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采薇
「玄羽!」曾樵大聲喝住他,「你不要這麼認真,政治就是這麼回事。」
玄羽搖搖頭,「岳父大人,對不起,我辦不到。」
「你……」曾樵為他的固執忍無可忍,「你要好自為之,我先走了!」他說完就氣沖沖離去了。
「爹……」臨仙攔不住曾樵,只好走回玄羽身邊抬頭看著他。
一見到他內心彷彿隱藏著莫大的痛苦似的,臨仙心都疼了。
原來昨夜相公就是在為這些事情苦惱,難怪一夜未曾回房休息,她竟然還誤會他是躺在別的溫柔鄉里,真是不應該!
「相公——」她忍不住開口想要勸慰他。
玄羽低頭看她,「娘子,我知道岳父大人是一番善意,可是我真的受不了聖上的作為。」
臨仙還是似懂非懂。
「唉!」他皺起了眉頭,「我這回出征剿亂,原以為都是些刁民,其實他們本來都是善良百姓,只是因為官吏貪污,逼得他們無法生存,才不得不起兵作亂。」
「啊!」臨仙驚訝極了。這就是相公所說的官逼民反?
「娘子,你知道嗎?聖上為了興建艮岳,派人四處搜羅奇石異卉,只要是看上眼的,立即蓋上黃巾,標明是御物,甚至不顧主人反對拆屋拆門搶了就走。」
原來聖上不只是搜羅書畫珍品,竟還有奇石異卉?只要是聖上想要的東西就這樣據為己有?
難怪相公要力諫聖上了,這樣的作法的確不是一個明君所為。
可是爹說聖上的書畫一流,保存寶物很有一套,師師姑娘也說聖上惜才所以免除了老師的罪狀,更何況聖上他還如此賞識相公呢!
這樣說來聖上倒也不是一無是處啊!
「相公,聖上或許只是一時糊塗罷了。」臨仙試著安慰他。
娘子的話怎麼和爹一樣?玄羽想起鄭永曾對他說的話。
從前每當他批評聖上昏庸時,爹總是這樣勸慰他的,可是他真的努力過了,沒想到聖上還是執迷不悟。
先是寵信佞臣,再是迷戀歌妓,現在竟還與民爭利,簡直是越來越變本加厲了。
「我知道是聖上身邊的小人太多了。」玄羽歎了一口氣,「可是我真的不願意再替聖上去征討那些可憐的老百姓,我不想再做違背良心的事。」
「娘子,你想想看,那些無辜的老百姓很可能為了一張書畫、一塊奇石,或是一株花卉,像我們家一樣犯上欺君之罪,教人情何以堪?」玄羽露出痛苦的神情。
犯上欺君之罪?就像相公的爹一樣?
相公也就是為了免除他爹的欺君之罪才來提親,想要騙取她家書畫。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相公原本是要娶司馬小姐的。
「相公,」臨仙神色慼然道:「要不是公公被陷害,你是不是不會來向我爹提親?」
玄羽被她哀傷的語氣震懾住了,「娘子,你……」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家的書畫才娶我的,不然的話你對新黨的人一向沒有好感的,不是嗎?」
玄羽看她的表情認真,也跟著慎重的回答:「新黨、舊黨的爭論實在沒有意義,我最近常想,要不是岳父大人的開明作風的話,恐怕不會將你許配給我呢。」
「相公……」她眼睛一亮。
「娘子,說起來我能夠得到你家的無價之寶,真是我莫大的幸福!」玄羽意有所指地說。
無價之寶?相公心中在意的還是只有她家的書畫?她的心又沉了下來。
玄羽上前一步擁住她,「娘子,我心目中的無價之寶就是你啊!」
聞言,臨仙真是感動極了。
記得新婚的隔日清晨,相公曾說她是爹的珍寶,原來現在她已經成了相公心目中的珍寶了!
她真想好好抱住相公,可是,香兒和小春還在一旁,夫妻倆這樣相擁未免不成體統。
於是,她輕輕推開他,並且以眼神暗示他。
原來娘子顧忌這個?她到底是個大家閨秀,怎麼能像那些青樓女子一樣任他胡來?
