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常歡
「好說,好說。」樊二少笑呵呵的,宛如白癡的哼個沒完。
梁紅豆咬牙,心裡充滿嫌惡。開什麼玩笑!這些混蛋還真當她會下嫁樊二少?想都別想!
一路顛顛簸簸到了樊家,她才明白這計劃實行起來比預料的還困難。原來新娘子的繁文縟節這麼多,被喜婆半迫半推的又跪又拜,那頂鳳冠壓得她一個頭兩個大,東西南北全搞不清楚;等她能一個人獨處的時候,距離江磊跟她相約接應的時間已經整整過了一蛀香了。翻遍整個房間,還是一無所獲。
在時間越來越緊迫的情況下,她決定等樊多金入洞房時,先打得他跪地求饒,再逼問玉珮的去處;偏偏沒想到卻是一票人湧進房裡,七嘴八舌的說個沒完,計劃一再延宕,令她心浮氣躁不已。
像等了有一個世紀這麼久,終於她聽到喜婆趕來了,又陪笑又喊的把這堆豬玀請出門。梁紅豆在心裡默數三下,然後起身拉下紅帕,直直對上樊家二公子笑得得意的一張臉。
早在帕子一掀開時,梁紅豆便瞧見她找了半天沒著落的玉珮就掛在這男人腰間;懶得跟他先禮後兵,反正她先下手為強。
她目光掃過樊多金的臉。以一個男人的標準而言,這張臉的確俊秀,唇紅齒白,又玉樹臨風。梁紅豆錯愕的打量著他,立刻把擱在腰後的拳頭握緊。
「你……」樊多金被她主動掀喜帕的舉止嚇了一大跳,乍見她的容顏時,卻又驚艷無比!他張嘴結舌,不知如何開口。
事情發生得太快,快得樊多金來不及說話,紅光一閃,凝聚三倍力量的拳頭揮到他的鼻樑,疼痛間霞帔上的流蘇仍燦亮亮的在樊多金眼裡閃著,接著他頸窩邊一麻,梁紅豆像切豆腐似的手掌切下。這兩招又快又狠,樊多金悶哼,整個人撞上茶几,應聲倒下。
門外跟著喜婆走沒多遠的那票公子哥兒只聽到一陣乒乓大響,眾人愣了一會兒,隨即你推我撞,個個臉帶曖昧的笑起來。
「可真激烈呀,不是嗎?」一個人呵呵笑著。
打昏了樊多金,扯下他腰間的玉珮,梁紅豆推開窗,探首沒見著半個人,想著多半下人全都吃酒去了,心一喜,忙推門而出,摸著黑往樓上走,欲朝計劃中的接應處走去。
半柱香時間過去。她早早上了樓,在欄杆旁摸索張望多時,卻仍沒看到任何錨勾繩索拋上來。原定的計劃走了樣,聽到後頭的喧鬧聲,梁紅豆焦急的走來走去,暗暗咒罵著江磊和和黃漢民兩人,不時又踮起腳尖望向底下除了兩盞燈籠,其餘全是一團黑黝黝、看不清的湖水。
好壞她也識得一些水性,這點深度還不至於淹死人吧?梁紅豆考慮半晌,見後頭找人的聲響越來越逼近,她心一橫,拉下鳳冠,緊接著縱身跳了下去。
腳才離地,身子急速下墜,梁紅豆就後悔了,她發出令人窒息的高分貝尖叫聲……
佇在城門口不過兩分鐘,遠遠的,馮即安便瞧見那沿水而建的高樓裡落下一物,又聽到那聲淒厲的叫聲,他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便自鞍上施展輕功,全力奔去,想在人落地前,阻止可能發生的悲劇。
結果是一樣東西先砸中他的肩,馮即安還不及哀叫,懷中的物體已像八爪章魚似的緊緊纏住他。尖叫聲震得馮即安的耳膜隆隆作響,偏偏他是推也推不開。
由上而下的力量帶著後作力讓馮即安朝後摔去,連著他懷裡的梁紅豆,兩人狼狽地跌倒在地,而後不約而同的喊出聲。尤其以梁紅豆的哀叫聲最為淒慘,雖然,承受大部分撞擊力的並不是她。
唉,可憐的馮即安。
落地之後,梁紅豆一陣頭昏腦脹,顯然並不明白自己為何沒落進水裡。捧著發疼的腦袋,她勉強撐起身子,這才發現自己身下的泥地觸感極為柔軟,且彈性頗佳;擰著眉心抬頭向上,勉強就高樓上的一盞燈火看去——梁紅豆不禁為自己跌下來的高度咋舌!方才由上往下看,還沒有現在由下往上看來得可怕咧。從這麼高的距離掉下來,她沒跌死,可真要感謝老天爺了。才想完,梁紅豆合掌虔誠的向天上膜拜了一番。
「南無阿彌陀佛,上天保佑。」她喃喃自語。
身下的馮即安跌得七葷八素,搞不清楚這女人是什麼來頭,撞倒了人連聲失禮都不吭,還膽敢囂張的坐在他身上,自顧自的念個沒完。想到這兒,馮即安給弄得很惱怒。
