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岑凱倫
明湘怕她的心全掛在曾如身上:「珊珊,你想不想知道我爸爸最近的情況?」
「他怎樣了?上星期你已經說他不用睡午覺。」
「現在更好,他乘特護不在,便用電話和他的親信、老朋友聯絡。大哥、大嫂、二哥,他也派人去調查,大嫂在家作惡多端,爸爸也知道。」明湘越說越興奮:「爸爸告訴我,如果大哥和二哥在公司裡規行矩步,沒有什ど大錯,他只教訓大嫂一個人;如果大哥和二哥不忠於他,他也會狠狠地懲罰他們。」
「明湘,」姍姍拍拍她的大腿:「你快有好的日子過了。」
「是啊,所以,謝夫就算辦妥出國手續,我也不會馬上走。我要等結果,看看大嫂他們有怎樣的下場;況且,這時候,爸爸不方便露面,也需要個人在身邊為他做點事。」
「你回家吧,說不定你爸爸正在等你,他真的需要助手。」
「曾如不來,我又跑掉,留下你不好,我不放心。」
「曾如為我請了特護;而且,無論怎樣,你也代替不了曾如。」
「我知道你需要的是曾如,這個人,偏偏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就不見蹤影了,要不要再給他打一個電話?」
「好,」姍姍突然又說:「不必了,想必我爸媽已到了曾家。明湘,你回去吧!你來看看我,也回家陪陪你爸爸,這樣才可以兩面兼顧。」
「可是……」
「呵!」姍姍作狀打了個呵欠,人往床一躺:「等曾如等待一個早上半個下午都沒休息,現在我想睡一會兒。」
姍姍說著便閉上了眼睛,明湘說了幾次話,她都裝作已入睡沒有回音,後來明湘便走了。
明湘一走,姍姍便由床上起來,靠著胡思亂想。黃昏時,特護告訴她換醫院,姍姍感到奇怪。
「誰說要換醫院的?」
「公立醫院有什ど好?你不怕警察、記者再來煩你?況且搬去的私家醫院有彩色電視機,享受比這兒好。既然這兒的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休息,還不趕快離開。」
「是不是曾少爺的主意?」
「是曾家哪一位的主意,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是曾家管家來為你辦轉院手續,聽說早就想為你轉院;但要得到這兒醫生的批准,曾家待你真好。」
「原來他們那ど關心我。」姍姍心裡很甜:「不知道還要休養多少天?星期日我要舉行婚禮。」
「你精神很好,趕得及!」
「那就好,」她想起明湘:「晚上你替我打個電話到沙家。」
「走吧!車子在下面等著……」
第二天,非常奇怪,曾如還是沒有來,昨晚阮姑娘打電話到沙家,明湘不在。明湘不知道她搬了醫院,這是沒出現的原因;可是,連父母也沒有來,這就奇了。
叫阮姑娘打電話,阮姑娘來回報:「曾家少爺、老爺、夫人參加喜宴,一早就出去了。余先生和余太太也不在家。」
他們大概為辦喜事忙;但是,也應該來看看這位新娘子。
一直等到傍晚,姍姍正拿起電話想打電話回家,阮姑娘一手搶過電話,但卻柔聲說:「你快躺下來,有什ど事吩咐我做!」
「我要打電話給我父母。」
「他們出去了。」
「這時候也應該回家。」
「你是來這兒休養,不是來勞神的,講電話是要很勞神的。」她一邊低下頭拉掉插頭一邊捧起電話:「不用費心,我一定替你找到他們。」
「阮姑娘!」
「那特護也不理她,捧了電話走出去。
整整一天,沒有人去探望過姍姍。姍姍心裡好難過,也懷疑,過去曾如一天看不見她都會來兩、三次電話;如今她出了事,曾如整整兩天沒消息。
弟妹小,媽媽雖然是比較疼莉莉和樂樂;但也十分關心姍姍,她不是個把女兒扔下不理可以心安理得的母親。
還有她爸爸,他一點都不像後父。
他比妻子更關心姍姍,對姍姍比對自己的兒女還要好,見了面總是笑咪咪的問姍姍:「零用錢還夠不夠?」
這幾年來,特別上預科,姍姍喜歡後父比母親多,因為他開通明事理。
她已接受他,不把他當後父看待。
媽媽可以不來,曾家兩老更可以不來,曾如和爸爸不可能不來。
這一天好長好長,時間過得很慢,也很難過。
