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盜心

第4頁 文 / 采璈

    「你……是誰?」她急問,才發現嘴巴似乎不太受控,右眼似乎也不是能完全睜開,右半邊的臉頰很不對勁……她舉起手來輕觸。「好痛!」右頰腫起來了,才一碰,就疼得讓她擠出淚花來。

    是呀,她現在可不是在皇宮裡哪!

    得知自己使的小伎倆完全無效、還是被皇阿瑪硬是許人後,在出閣時她留了一封信在馨蘭閣裡,向皇阿瑪表明自己暢遊大江南北的豪志,要證明那些個阿哥們能做的事她也能。之後她逃婚了,為了不讓一生葬送在無聊的王府中,她逃離了悶死人的深宮內苑。

    不是自恃,她曉得自己天生貌美,若著女裝一定使眾人驚艷,所以要扮男裝;可她的男裝扮相又太柔弱,像個病弱的寒窗書生,獨行也是很容易遭人欺凌,這麼男不男、女不女的也不是辦法,而就在躊躇的當兒,她發現了一個好方法——扮個叫化子、小乞兒吧!

    好法子!扮乞丐,平時哪兒有這等有趣的機會呀?

    她興沖沖地穿上在胡同裡與人「換」來的破爛衣裳,臉上塗抹些泥巴,再將一頭美麗光澤的秀髮弄個凌亂,至於身材瘦小這點……三餐不濟的小乞兒嘛,瘦些也是正常的;而且以她這模樣,怕是要逮她的追兵也認不出來了!

    唉,她真不愧是皇阿瑪的女兒,太聰明了嘛,扮個乞兒,省了多少麻煩事兒?

    可,這如意算盤還是打錯了。這年頭怎麼連乞丐也會遭搶?還差點、差點兒就……

    想到這兒,若蘭因高熱及疼痛而昏亂的腦子才真正弄清情況,想起自己逃婚的過程以及遇襲的點滴。現下,她不是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皇格格,而是個人盡可欺的小叫化子!想到在那破廟裡險些被噁心猥瑣的匪徒給蹂躪,若蘭一張因發熱而嫣紅的臉蛋倏地刷白。

    好可怕……才想著,身子就禁不住地打顫。如果不是——若蘭因回想而移開的目光重新愣愣地盯回床側的男子——如果不是他救了自己,如今她恐怕只能含辱、含恨地自盡了!

    「是你救了我?」是他救了自己沒錯吧?

    昊霆仔細地注意著臉色變換快速的小人兒,見她一再問自己是誰,這著實怪異,而她說話的方式及眼神也充滿著陌生;若要說她發熱燒得迷糊也就罷了,但此時她的眼光不再渙散,分明意識十分清晰……這是怎麼回事?

    他點了點頭以示回答。

    「謝謝。」若蘭掙扎著要坐起身來。雖說自己此時全身髒污、身份是個小乞兒,但她可是以皇格格的禮教養育大的,要她就這麼躺在一個陌生男子面前,還是教她感到十分不自在且失禮的。「哎呀!」她才想用手肘撐起身子,就發現根本使不上力;別說沒力氣了,根本就是一動就疼!

    「你別動,手我已替你接回去了,但現在還是多休養的好。」他將她按躺回去,語調雖平和,卻也聽得出不容抗辯的威嚴。

    若蘭沒答話,順從而安靜地躺了回去。

    他是什麼人?她還以為,這等平穩沉著、自然流露的威儀只有皇阿瑪及五阿哥才有的呢,怎麼才出京沒多久就遇上了這麼個擁有凜然貴氣又不失威嚴的男子?

    對於這種容易使人畏懼的氣息,她是十分清楚而習慣的。

    看得出小人兒還是一臉對他陌生的表情,昊霆重歎了一口氣道:「等你好些了我們就立刻回京,你曉得你這麼做讓額娘多傷心?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彷彿有些猶豫。「如果,我不是在千鈞一髮之際趕到,恐怕你——」

    妹妹?他在說什麼呀?

    直接的,若蘭打斷了他的話。「你好像弄錯了什麼,我可不是你妹妹!」

    2「皇上,人帶到了。」

    「讓她進來。」

    「喳。」

    養心殿內燃著沉香,偌大的廳堂十分靜悄,一名神情畏怯的宮女被引進了這嚴肅的大殿之中。

    「皇上吉祥。」進了內廳,宮女頭也不敢稍抬地就跪伏在地上。

    「你就是在馨蘭閣當差、大婚之日代替若蘭留在新房的宮女?」

    「是……」皇上的聲音裡完全聽不出情緒,水雲只能顫著聲回話。她這哪是「代替」呀,根本是違拗不過格格!可皇上問什麼她也只能答什麼,宮裡的規矩嚴厲,不能回問話以外的東西,更別提替自己辯解什麼了。

    「聽說你發現了若蘭的留書?」皇上的聲音同大殿一樣,沉沉的。敢情那丫頭是有預謀的?難怪那麼乖順地出閣、不鬧花樣!

