞧見,他一人是怎麼挑了風月……』
『別提他!』她迸聲大罵。
瞄過她難看的臭臉,阿利示意阿羅別再說下去。
『那混帳充其量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大騙子!』一思及昨晚她為狄無塵所做的事,侯浣浣的火氣就直直上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