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盜心

第22頁 文 / 采璈

    不一會兒,皇上已進了馨蘭閣。

    「皇阿瑪吉祥。」見到久未謀面、滿臉怒容的皇上,若蘭只輕福了福身,眼睫低垂著,未有任何情緒表現。

    「你可回來了!」皇上一進門就直衝著若蘭怒叱。「你說說,看你對自己所做的事有任何辯解沒有?一個皇格格,竟做出這等抗旨逃婚的逆事!」

    若蘭什麼話也說不出,一聲不吭地就跪了下來。

    「請皇阿瑪降罪。」她低垂著頭,顯現出從未有過的沉靜。

    此時,皇上可看出他這寶貝女兒的不對勁來。若蘭這丫頭打小就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雖說此次她的確做了生平最囂張的舉措,但他可不信她會這麼乖順地一遭怒叱即認錯;以她的性子,不作狡辯簡直怪異!

    「若蘭丫頭,你耍什麼把戲?」

    若蘭緩緩地搖了搖頭。「皇阿瑪,若蘭只求您能收回指婚的旨意,女兒已破身,不能再以此身獻侍第二個男人。」她無一絲情緒地說著,整個人叩伏在地。「求皇阿瑪再縱容若蘭最後一次,從此以後,請皇阿瑪就當若蘭是死了吧。」

    破身!?「你把頭抬起來,看著我說。」皇上抑著怒,沉聲道。

    若蘭叩在地上的頭緩緩抬起,平靜無波的眼眸直對著最寵疼她的皇阿瑪。

    「懇請皇阿瑪收回指婚的成命,從此以後就當若蘭死了吧。」

    皇上審視著若蘭,想不到他這頑皮刁鑽的女兒出一趟宮竟變了個人回來,除了從未在她身上有過的失魂眼神外,她整個人也憔悴得找不出往日的活潑氣息。

    若蘭慘淡憔悴的面容深深使皇上動容,心中那股怒氣早消去大半。

    唉,打從這小丫頭出生以來他就拿她沒轍!

    「指婚一事不必你說,豫親王府的祈燁貝勒朕已指了另一名皇格格——曦寧格格予他。」想起曦寧與祈燁一段佳緣,皇上在心底還是忍不住開心,而他本也就打算待若蘭回宮時再替她擇選另一佳婿,只是想不到——

    「至於你,你給朕把那破你身男人的名字說出來!」

    「回皇阿瑪的話,若蘭並不知他是何姓名。」

    「你——」若蘭的話又惹起了皇上的怒氣,他直指著若蘭怒道:「你是不打算說是嗎?好,既然你這般作踐自己,那朕明日就隨便給你擇個男人便是!」皇上怒極,轉身便要離去。

    「皇阿瑪!」若蘭大喊,跪爬著追上皇上,兩隻手緊拽住他的龍袍。「若蘭只求您當女兒死了,請別再折磨若蘭了……」此時,她再也禁不住淚,慘白的一張臉全染滿了淚水。

    她心知皇阿瑪雖疼她,但一個女孩兒家的貞節卻非三言兩語即可帶過,此番她已非處子身、又不肯說出破她身的男子為何人,皇阿瑪震怒是可想見。而皇阿瑪此時撂下的話也極真,真有可能在明日又再為她擇個額駙!

    「若蘭求您了……皇阿瑪……」說著,若蘭直往地上磕頭,一次又一次地猛力撞擊著地面。「若蘭求您了……求您了,皇阿瑪……」她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無論用什麼方式都一定要守住自己。

    這突來的舉動嚇壞了在場所有的人。

    「格格——」水雲立刻跪伏過去要阻止若蘭,但想不到根本拉不住她,就見她不斷地往硬石地磕著頭,額頭的鮮血都印滲在地上。

    皇上一時是驚住了,但他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怒極了、氣抖著身瞪著若蘭。

    「求您了……皇阿瑪……」

    一直跟在皇上身側的王公公見著了這場面也嚇住了,若蘭格格簡直像瘋了般地猛磕頭,一個潔白的額全染了血也不在乎,像不知疼般地傷害自己。格格也是他打小看大的,見她這般模樣他也是心疼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慌極了;而皇上的怒容也是可怕至極,這麼多年來他未曾見皇上動怒至此。

    「皇、皇上……」王公公看著心痛,撲通一聲也跟著跪下地。「皇上,奴才也求您了,皇上!格格或許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她自江南回來已瘦成這模樣,或許只是一時失了心性,請皇上就暫時別逼若蘭格格了,奴才求您了!皇上向疼愛若蘭格格,相信您心裡一定難受,就請皇上別責備格格,也別動怒傷了龍體呀!」王公公也磕了幾個響頭,曉得皇上定是拉不下臉饒恕格格。

    皇上怒看著若蘭,也見到地上的血印子,但就是說不出話。

    「皇阿瑪……若蘭求您了……」她不停地叩首,瘋狂而不知疼地叩著。

    疼嗎?這不算疼;最疼、最痛的時刻是離開昊霆,是知道他的心其實是屬於德穗的時候。如果肉體上的疼痛能抵一些心靈上的痛,那她願痛,因為這全是她該得的懲罰;懲罰她逃婚,懲罰她愛上了不該愛、不能愛的人……

    眼前,怎麼又一片昏暗?

