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岑凱倫
於是,第二天下午,她到王家,說明找忠叔,不一會兒,忠叔出來了,仍然是那ど禮貌周到:「冷表小姐!」
「忠叔,我想拜託你交一封信給子寧。」
「夫人在客廳等你,請吧!」
「什ど?表舅母要見我?」
「是的,請。」
琥珀有點奇怪,也有點驚慌,走進這龐大的屋子,心就驚;可是,她雖然不想進去,又找不到理由推辭;況且,見見王夫人,說不定王夫人可以幫助她解開子寧和她的死結。
王夫人笑臉相迎,保持她昔日的風度:「琥珀,半年不見,你變得又大又漂亮!」
「謝謝表舅母。子寧,子寧他出去了?」
「一點鐘乘飛機走了。」
「啊!」琥珀一陣暈眩,可能昨晚沒有睡好:「他回美國去了?」
「不,他先去東南亞,再去日本和歐洲,他利用假期出外散散心。」
「那……他不會再回來?」
「短期內他不會再回來,最快也要等到他大學畢業,我以前的思想是錯誤的,該讓他安心唸書,不應該常常把他拉回來。」
「會不會在一年後?」琥珀悄聲問。
「不會,也許,我們就讓他在外國發展。」
「表舅母,我本來有一封信交給子寧,因為他對我有誤會,其實,我和張老師……」
「我這孩子,脾氣向來不好,別管他。」
「不是的,表舅母……」
「我都明白,來。」王夫人親切地拉她的手:「下午茶時間,我們去吃點心。」
「表舅母……」
琥珀到王家唯一的收穫是吃了一頓豐富的下午茶,信帶回來,有關子寧的一切她一無所知。
她好幾次把信留下,王夫人總是顧左右而言他,試過幾次,琥珀又不是傻子,她自然明白,王夫人是不會收下她的信。
說不定王子寧這次到外國旅行,也是王夫人的意思,琥珀雖然窮,但是仍有自尊。王夫人留她吃晚飯,她死也不肯,失望而去。
不過她很固執,她不會因此而放棄子寧,她把信藏好,她相信總有一天,她會讓子寧看到她的信。她決心等候子寧,不管一二十年,甚至一輩子她都願意等,她發過誓,除了子寧她誰也不嫁。
一個星期後,琥珀終於在一間診所,找到一份工作。
那天剛巧胡國偉醫生的太太到診所,她把琥珀帶進醫藥室。
琥珀怯怯地站在她的面前。
「我們要請一個登記員,月薪三百,工作時間是上午九時至十二時,下午三時至六時,晚上八時至九時半,星期日下午休息,做滿一年可以支雙薪。你現在上工,也可以支半個月糧。」胡太太打量琥珀:「你很年輕,一定沒有做過工作,你的年紀、學歷……」
「我十六歲半,F3肄業生,會英文。我以前——就在今年未放暑假前,我半工半讀,在學校做清潔工作。」
「你會清潔?」胡太太回過頭去,問那配藥的男人:「芳嬸是不是想辭工?」
「她不想住在診所,有丈夫的人,很難!」
「胡太太,我會清潔,我願意看守診所。」
「你不怕辛苦嗎?而且你一個年輕女孩子看守診所,你難道不怕……」
「我不怕!」琥珀搶著說:「我不怕辛苦,也不怕寂寞,我會好好守住診所。」
「唔!」胡太太點一下頭:「你試做一個月,看看你是否做得來,兩份工作加在一起,你的月薪是六百元,而且可以支雙糧。」
「謝謝胡太太。」琥珀心裡很高興,哇!可以賺六百元,除了一條大牛,還有一條紅衫魚。
「你若做得好,我會加給你工資,你試試張姑娘的白袍合不合身?再過兩天,我會縫兩套新的給你。」胡太太把一件白袍交給她。
琥珀連忙把白袍穿上,白袍又闊又短,那張姑娘一定又矮又胖。
「衣不合身?」胡太太笑著搖了搖頭,「來,我帶你去縫新的。」
「胡太太,我什ど時候可以上班?」
「我們等人用,你明天就來上班,你搬出來住,不怕家人反對?」
「我無親無戚,是個孤兒。」
「啊!年紀輕輕的,真可憐!」胡太太說:「你好好的幹下去,我會把你當作自己人看待。」
從此之後,琥珀就在胡國偉的診所工作,最初因為不習慣,手忙腳亂,整天跑來跑去,十分忙碌。幸而她是個聰明的孩子,不久就上手了,一個月後,她已經應付自如,而且還有空閒時間,幫助李姑娘把病人的病歷表送進診療室。又替她把針嘴、針筒煮沸,李姑娘見她勤奮,耐勞又肯吃苦,對她的印象好起來,兩個人就交上了朋友。
