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端木華
芙淨被她的怒容震懾住,心裡揪成了一團,不知如何是好。
『我恨你!我不會讓你如願的!』說完,她使勁推了芙淨一把,便流著淚跑了出去。
『啊──』芙淨眼看就要倒地,幸而一旁的李管家扶住了她。穆仁同時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出的手看來就像準備上前扶住芙淨一般。
見李管家穩住了芙淨,他才放心再度落坐。穩定了心緒,這才緩緩開口,『謝謝你來看玉舞。李管家,你帶她下去吧。』
看著穆仁一臉的落寞,芙淨正想開口再說什麼,人已經被李管家拉著離開了廳堂。
她是不是真的不該介入這個家庭呢?芙淨不敢去想這個問題的答案。
『玉舞格格好多了嗎?』在迴廊中,芙淨向李管家探問著。
『傷是沒有大礙,不過可能不敢再碰馬了。』李管家說道。
『她那天一定嚇壞了。』芙淨想起那日驚險的畫面。如今想起,她也不明白自己當時是哪來的勇氣,竟敢對著一匹狂奔的馬,衝上前去救人。
『到了。你自己進去吧。』李管家說道。她們正停在廂房門前。
『好。』芙淨點點頭。
待李管家離去,芙淨這才舉起手敲了敲房門。
『我不在。』玉舞的聲音從房裡傳了出來。
芙淨微笑地搖著頭。畢竟是個孩子。不過從她的聲音聽起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
她輕聲地說:『是我。我可以見見你嗎?』
『不要!我為什麼要見你?』玉舞心情不好,什麼人都不想見。
芙淨早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有了準備。『因為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給我?』聽得出來玉舞已經有些心動了。
再加把勁。『嗯,只有你有喔。』
突然,門開了。
『是什麼?』玉舞看著芙淨問道。
『到外面走走好嗎?』她不該整天關在房裡的。
『好吧。是什麼?』玉舞的心思全在那個神秘禮物上。
芙淨很自然的就牽起玉舞的手,走到花園後,兩個人找了個涼亭坐下來。
『就是這個。』坐定後,芙淨拿出一個小小的香袋,上面繡著玉舞最愛的蘭花。
接過香袋,玉舞欣喜地撫著上面的繡花。『好漂亮!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這種花?』
『格格,你忘了嗎?你們家有不少衣服是我和我娘做的。這個剛好配你的騎馬服。』
芙淨說道。
玉舞立刻沉下臉來。『我再也不要騎馬了。』接著又哀怨地說:『我做不來的。我沒法子像金舞一樣,她比我瘦,一下子就可以上馬。』
芙淨摸摸玉舞的頭說:『誰說胖胖的人不能騎馬呢?不只這個,胖胖的人能做的事還有好多呢。』
『是嗎?』玉舞抬起頭看著芙淨。
芙淨微笑地對她說:『是啊!你看我,我是不是也圓圓的?可是每次颳大風時,我的姊姊和弟弟就會躲在我後面。還有,每次打架的時候,只要是被我壓住的人,都不得不投降喔!』
『這麼厲害!』玉舞瞪大了眼。
『不只這些呢,我還選上了京城十二金釵喔。』芙淨抬起頭說著,一副十分驕傲的神采。
『嘻……』玉舞被芙淨這模樣逗笑了。
她這模樣也逗笑了躲在暗處的穆仁。他的嘴角已經好久不曾上揚了。這些日子來,他看著玉舞不開心,卻不知如何是好,想不到芙淨不過幾句話就解決了。
『古芙淨……』他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
『你還會繡這些漂亮的東西?』玉舞撫著香袋,欣羨地說。
『你也可以呀。』芙淨是說真的。玉舞天性細膩沉靜,做這類女紅是再適合不過。
只是堂堂一個格格,沒必要學這些手藝的。
『我也想繡這些美美的東西。』
『我可以教你。』
『好。那我們就一言為定喔。』
『可是,不要因為上次的小小失誤就怕馬,好嗎?』該是她要學的,便不能輕易放棄。
玉舞聞言低頭不語。
芙淨好言相勸,『你不一定要騎得像金舞那樣好。她年紀本來就比你大,長得又比你高,不是嗎?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穿上我繡的衣服,配上這個,去參加秋狩。』說著,她突然靈機一動,『不然,我繡個小偷符給你好了。』
『小偷符?』玉舞歪了歪腦袋。
穆仁也很好奇,小偷符是什麼?從來沒聽說過。
『就是繡三個一樣的小袋,在其中一個放入符紙,然後對著它許下你的心願,這樣就可以偷到其他人身上相同的能力了。』芙淨故意詭譎地說著。
『真的嗎?』
『是啊!一個就掛在金舞格格身上,另一個……掛阿瑪身上好不好?』
這女人,竟敢算計他!穆仁聽了不禁有點哭笑不得。真是騙小孩的把戲。到時候只怕他還真要掛一個香袋去丟人呢!
