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采兒
掛上電話,汪健夫走出書房,眉頭緊蹙、神情哀傷地坐進沙發。他一言不發低頭沉思,直到連管家喚了第五聲時他才抬起頭來。
「老連,我父親剛剛過世了,醫院通知我準備後事;不過我現在毫無頭緒,想要安靜一下,你別管我。」他語氣沉重地吩咐一旁的老管家。
「老爺,您要節哀呀,要辦的事多著呢,需要您親自去做。」老管家真心的勸說著。
汪健夫點了點頭且揮手要管家離去。他現在只想靜靜的思考,一些讓他日夜牽掛了將近三十年的心事,而這些牽腸掛肚的秘密可以結束了。
二十八年說快不快,說慢也已等到這一天的來臨,他終於可以接回自己心愛的女人和親生骨肉。好不容易熬過了漫長的二十八個年頭,他迫不及待地想馬上飛奔到他們身邊,想真真實實擁住等了他二十多年的女人,想抱抱他未曾謀面的兒子。喔不,兒子都長大成人了,他早就抱不動了,自己真是老糊塗啦。
也許抱不動兒子,應該有孫子可抱吧。假如兒子已成婚的話,唉!想到哪去了,先辦要緊事才對,父親後事總要先辦妥才能想其它。雖然過去他恨自己的父親不通情理,不過近幾年他心裡已沒有恨,只有惋惜。惋惜他老人家沒有福氣含飴弄孫,沒有福氣讓玉貞服侍他安養晚年。
父親並非不清楚玉貞母子的存在,他明明知道他們對他有多麼重要,但卻任由一個流著汪家骨血的孫子流落在外,直到臨終之際才悔不當初,用最後一口氣叮囑他一定要接回汪家的後代;說完即呈現彌留狀態,到今晚離開人世。汪健夫忖量著,該不該接回玉貞和兒子送父親最後一程,可是他們如今還名不正言不順的,怎好讓他們遭受旁人異樣的眼光呢?
他決定還是不通知玉貞了,待一切事全辦妥後,再舉行一次隆重的婚禮,將無怨無悔等了他多年的新娘給迎進汪家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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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開首唱會的「傑」樂團,趁著白天空檔移師至墾丁海灘,拍攝第三支MTV錄影帶。因為廣大樂迷支持的結果,才有再一次的拍攝機會。原本只預定兩首歌的MTV宣傳,為了回饋歌迷的支持,汪傑只好不情不願地接受唱片公司的安排,乘勝追擊跑到南台灣取景。
南台灣的驕陽曬得在沙灘上的所有人員發昏,苦等女主角不到的導演火氣爆躁,動不動就大罵工作人員;而「傑」樂團的成員們卻心情輕鬆地享受這難得的半天假。邵丕業和莫盧逮著機會便躲在沙地上打盹兼做日光浴,汪傑和唐昕亞則童心未泯地玩起踏浪跟打水戰,全身都濕透了。
「喂,他們怎麼變得那麼要好,真不習慣哩。」邵丕業微瞇著眼問身旁的莫盧。
莫盧頭抬了起來,瞄一下又睡了回去,道:「怎麼?你吃醋啊?」
「呸!我吃哪門子的醋,只是不可思議,汪傑的態度簡直是一百八十度大逆轉,令人刮目相看。」他到現在就是猜不透,是什麼原因讓汪傑改變。
「這就要歸功於我的……」莫盧一臉的驕傲自滿,但話未說完又遭阻斷了。
「我才不相信是你的功勞咧,你說話像放屁一樣,很難有人會跟著你「共鳴」的。」邵丕業反唇相譏,一臉難以置信。
莫盧坐了起來邵丕業的手說:「人家話未說完,你就插嘴,到底是我說你聽,還是你說我聽呀?」
瞧他氣呼呼的,邵丕業也坐直了身,賠罪道:「算我不對,我道歉行了吧?快說啦。」
「說什麼?」他忽然記不起來要說什麼了。
邵丕業拍打額頭,歎道:「哇!莫老頭,想必你已七老八十了,記性這麼不管用啦。」
「什麼七老八十,我還不到而立之年哩,年輕得很。」莫盧急著辯駁。
「既然年歲不大,怎麼沒有腦袋呢?或者腦容量全裝了肥油,秀逗了?」邵丕業以損貶莫盧為樂。
「停止你的左諷右貶吧,我記起來剛才的談話,不過本大爺現在不屑說給你聽,你請自便吧。」莫盧再倒回沙地上閉目養神去也。
「喂!莫管閒事的不管啦。」他直搖著那龐大身軀,但莫盧卻不為所動。「你不理我了嗎?那就沒人理你嘍。你看汪傑現在都跟昕亞一團,而你只剩下我耶。」
「汪傑這無情的小子,要不是宛嵐敲醒他昏庸的腦袋,他如今哪會和小唐處得那麼愉快。」他還是將先前不願說的給全脫口而出了。
「謝啦,小莫,我終於明白事件始末和原由了。還是「已惘然」夠厲害,能將棘手的麻煩給擺平,我真服了她。」邵丕業豎起大拇指由衷地讚道。
莫盧忽地坐起來,一臉懊惱地捶胸歎:「我就知道上當了!你這個集卑鄙和奸詐於一身的小人。」
