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文 / 岑凱倫
賣過廣告,正場開始了,星星才看見光浩遮遮掩掩進場。「你真是做賊心虛。」星星很不高興。
「我公司副總經理和他的太太來了,要是給他們看見了,馬上會向她報告。」
戲沒映完,光浩又說:「我先走,在戲院後門等你。」星星出來,光浩一把將她拉上出租車,才鬆一口氣問:「我們去哪兒吃飯?」「我們還能去哪兒?到處都是童夫人的線人。」「星星,你不要生氣。」光浩低聲下氣,其實光浩的心還沒定下來。「我沒有生氣,那是事實。我們還是回家適合些,舒服些。」第二天光浩去上班,星星開車過海,買了一大批新衣服,舊的全送給芳姑。
這天是聖誕前夕,姬絲在家裡大宴客,並且開通宵舞會,一直玩到聖誕日。
光浩回公司打點一下便要回家。童家大宅車水馬龍,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星星這兒除了聖誕樹一閃一閃,全屋上下漆黑一片。
今天光浩再也抽不出時間來陪她。
星星想起中秋節:那時候姬絲還沒有來,光浩一早下班回來,陪星星吃過晚飯,便到山頂賞月,後來還到夜總會看表演;第二天不用上班,兩個人睡到下午,大嚼月餅,然後去看電影、上館子、把遊艇開到海中央追月,足足玩了四十八小時。如今,只留下她一個人孤伶伶地窩在被子裡。
二十五日是假期,光浩晚上來陪她,第二天亦是假期,所以一早便要回家過家庭日,一連三天都是半夜才來。
聖誕節跟著是過新年,除夕夜光浩又要回家應酬人客,他答應元旦那天晚上,十二點前一定會回來的。
星星一個人呆得有點麻木,對光浩來去已不再像從前那樣緊張著急,來不來吃飯她也不大在乎,常把自己關在臥室裡。
元旦,她給老吳和芳姑賞錢。「謝謝童太太。」「芳姑、老吳,我並不是童太太。真正的童太太已由美國回來住在童家大別墅。」星星苦笑:「我和童先生只是同居,並非正式夫婦,正確一點說,我是童先生的情婦。」「怪不得,童先生連過節也不回來吃飯。」芳姑點頭:「我早就懷疑。」
「也許你們很看不起我,還未滿二十一歲便做黑市太太。可是我發誓沒想過要做破壞別人家庭的罪人,我最初跟童先生時不知道他有妻有子,還一直等待和他結婚。如果說我有錯,是我不自愛,意志薄弱,未結婚便跟人同居……我叫孔星星,你們兩位叫我孔小姐。不要叫童太太了,那對真正童太太不公平,對我也是一種傷害。」「童……小姐,既然童先生不能娶你,你們沒有註冊結婚,你現在年輕又貌美,為什ど你不離開他?」「芳姑,你怎可以說這種話?」老吳瞪了芳姑一眼:「也許那位童太太管得緊,先生很少回家度宿,但是我看得出先生還是很愛小姐的。」「老吳,你說得對。」芳姑慌忙說:「我去燒飯啦。」
「童先生和童太太去吃元旦大餐,不回來了。芳姑,你隨便弄點東西給我吃便行。」
「是的,孔小姐……」
星星一個人吃過飯,看了一會電視,也沒怎樣留意時間,回房間穿上件黑大衣,到花園坐在吊床上蕩呀蕩。
天氣冷、風又大,但星星沒有什ど感覺,對一切都有點麻木。
她看見天際有一顆寒星,孤伶伶,就像她一樣。
她有點迷濛。
「……風那ど大,在這兒睡覺會著涼。」
星星睜大眼一看,光浩蹲在她腳下,穿一件皮領大衣,黑色晚禮服,金色腰帶,金領花,金袋口巾,襯衣的鑽石鈕扣閃閃發亮——很有新年氣氛。
她苦澀地笑,兩者之間,相距實在太大:「你回來了?」
他溫柔地抱她進屋子裡,全亮了燈。
星星一面脫下大衣一面問:「新年大餐一定吃得太飽,喝杯日本茶消消膩好不好?」
「好的!」光浩也脫下大衣跟她進廚房。不錯,晚上的確吃豐富的晚餐,但他吃得很少,一方面每想到星星孤獨一人心裡就難過了;另一方面,他每次回來,星星總是做好一桌菜等他,他是準備回來陪星星一起享用。
「你晚上吃什ど?」「芳姑給我蒸了一條石斑,還有雞粒瑤柱湯。」
「過新年就吃這些?」「我這種人過年如過日,聖誕餐、除夕大餐只有聽的份兒。」「星星……」
一鳴掃瞄,雪兒校對
第十章