「你還打算坐多久?我的身體可不是讓人白白佔便宜的。」馮即安冷冷的朝著仍坐在腰上的愚蠢女人瞪去,雖然他根本瞧不清什麼。老天!他撐起一肘,下意識的掏掏耳朵,又捶捶肩膀,猜想方才撞上自己的不曉得是啥鬼玩意兒。
梁紅豆僵住了!她驚嚇的跳脫了身底下的男人,又離了幾步她自認安全的距離,才開始打量對方的模樣;但罩著他們倆的夜色實在太濃,加上頂上的月亮給烏雲遮去了大半,她連自己的五指都只能勉強看清,不用說是對方的臉孔了。
不過光憑對方那極不友善的口氣,就夠她驚懼不定了。
「你是誰?」梁紅豆武裝自己的聲音,擺出備戰架勢,大聲先問道。
馮即安則忙著撐起身子,然後拍拍衣上的灰塵,隨即臂膀上傳來的劇痛令他皺起眉頭。
「你又是誰?」他口氣也不太好。
「我是……我是……喂!是我先問的,你就不能先回答嗎?」
「誰規定先問就贏的?」馮即安低吼,轉了轉雙臂,這一下痛得他齜牙咧嘴的。
「我……呃……我是……」梁紅豆偏著頭想了一下,不知該不該據實以告。
「有人推你下來嗎?」聽到對方遲疑的口吻,怕是受的驚嚇不小,馮即安問話語氣緩和了些。
「不不不,你誤會了,是我自己跳下來的……」
黑暗中,即安瞪大雙眼,夜色仍黑得像團墨,辨不清楚對方的臉孔,不過,他至少確定了一件事。
這女人腦子一定有問題。不只有問題,而是大大大大的有問題。
想到這裡,馮即安眼底幾乎要噴出火來!原想做件好事積德,偏偏上天捉弄他,積德不成,卻搞成蠢事。
「沒事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來?!想不開也找偏遠的地方跳嘛,這麼搞法,你不會死,別人會先給你壓死,婦道人家就是婦道人家,沒一點見識!」低吼間,馮即安抬手又用力的搓揉肩耪。
那些嘀嘀咕咕的話鑽進耳朵裡簡直惱人透頂!梁紅豆深呼吸又深呼吸,最後還是隱忍下來。也罷,理虧的是她,再者,聽對方的話裡,好像不是樊家的人,心略鬆了些。
「我……這位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她急忙解釋。
「從這麼高的地方砸到我身上來,不是故意的?」馮即安誇張的問。
黑暗中,梁紅豆脹紅了一張臉。
「我不是故意的!」她聲音也惱了。
「豆豆!」江磊擎著火把,聲音雜著馬蹄,遠遠呼叫著,梁紅豆顧不得頭痛,跌跌撞撞朝火光處跑去。
「我在這兒!」她叫,聲音有掩不住的羞意和懊惱,莫怪她會毫髮無傷的落地,原來……原來……她跺跺腳,天哪!那個倒楣的男人大概會把她想得很不堪吧?
可是這又不是她的錯嘛,梁紅豆腳下沒停,一面嘟著嘴委屈的忖道。
「咱們的小船不是說好在岸上接應嗎?」一見江磊,沒等伸手跨腿上馬,她已經惱聲罵起來。
「沒錯,」江磊歎了口氣;看來,她還不知道自己跑錯了方向。
和江磊共事三年,梁紅豆太明白這位夥伴的性情。見那無奈的反應,梁紅豆垮下臉,脾氣發不下去了。
「該不會是……」她心虛的指指樓上。
「沒錯,你跑錯地方了。」劉文的聲音悶悶的自另一邊傳來。
「乾爹。」聽到乾爹忍耐的聲音,梁紅豆心裡直喊要糟,她吶吶的喊了人,又乾笑兩聲。
笑聲還沒斷呢,她的耳朵老早被人給狠狠地揪住。
那股勁之大的,梁紅豆頓時齜牙咧嘴,放聲呼痛!
「死丫頭!別以為老子放你在蘇州玩五年,就什麼顧忌都沒了。要你早早在牧場裡挑個漢子嫁你不肯,卻玩起這種把戲來。要當新娘子,老子什麼時候反對了?要你正正經經的找戶好人家你不要,偏要這麼玩法,簡直想氣死老子!」劉文一點都不憐惜她,罵完之後還扭頭狠瞪了江磊一眼。「死小子!要救你那瓊玉丫頭也不是這麼搞法,咱們紅豆可還是個清清白白一個閨女,要是這事出了什麼差池,賠一百個也換不回咱們紅豆兒!」
被罵得有些不服氣的江磊,一想到楊瓊玉,只好悶悶忍下。
「乾爹……」好不容易掙開了劉文的「魔爪」,梁紅豆便護著兩耳大搖其頭。「乾爹,這件事全是我出的主意,不干阿磊的事,你別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