    記得那時,也是一片昏暗,但醒時昊霆就伴在她身旁;現在,又一片暗了,但醒時……醒時……她緩緩地叩了最後一次首,頭卻沉得再也抬不起了。那麼,不醒好了……

    「啊——格格!」水雲驚喊,只見若蘭額上沾滿鮮血,沒了聲息地軟倒在地,她立刻上前扶住了若蘭。「皇上,求您了,皇上——」她跪著,代替主子喊。

    皇上再也倔不住了,立刻從水雲手中抱起了若蘭放往床榻。

    「王有德,快宣御醫!

    ☆☆☆

    半年後

    「格格,你瞧這花多美、多香啊!」水雲摘了一枝水仙,幽白的纖纖花身散著淡雅的馨香。「我將它插在上個月皇上賜的嘉興玉白瓷瓶裡好不?」說著,她取了瓶,插上水仙置在若蘭的房內。

    水雲插好了花,才慢慢回過頭望著坐在床畔的若蘭。

    「格格——不管怎樣,你好歹也該和水雲說句話兒呀!你這不說話的毛病已半年了,水雲好想念從前你那些奇怪的言談及鬼主意呢!說說話吧,格格……」她蹲至若蘭身前,捉著她玉白的手乞求道。

    半年了,已半年了呀!

    自從那一回,若蘭格格瘋了般地向著皇上磕頭而昏倒後,再醒來就成了個不言不語的呆滯人兒。皇上急壞了,可御醫卻說格格沒事,這不說話的毛病是心病,但心病尚需心藥醫,比其他任何病痛都難痊癒;其他任何病痛他都尚有些辦法,但這心病……唉,只能等了!

    「格格,你心裡有什麼話不能對水雲說嗎?」水雲望著若蘭,她這模樣就像那些洋人進貢的娃娃般,靜靜的、美麗的、了無生氣的。

    水雲輕歎了一口氣,站起身撫了撫若蘭的額。

    格格原本漂亮光潔的額也在那次猛磕頭後留了疤,一張絕美的容顏硬生生地給破壞了;雖然格格依舊美麗,但只消看到那疤痕就讓人難過。

    「水雲,格格的情況怎麼樣了?」

    一個聲音從後響起,水雲回頭一看,是皇上身旁的王公公。

    「王公公,皇上要你來看格格嗎?」

    「是啊。」王公公走近了若蘭,低歎了一聲。

    好好兒一個聰敏活潑的皇格格,出趟宮就只回來了軀殼,那魂魄像失了、再也尋不回了!皇上那兒也後悔得緊,私下裡曾向他說過,早知就不逼若蘭格格、不對她動怒了,至少那時她還說話。

    「還是一樣,我真擔心格格會不會一輩子都不再說話了。」

    兩人望著坐在床沿如娃娃般無生命似的若蘭格格,只能祈禱。

    ☆☆☆

    養心殿內氣氛依然沉重,皇上來回在殿內踱著。

    「若蘭還是沒起色?」好一會兒,皇上才停下腳步,語氣沉重地問。

    「回皇上話,奴才今早上馨蘭閣見到格格,彷彿比前些日子稍長了些肉……」王公公支吾地回話,顧左右而言他。皇上幾乎是每日問,他實在為難得很哪!怎能老回答格格還是一樣呢?皇上急,看著若蘭格格,他心裡何嘗不急!

    「廢話,我問的不是這個!她說話了沒?」

    「回皇上的話……沒有。」

    皇上歎了一口氣,料想大概也是這回答。若蘭那恍若無魂無魄的模樣看了直教人心疼,現在他都不忍上馨蘭閣了。

    「下去吧!」他揮了揮手。

    「嗯……皇上,還有一事,今年新科狀元求見。」王公公有些囁嚅。

    聽見新科狀元求見,皇上心情頓時好了起來,他早想宣他來了。

    「宣。」皇上一掃陰鬱,招呼了一聲。

    總不能成天為了若蘭的事煩心,今年欽點的新科狀元是近來最讓他開心的事。國家能募得人才自是一大快事,而更想不到的是這狀元竟還是——

    「宣——新科狀元索昊霆覲見!」王公公見皇上掃去愁顏,心下也快活些,於是也大聲對著殿外宣旨。

    不一會兒,一個俊挺不凡的身影自殿外走進,在這森肅的殿堂中沒半點兒緊張恐懼的表現,翩翩然向著皇上走來。

    「臣,索昊霆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昊霆行了大禮,聲平而不失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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