『我試試。』玉舞小聲地說。
芙淨禁不住摟住玉舞,『你真棒!』
『古芙淨,你也不賴啊!』穆仁低語著。
***
『喂!』穆仁已經叫第三次了。
『啊!對不起,我……我在想事情。』芙淨撫著心房說道。
自從上次的事情後,芙淨和玉舞間也開始有了良好的互動,當金舞無禮的罵她時,有時玉舞也會替她說幾句話。
現在來穆府,對芙淨而言是愉快的──只要不碰到金舞或穆仁貝勒。尤其穆仁貝勒總是會讓她緊張……就像此刻。
從三天前知道今天要來替穆仁量身長後,芙淨已經坐立不安三天了。這些天她拚命找丁無練習量衣順序,生怕會出糗。然而現在的她,心裡彷彿在擂鼓一般。
『開始吧。』穆仁沉聲說道。
『啊?』
『你不是要量衣長嗎?』
『對。』芙淨做個深呼吸。『麻煩你把手伸平。』
拉開尺,芙淨為了使尺平順,幾乎要貼上穆仁的背了。這使得她的臉不禁紅了起來。
他的肩很寬……透過量尺,芙淨到今天才真正見識到眼前這個男人的高大雄偉。更在如此親密的接觸中,體察到他健壯的體魄……好不容易,終於量完了。芙淨剛剛在心裡放鬆下來──『你怎麼滿頭大汗?會熱嗎?』他的聲音突然低低的在她耳畔響起。
芙淨受驚嚇地抖了一下,一不小心,把固定的小針刺入了手裡。『啊!』
穆仁迅即捉起她的手,動手將插在肉裡的針拔了起來,然後拿了條手巾,細心地替她將滲出的血滴擦去。
『你都這麼不小心嗎?』穆仁的口氣竟有些埋怨。
『啊?』誰是罪魁禍首啊!
穆仁抬起頭看著她,問道:『是我讓你緊張嗎?』
芙淨不自覺地倒抽一口氣。『不,怎麼會?好了,我要走了。』她的手還在他的大手中。
『等一下,我替你包紮好。』穆仁開始仔細地用手巾為芙淨的手包紮。
完了,心跳聲怎麼那麼大聲?他會不會聽到?芙淨焦急地偷瞄了他一眼。
『就這樣包住吧。』穆仁說著,手仍未有放開的打算。
芙淨用力抽回了手,神色慌亂地說:『我走了。』
穆仁看著近乎落荒而逃的她,然後拿起她遺落在桌上那只剛剛肇事的小針,靜靜地等著自己跳動快速的心漸漸趨緩下來……
***
『怎麼會這樣?他怎麼可以這樣跟我說話?』金舞的聲音已經明顯地帶著哽咽。『我不愛他,我一點也不愛他。笨蛋!』
年少的青春,輕狂的歲月,卻洋溢著情懷詩篇,這些正是用來形容像金舞這般年紀的少女。
原來私心裡,金舞一直喜歡著納爾泰家從小一起長大的德慶貝勒。德慶比她大了三歲,卻已經一表人才,出眾非凡,甚得眾人的欣賞,連穆仁偶爾都會誇讚他幾句。
可是德慶卻是個木頭,即便金舞在有意無意間表露了自己的心意,他就是不解風情,實在教金舞氣惱。
而由於感情的不順遂,加上穆仁對她的責罵,竟讓金舞無理性地把這股氣轉嫁到芙淨身上。
『都是她害的!為什麼?為什麼全家都向著她?連阿瑪都快被她騙走了……』金舞一個人在湖邊哭得好傷心。
恰好路過的芙淨,無意間聽到金舞這番話,反而讓她陷入進退兩難之中。她知道金舞格格有多討厭她,如果知道她不小心聽到了她的心事,只怕會更麻煩。
『額娘,額娘……你要幫我啊!』金舞對著湖面大叫。
她還是個孩子啊!芙淨心裡歎了口氣。
『額娘,我好想你……』無論金舞如何大吼,湖面還是平靜如昔,沒有任何聲音回應傷心的她,以致她益發地傷心哭泣。
她其實是個善良的孩子,但個性卻那麼強,希望她不要太鑽牛角尖,否則……『咚!』正尋思間,一個落水聲傳進芙淨耳裡。
什麼聲音?躲在樹叢後的芙淨驚覺不對,趕緊探頭一看,金舞格格已經不見蹤影,而湖中蕩起了圈圈漣漪。
『不可以!』她奔了過去,毫不考慮地涉進水中,拉住了一片正往下沉的紅色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