    「是……」水雲再度抖聲回話,從懷中取出了今早無意間在格格褥下發現的信函。她是認不得字,但常看若蘭格格寫字,大約就這模樣,也就不敢稍怠地立即通報了。

    在旁的公公從她手中拿過信函,恭敬地雙手遞奉給皇上。

    展開信函,若蘭圓潤而秀中帶倔的字跡鋪開在一方米色的厚紙上頭——

    皇阿瑪:

    女兒雲遊四海去了!

    大清江山社稷如此遼闊,您怎樣忍心將女兒困在無聊的宮中、王府中,眼看女兒與額駙的一群三妻四妾共處?後宮如此多苦命的嬪妃,女兒才不步她們的後塵!

    女兒已讓皇阿瑪關在宮中十多載,再不依了。您打小讓女兒讀書、認字、學地理,女兒若不親身見識九州風采,就真是愧對皇阿瑪的苦心,為了不負皇阿瑪,女兒行天下去了。

    若蘭

    「胡鬧!」皇上拿手在案上重重一拍,安靜的大殿中隨之旋出淡淡的回音。

    是他太過縱任這打小就調皮的女兒,才養出這麼個無法無天、無視他命令的皇格格!什麼他的苦心?早知如此就不順她的意,在她小的時候就拿一堆閨女教育來壓她,也不至於有今天這等逃婚的逆事!

    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這大清江山的確大,但就因如此才更是危險;雖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也不是處處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個打小在深宮內苑生長的嬌貴格格又怎知世途險惡?

    想及此,皇上心中的怒氣早轉為擔心。

    這個若蘭,是生在深宮中依然能持有天真爛漫性子的小丫頭,自小就有一種能讓人深感自在的氣息,也因為如此,他才這麼縱著她。

    「你,可聽過格格特別提過什麼地方沒有?」他向跪著的宮女問道。

    「回、回皇上的話,沒有。」

    「你再仔細想想。」見她害怕的,恐怕有也嚇成了沒有。「若蘭若有提過些什麼是你漏了,可得唯你是問。」

    聽皇上這麼說,水雲更害怕了。格格呀,水雲可讓你給害慘了!

    「皇上問你話呀!」一旁的公公見水雲怕得緊,細聲提醒道。

    「是……奴婢想起來了,有一回格格讀了書後歎氣著說:「這麼多秀麗的山川,拿讓詩人給寫活了,而我卻只能呆坐在宮裡癡望著書本兒,哪天我定要自個兒走一遭,等把大清都逛遍了,再上那些洋人的國家去轉溜轉溜。」」水雲回憶著。記得這樣清楚也是因為當時覺得格格的話有趣;一個女子怎能似男子般地遍游各地?又不是商賈,到那些個洋人的番邦去做什麼?

    聽了宮女的敘述,皇上皺了皺眉,只覺得這話有說同沒說一樣,不過這不像樣的話的確像是若蘭會說的話。

    「還說了什麼沒有?」

    「呃……」還說了什麼呀?水雲十分努力地想著。「是了,格格說:「從江南開始!」」對,格格那天合上書時是這麼說的。

    「王有德!」皇上對身旁的公公喚道。

    「奴才在。」

    「叫人,立刻下江南尋人去,務必將人平安帶回!」

    ☆☆☆

    可、惡——簡直是太可惡了!那些個匪徒竟膽敢將她如花似玉的臉蛋給打得腫成這模樣!

    藉著清澈的溪水,若蘭愈看自個兒尚未消腫的臉頰就愈生氣。雖說這也可以算是自己任性出走造成的結果,但也未免太悲慘了一點吧?再怎麼說,臉蛋可是女孩兒家寶貴的門面哪,而她也是十分珍惜這遺傳自皇阿瑪及皇額娘的姣好容顏哩!

    若蘭輕撫著已不再疼痛但卻依然有些腫脹青瘀的粉頰低聲歎息。要她頂著這難以示人的腫頰遊山玩水,她哪兒還高興得起來?所以,除非這腫消了,否則打死她也不肯到有人煙的地方去!

    就算是個叫化子,也得是個人見人愛的叫化子才是,哪兒能是這模樣?唉,還是眼不見為淨吧!

    若蘭別開眼不再盯瞧著映在水中的臉龐,訕訕地回過身去,就見昊霆在溪畔生火烤魚。

    這個名叫「昊霆」、神情肅冷的男子可說是她意外「撿」來的旅遊贈品;說起來,他還真是個「好用」的人。

    打從在荒廟裡遇襲後她就有了新的認知,那就是——就算扮乞丐也是挺危險的,天曉得那種噁心的土匪強盜是否會再突然無緣故地盯上自己?但有了保鏢在旁就不一樣了;他的身手她是見識過了,若暫且不提他的身手,光他那威嚴的儀態也就夠唬人的了,更何況他好似挺懂得野外求生,赤手空拳的,三兩下就能在溪裡撈起肥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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