玄羽順從她的意思放開她,並且揮手遣退兩人。
兩個婢女隨即識相地退下。
待門關上後,他放心地將臨仙抱起來。
臨仙也不敢過分推拒,她溫柔地倚靠著他的胸膛。
當玄羽將臨仙放在床上,開始吻她時卻察覺她全身一陣顫動。
「怎麼啦?娘子?」玄羽停下來,以詢問的眼光瞅著她。
臨仙羞紅著臉,側過頭一語不發。
她不敢再拒絕相公的索愛,可是她也害怕這樣大白天的親熱會招致非議,她真是左右為難啊。
「娘子,你……」玄羽恍然大悟。
原來娘子這樣忌諱,難怪他出征前那日她一直抗拒他。
本以為她不明白他的需求,故意吊胃口,原來她是真的害羞,不肯任他在大白日裡和她溫存。
他本來也覺得這樣的逸樂不成體統,只是之前他太急切,沒有顧慮到她,才會和她一次又一次的歡愛。
可是娘子到底是一個好人家的姑娘,她一定是覺得羞怯極了,他怎麼會沒想到她的這層心思,而只是一味怪她不肯配合呢?
唉!他真是一個莽漢!
「娘子,」玄羽坐起來,認真地盯著臨仙,「我知道你怕羞,可是我們是恩愛夫妻不是嗎?」
「相公。」她也坐起來,盯著他。
他明白她的為難?他知道她不是不要他的愛,只是不便在大白日裡和他……
「娘子,」玄羽輕輕擁抱著她,「我明白這樣的歡愛是有些違背禮俗,是我太急了,可是我要你和我做一對神仙眷侶不好嗎?」
玄羽直接露骨的話,讓她羞得想將頭埋進他的懷裡,他卻捏著她的下顎,堅持的盯著她白裡透紅的臉龐。
「娘子?」
他真的想得到她的許諾,他不願意再看到她像上回那樣淚眼汪汪的面對他,他要和她共享恩愛甜蜜的夫妻生活。
雖然他曾讓世俗禮教束縛得喘不過氣來,可是現在他已經決定拋棄這些虛偽矯情的東西好好愛他的妻子了。
只是不知道娘子看似開明、實則傳統的性格能不能接受?
臨仙無法迴避他的目光,只好睜著大眼誠摯的看著他,「相公,可是我怕人家會說話。」
「說話?誰敢嚼舌根?」玄羽直想抓出是誰在搞鬼使得她這樣忌諱。
臨仙不想說出小春以免她受罰。
「娘子,不要管別人說什麼。」玄羽看她不說話,也就不再逼問。
「相公,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隨便的女人?」臨仙怯怯的問他。
「怎麼會?」玄羽有些不解。
難道說娘子就因為這樣,才不肯放心和他歡愛?
他想起那天她掙扎著說她不是歌妓,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的話。
原來娘子怕他會因此看不起她?
玄羽笑了起來,「娘子,那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好色的相公,是個慾求不滿的男人?」
臨仙被他大膽的話嚇得臉更紅了。
玄羽看她那嬌羞的模樣,忍不住把抱著她,開始在床上熱情的纏綿……
被丈夫疼寵的幸福讓臨仙忍不住想藉著唱詞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她調好琴後,柔聲唱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小春怯怯地走進來。「大少奶奶。」
臨仙一見到來人是她立刻住了口。
原本對小春有些顧忌的她,在想起玄羽告訴她不必管別人說什麼的話時,隨即覺得十分坦然。
小春卻突然跪了下來,「大少奶奶,小春不懂事,得罪之處,還請大少奶奶大人大量饒了小春這一回。」
「小春,你……」臨仙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大少奶奶,那一天在書房我說了一些該死的話,多虧大少奶奶為我隱瞞,不然的話大少爺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小春知道她都聽見了。
「大少奶奶,」小春跪著上前,泫然欲泣的道:「我到現在才知道你是這樣好的一個人,我真的該死!」
臨仙還不及回應她,香兒氣不過的罵道:「小春,你到底對小姐說了些什麼混帳話?看我饒不饒你!」她上前一步就要抓小春的頭髮。
「住手,香兒!」臨仙連忙阻止她,「小春,你也是基於對大少爺的一片忠心,我不怪你。」
小春的搬弄是非,的確讓她難過了好一陣子,甚至因此和相公產生誤會,讓兩人陷入痛苦的深淵。
如今夫妻兩人已經前嫌盡釋,又何必對那些事情耿耿於懷呢?
「謝謝大少奶奶。」小春叩頭如搗蒜。
「起來吧。」臨仙對她揮一揮手。
「是。」小春這才緩緩站了起來。
臨仙繼續唱詞,「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姑爺!」
一見到玄羽的出現臨仙又立刻住了口。
唉,相公到底還是不喜歡她唱詞啊!
可是她卻意外地聽到玄羽繼續背誦,「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臨仙真是驚訝極了。
相公非但沒有罵她唱詞,甚至連他自己也會背東坡居士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