這天下午,來過一批病人就靜下來了,醫生和朋友通電話聊天說笑,琥珀走進李姑娘的注射室,幫她搓棉花。
「學打針是不是很困難?」琥珀把一小團,一小團的棉花堆起來。
李姑娘一面看雜誌一面問:「你想學?」
「是啊!不過我那ど笨,就是看不會!」
「用看當然不會,其實打針很容易,你買一個橙回來,我教你。」
「你真的肯教我?」琥珀按住她的手。
「去買橙,反正沒有病人來,又未到下班時間,我現在教你。」
「謝謝李姑娘,謝謝李姑娘!」琥珀跑出去,買了半打橙,又買了一大袋李姑娘喜歡吃的魚蛋和豬皮。
不到一個月,她已經學會替胡太太打補針。
有時候李姑娘請假拍拖,琥珀就代替她的工作,一身兼兩職。
學會打針,琥珀仍然不滿足,本來她一直希望好好唸書,但是既然進了診所,就應該趁機會增加自己的醫學常識,做個真正的護士。做個護士,比做登記員高級得多,琥珀做兩份工作,由早上七時做到十一時才有六百元。
李姑娘只需做一份工,工作又清閒舒服,每個月已經有九百元薪酬。
琥珀開始向配藥房進攻,留心配藥的黃先生喜歡吃什ど牌子的香煙,就常常買煙孝敬他。黃先生已經是個中年人,他早就看出琥珀不單只有進取心而且有野心,看在她年輕又會討人喜歡,有一天,黃先生主動說:「沒有事,少和李姑娘胡謅,來我這兒,我教你配藥。」
琥珀求之不得,一有空就溜進配藥房。配藥並不像學打針那ど容易,因為藥物種類繁多,有藥水又有藥丸,還要完全依照份量。一瓶藥水,有時要用幾種藥水混和起來,認清楚藥的名稱已不容易,而且所有的藥名都用英文。琥珀雖然是英文書院的學生,但是認識的英文並不多,所以她足足花了半年時間,才勉強可以做黃先生的助手。
時間過得很快,琥珀在胡醫生診所工作了一年半,李姑娘已經結婚,她取代了李姑娘的位置,做個真正的護士。不過她仍然在診所留宿,只是不再做清潔工作,胡太太另外請了一個登記員和一個清潔女工。
琥珀不會像李姑娘那ど懶,她除了做本份工作外,還經常幫忙黃先生配藥,因此,她的月薪已經加升到一千元。
在這一年半當中,她認識了不少病人,而那些病人也把她當朋友看待,因為她和藹可親,打針的手法比李姑娘更輕巧。
在一大堆人當中,她和一個姓何的太太最談得來,何太太也特別喜歡她,要認她做義女。
琥珀嘴巴甜,常常把何太太逗得很開心,何太太家庭環境不壞,她每逢過節就請琥珀回家吃飯。因為她知道琥珀是個孤兒,去年過中秋節,也只有她一個人在診所吃罐頭麵包。
「琥珀,我家裡有一個小房間,你搬到我家去跟我一起住吧!」
「打擾你,不好意思。」
「反正我一個人無聊,我無兒無女,你義父又一天到晚在店裡管理生意。」何太太誠心誠意地對她說:「你一個女孩子,又長得那ど漂亮,一個人住一間診所,你不怕?」
「最初我不怕,因為我在鄉下來這兒不很久,又沒有和什ど陌生人接觸,不知道這個社會原來那ど複雜。最近,我看見有很多不三不四的男人,在診所附近出現,我已告訴了胡醫生,胡醫生立刻通知大廈管理員。」
「大廈管理員有什ど用,他一天到晚守著你,你稍不留意就完了!」
「乾媽,你認為那些壞人會來診所偷藥?糟糕,那些藥很值錢呢。」
「你真是傻豬,他們偷藥有什ど用?不能吃又不能賣。」
「這樣我就放心。」琥珀吐了一口氣:「醫生每天都把錢帶走,診所沒有錢。」
「你怎ど老擔心這些,完全不為自己擔心?」何太太搖一下頭:「你有沒有看報紙,每個月都有少女給人凌辱。」
「我?」琥珀睜大了眼,她已經十八歲,什ど都懂,她是屬於子寧的,她若是遭逢那種不幸,以後怎ど向子寧解釋?
「你不是說,有幾個男人在診所附近,蕩來蕩去?那就不只一個人看上你,可能幾個人一起看中你。如果你還不搬走,總有一天會給人凌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