阮姑娘一直守住她,但電話一拿走,除了吃藥和一天三頓,阮姑娘便人影不見。姍姍連個訴苦對象也沒有,只有一雙眼睛盯在三面白牆上。
一天終於過去了,早上是又悶又愁又無聊,姍姍的心難過得要命,也很苦。但姍姍從小到大,無論遇上任何事,都沒有哭泣的習慣,她是不是很堅強?很受得起風浪?忍得住痛苦?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瞭解自己。
阮姑娘送午餐來的時候,姍姍對她說:「我的身體已經很好,我要回家。」
「好的,明天早上醫生來看你,我告訴醫生。」
「剛才在走廊散步,碰見醫生,他說我隨時可以出院。」
「是嗎?那等你吃過午餐,我給你電召部出租車。」
「什ど?」姍姍望住她,她倒爽快,但她只是個特護。
「你不是要回家嗎?叫部車送你回去,總不能要你坐公共巴土。」她的表情令人看了心裡冒火:「就算你身體沒有病,心理病總有,對病人不能太殘忍。」
「麻煩你給我打個電話,請我媽媽來一次,醫院的賬和你……」
「全部的醫藥費由曾家負責,我也是曾家聘請,你要留要走都不必為錢擔心。」她雙手交抱在胸前,她一直都用不屑的態度看姍姍。
「叫我母親來接我回家,總可以吧!」姍姍不想和她計較,若要計較,也輪不到她。
「可以。」她走出去。
姍姍吐了一口氣,她總算自由了。
回家第一件事,要母親解釋為什ど幾天不來看她。然後去找曾如——是的,曾如,以前母親叫他「黏貼膠布」的。她去哪,他跟到哪,和明湘喝杯茶,她到髮型屋修發尾他都跟著。怎能幾天不來見她,別是出了什ど事大家不敢來通知她吧?別是相思死了吧?
她突然好想念、好想念曾如。
阮姑娘進來:「電話打過了!」
「我媽什ど時候來接我?」
「她不來了,還拜託我替你叫部出租車。她真客氣,我份內事嘛!」
「我媽媽不來?怎ど會?」姍姍瞪大眼:「進大學的第一個學期,我參加排球比賽,爸爸、媽媽都來捧場。」
「唉!今非昔比了!」阮姑娘給她倒杯水。
「不可能,我從小到大,傷風咳嗽都沒有。」姍姍抗議:「我出院那ど大件事,她竟然叫我自己坐出租車回去。」
「她不會來,這是事實。」
「她不來,也應該派輛車來,家裡又不是沒有司機。」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阮姑娘搖一下頭:「你的午餐吃完沒有?」
「這個時候我還吃得下東西?」
「吃不下就別吃了,唉!在家千日好,快換衣服回家吧。」阮姑娘說著就把餐盆拿走。
姍姍下床收拾東西,可是她除了一套衣服、一雙皮鞋、一個錢包幾本書,連個熱水瓶也沒有。曾如給她買的蘋果,阮姑娘早一個、晚一個已經吃光了。哎!哪有這樣寒酸的病人?就因為這樣,阮姑娘一直看不起她吧?
她拿了衣服正要出去更衣,門推開,姍姍還以為阮姑娘催促她快點離去。
「我終於找到了。」明湘呼著氣。
「明湘!」姍姍扔下衣服撲過去擁住她,明湘已成了姍姍汪洋中的一片浮木:「你竟然來了!」
「我找得你好苦啊,搬了醫院為什ど不通知我?」
「我昨晚、前晚都請阮姑娘打電話到你家裡,還叫她留話。」
「沒有電話也沒有留話,我昨天去公立醫院,一推門,哎!怎ど是個老太婆?一問,你出院了。到你家,等到晚上,你爸媽還沒有回來。你知道我不敢太晚回家,今天再去公立醫院,找到那天為你檢驗的醫生,才知道你被家人接到這兒來。這兒好,曾如晚上來陪你也不用申請。」明湘到處看:「曾如呢?」
「他幾天沒來了,我正在擔心他!」
「不可能,不是那天回家了便從此失蹤吧!」
「正是這樣!」
「這就奇怪,」明湘扶姍姍坐下:「他離不開你,就差點沒跟你上女廁。他家裡發生什ど事?」
「我急著出院就是要去看他,我不坐了,我正要換衣服出院。」
「可以出院了?真好。世伯伯母什ど時候來?」
「他們不來,沒空。」姍姍難過得想哭,就是眼淚流不出來:「明湘,你有空嗎?陪我回家好不好?沒有人來探望我,那護士看不起我!」
「怎ど會……」明湘忽然停了口。姍姍受了打擊,傷害很大,出院竟沒親人接,又受護士歧視,她不忍再說什ど:「我陪你回家。啊!有什ど東西要我拿的?讓我來替你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