「小莫,我是聰明機智的君子,還不夠格跟小人一族,這寶座就讓人先坐吧。」他大笑著站了起來,往導演那邊走去,好似有事情要跟他們商量。
看見汪傑和唐昕亞相繼往那兒跑,莫盧也只好不落人後地衝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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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你一定要安排這樣的情節?」汪傑眼見昕亞委屈的模樣實在很心疼。
「這首歌的意境配上這樣的劇情是最棒了,聽我的準沒錯,拍出來的效果肯定可以拿獎的。」導演信誓旦旦地鼓吹著汪傑和唐昕亞。
「沒有其他女主角人選了嗎?」昕亞還在做最後掙扎,她實在很為難。
瞧著唐昕亞猶豫不決的神情,導演又再動用他那三寸不舌企圖說動她:「你放心,小伙子。這段畫面才出現三十秒而已,沒有人會認出你來的。」
「既然這支MTV只拍我,那就等有女主角時再拍好了,何必急著在今天完成呢。」汪傑希望這緩兵之計能奏效,因為昕亞似乎快哭了。
「你就這麼小氣呀!連自己團隊的事都不幫忙。大丈夫能屈能伸,人妖都比你強多啦!」導演不理會汪傑的拖延戰術,只對著無辜的唐昕亞發火。
汪傑無法忍受導演拿人妖跟昕亞比,不覺也火大了。「我都說延後了,你怎麼還如此咄咄逼人!」
「請問汪先生,除了今天以外哪天有空呢?就算你有空,我手上還有好幾支等著去拍,哪有時間了。」他並不誇張,現在歌手多出片量多,要拍音樂錄影帶的更多,所以稍有名氣的導演全被預訂光了。
汪傑為之語塞,想到後天要到星馬一帶宣傳和辦演唱會,而新歌錄影帶要趁熱推出,實在沒什麼時間可浪費了;但是勉強昕亞男扮女裝跟自己拍相擁的戲,這真是強人所難。
唐昕亞心中衡量輕重,與汪傑演對手戲其實不難,因為自己本來就是女生;她擔心的是自己一恢復原貌是否會被發現她根本不是男人,那等於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一樣,可不是好玩的。
「或者到附近抓一個歌迷來和你拍,這樣好嗎?」導演見情況僵持著,只好出此下策。
汪傑瞧看不遠處一群聞風而至的歌迷,全是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便搖頭拒絕。「他們年紀不大,這樣我會有罪惡感,拍不出你要的感覺。」
「我來好啦!」莫盧站了出來,對導演推舉自己。
大家一看他的身形,通通爆笑出聲,導演還是笑得最大聲的一個。
「你的勇氣可佳,但你是所有人中最不適合的。」導演拍了拍莫盧的肩膀。「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這位小兄弟長得清秀,他扮女孩才有說服力。」導演還不死心,淨是打唐昕亞的主意。
結果所有人的目光皆轉移至唐昕亞的臉上,有志一同地點頭稱是,包括先前強烈反對的汪傑,他祈求似的目光像是在希望她能自願點頭答應,但不是強迫地趕鴨子上架。
她看了看汪傑又看了看導演,再做一個深呼吸後開口說道:「我只畫淡妝,而且我要自行打理一切,不要有旁人在場,可以嗎?」
導演眉開眼笑的猛點頭。「全依你,你叫他們準備去。」
「等一下,我還有個要求。」她往正離開的導演開口道。「拍攝時我要求清場,除了必須在場的人以外,其餘的請他們離去。」
「昕亞,謝謝你了。」汪傑充滿感激地握緊她的雙手,力道之猛足以表達他內心深切的感動。
唐昕亞露出歡愉的笑容,很高興自己幫上了忙。「這也沒什麼,心態調適好就行啦,總不能為了我的放不開而害了樂團吧。」
汪傑想要再說引起什麼時,導演已催促唐昕亞到臨時搭建的小木屋裡頭換裝;而原來請來的化妝師則替男主角汪傑上些淡淡的粉底,使古銅膚色的他在鏡頭前能白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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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餘暉將整片海面染成金黃一片,沙灘上一對情侶因誤會冰釋而相擁在一起。久別重逢的他們在擁抱中訴盡彼此的思念之情和相愛之意,週遭的事物皆被他們濃濃愛意所淹沒,天地萬物也已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