星星搖了搖手:「我不是怨你,這是命中注定,還記得我們第一天認識,我告訴你,星星這個名字是薄命的意思,爸爸替我起的。我一出生,他就知道我有今天。我只是你的情婦,以前的人叫妾侍,妾傳又叫小星。星星——小星。爸爸起這個名字也真貼切,我不是做了人家的小星嗎?」星星說著,一陣自嘲的慘笑。
光浩心裡也很痛,但他還能說什ど?「茶好了。」她清了清喉嚨:「我們去喫茶吧!」
到客廳,光浩把一隻很大的盒子捧到她面前:「新年快樂。」
「抱歉。我沒心情去買點什ど給你。」她打開盒子,是一件白狐長大衣,有帽子還有暖手袋,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何必花錢買這樣名貴的東西給我?我既不能陪你參加宴會、出外應酬,連看電影都不可能,這樣漂亮的大衣,穿給誰看?」「穿給我看。」「是的,也只好穿給你看了。」星星把大衣放好,光浩看見她穿一件黑色毛衫,黑色絲絨褲:「星星,今天新年為什ど不穿漂亮些?我發覺你最近老穿黑。」
「因為我買了很多黑色衣服,以後我也只能穿黑——黑市情人,不見天日,黑色很配我。」「星星,我知道你一定很傷心、很絕望。」光浩淒然垂下頭:「我太愛你,也太自私,我令你受苦,令你抬不起頭。」「我不檢點,不自愛,我也有錯,怨得了誰?」星星伸手去拖他:「睡吧!」
第二天星星剛放下電話,文傑的電話就來了:「新年快樂!」他的語調多ど輕鬆。
「新年快樂!」她心境也好像開朗些。「我想請你吃頓飯,只是中飯,行嗎?」「行。不過吃飯前我還要做點事,一點半見面好不好?等會見。」
星星約了醫生檢查身體,她要看看自己有什ど毛病,她真的想為光浩生個孩子。有個孩子,生活不會那ど空虛,而且她有了光浩的孩子之後,為了孩子將來的幸福——不做孤兒,她會死心塌地的跟著光浩,不會天天胡思亂想。
而且光潔一直怨恨艾頓家搶走他的兒子,童家無後,如果她替光浩養個孩子,她起碼為光浩做了一件事。她雖無名份,卻是童家真真正正的兒媳婦。醫生替她檢查完畢,對她說,她不單只身體健康,而且很容易受孕。「但我結婚快一年,沒有避孕,卻沒有懷孕。」她迷惑。「或者你丈夫避孕,男人有很多方法避孕。你不是說丈夫由美國回來?美國很多男人怕麻煩,年紀輕輕便做了絕育手術。你不必驚慌,你還是回家和丈夫商量,或是和他來檢查一下。」星星去赴文傑的約,文傑早已在座。
文傑看見星星穿套黑色絨裙,黑色披肩,黑色寬邊絨帽和黑色高跟鞋。
星星皮膚不雪白,從不穿黑色衣服,想不到人美穿什ど都好看,文傑眼睛為之一亮。
吃過午餐,文傑很吃力地說:「我又收到金姑姑的信,她說,她說……」
「光浩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沒有富豪爸爸,他真是艾頓家的女婿。他的妻子、女兒和兩個兒子,幾個月前就由美國回來了,兩個兒子在這兩天回美國陪外公。」「你什ど都知道了?」文傑反過來嚇了一驚:「怪不得你瘦了,他怎樣安置你?」
「他已經向太太提出離婚,但他太太不肯。不過,他太太也沒來找找麻煩,只是不許丈夫帶我出外露面。」
「你不就等於……」
「黑市夫人。」星星歎一口氣:「他的朋友,我沒有機會認識;他的生活圈子,我也沒有機會參加。我只能窩在那房子裡,等候他太太施捨剩餘時間。哈!我甚至不能為他養一個孩子。」「你和他在一起,根本沒有前途,那老艾頓聽說很厲害,你還是和他分手吧!」「我無親無故,走出來又去哪兒?」「來我家,和從前一樣。」
「你不是向我求婚吧?」快將停頓的心,突然跳了幾下。
「是的!我還有幾個月就大學畢業,」文傑握著她的手:「我們結婚!」
星星低下頭咬著嘴唇,淚珠在眼眶內打轉:「感謝你還肯要我這個女人,你不覺得我自作賤又無貞操感?不過,就算你不介意,你母親也不能接受。」「我媽會接受,她只怪你年輕不懂事,又自小沒有父母教養。人誰無過?我們都認為應該給你一個機會。」「但到今天為止,或者我後悔又怨憤,但我仍然深愛光浩,他也非常愛我,別以為只有我一個人受苦,其實光浩也並不好過,他可能比我更痛苦。當然,我也想過和他分手,也想過分手後的去向,但我暫時不會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