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杜若唯
他剛才明明在店裡看到瑾琛在門口徘徊不去,怎麼這會兒人就不見了,光猜沒用,他乾脆推開玻璃門一探究竟。
了不起,穿著高跟鞋還能蹲在店門口打盹,待會兒看你怎麼站起來。「起床了。」他輕聲叫著她。
朦朦朧朧的,瑾琛聽見一聲溫柔的呼喚,天知道她為了這個專案有多久沒能好好睡覺了,本想不理會,誰知聲音又來了,她被喚醒了,轉轉眼珠子,讓隱形眼鏡得到滋潤,才抬頭一看,馬上又被吸進兩片海洋中,趕緊低頭用皮包遮住臉。
悲哀,真浪費了換上一套成熟且有女人味的套裝的苦心。
「起來吧!」查克體貼的將手伸向她。「你不是來找我的嗎?不起來怎麼進來呢?」
猶豫片刻,她還是客客氣氣地說:「謝謝,不過我可以自己起來。」不想靠別人,她扶著牆壁站直身子,才剛成功的讓雙腳撐起身子,整個身子又滑了下來。
失策,她忘了蹲太久,血液循環不良,腳是會麻的。
查克及時扶住她往下滑的身子,等她能自己站立時,他才鬆開她,見她又是兩片紅霞飛上臉,他忍不住打趣道:「奇怪,我又沒有擦可以讓女孩子聞了就會臉紅的香水,你怎麼臉紅得這麼厲害。」
紅霞快將她整張臉都染了。
「小女生。」只有經驗不足的小女生才會將不安表露出來。
「我不是小女生,我是個成熟的大人了。」
「不是小女生,是小鴨子。」他率先進到「普斯人」內。
垂在胸前略微枯黃的髮梢點醒了她,小鴨子都是黃黃的,他豈不是拐著彎在說她是個黃毛丫頭。她備感屈辱地跟進去。「我不是小女生、不是黃毛丫頭也不是小鴨子……」
查克一派悠哉地靠在他的專用躺椅上。「呱呱呱。」頑皮的學了幾聲鴨子的叫聲後,他又適時送上他的關心。「腳不麻了?」
「謝謝你的關心,不麻了。」真給他打敗了,語鋒轉得這麼快。腳是不麻了,只是十隻腳指頭被折磨得好慘好慘。
「如果你還想遊說我去你們俱樂部當脫衣舞男,我的答案沒有改變。」他開門見山地說。
謹琛眨著兩排長睫毛,細細長長的丹鳳眼兒在畫像、花瓶、木雕之間溜來溜去,腦子飛快地運作,細細回想老闆對她面投機宜的那招「以退為進」,應該能派上用場。
「我今天來不為別的,只是想欣賞你的古董。」最後她的視線停駐在一個鑲著十二顆紅寶石的古董懷表上。
「這只懷表是十九世紀的產物,喜歡嗎?」查克不動聲色,順著她的話說。
「這麼貴,我買不起。」
「我可以給你特別優待。」這時他已來到她身旁。
「還是算了。」
「我也可以讓你分期付款。」他繼續遊說。
「買古董還能分期付款的嗎?」她聽都沒聽過。
「方法是給人用的。」他用鑰匙打開玻璃櫃,取出古董懷表。「你看,它是不是很美?」
的確很美,而她也很喜歡,但還是買不起。
他慇勤地拿著懷表在她胸前比著,並且讓她親手拿著。「你自己說吧!這只懷表是不是真的很美?據說這只懷表是一位紳士送給他請人的定情之物,後面還刻著字呢!」
她半信半疑地將懷表翻過面,果然看見一行有些模糊的字跡——
「給克莉斯汀,吾愛,保羅。」她輕輕念著。呵,此刻她手裡握的是一百年前一對情人的定情之物,一段永恆不渝的真愛代表物就安放在她掌心內,整個心窩感到一陣暖哄哄的,眼裡也泛著淚光。
「這麼愛哭。」他溫柔地用衣袖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珠,見她猶有依戀的輕撫表面,他乘機補上一句:「你這麼喜歡這只懷表,買下吧!不要再猶豫了。」
「很貴吶!」她看了一下標價,竟要十八萬多,要她付半年薪水去買這只懷表,她寧可去買些較實際的東西。
他動作極快,拿起電子計算機,按著按鍵就盤算了起來。「我給你打八折,零頭我也送給你,就算你十五萬好了。」他將電子計算機轉給她看。
想也不用想使猛搖頭,她還是沒這種閒錢。
「好啦!買啦!別等到讓別人買走,你會後悔的喔!」
她為難地看看懷表、又看看查克,再想想存款簿的數字,她幾乎要被他說動了,但,等等,她的腦子忽然開竅了。「你是故意的?」
「什麼!」他裝傻。他浪費了這麼多口水,她才發現不對勁,不過也讓他確定她是個很「古意」的女孩子。
「你這麼熱心地向我介紹這只懷表,其實你是想讓我嘗嘗被別人纏住而無法脫身的痛苦滋味,你是想讓我知難而退,不要再來找你。」這顆笨腦袋,怎麼連他的小計謀都看不出來,她真想用力捶捶自己的笨腦子。
「賓果!抱歉我沒有糖果給你當獎賞。」
糖果,他當她是小孩子。瞧他那張細皮嫩肉的俊臉,她猜他大概大她沒幾歲,他如此老氣橫秋的語氣,叫她如何心服?「別用那種口氣跟我說話,我不需要糖果。」她微揚著頭以示她的不滿。
他抿嘴一笑,在他看來,她只是個急著想證明自己已能獨立的大孩子。「你不喜歡糖果沒關係,反正你也知道不要再來煩……找我,我是不會去你那什麼俱樂部的。」
她洩氣了大約有十秒鐘的時間,但很快的,沮喪便自她心中溜走,她是那種屢敗屢戰、越戰越勇的人,豈能被這點小小的挫折擊垮?笑,要有笑容,記起服務守則第一條,她很努力地牽動臉部肌肉,試圖做出一個親切的笑容。「是『凱薩琳皇后俱樂部』,是很高級的俱樂部,另外你叫我不要再來找你,那是不可能的,我一定要完成我的工作。
她在笑嗎?他可不確定,如果她在笑,那麼他要說那是個不甚美的笑容,她好像只是讓臉部肌肉抽動了幾下,如果這樣也叫笑,他真要重新再研究研究笑的定義了。他懶懶地伸個懶腰。「你很倔強喔!」
「不,是不半途而廢,你有拒絕我的權利,我也有找你的自由,你不能阻止我來。」她堅決萬分。
「你可以來,只是請你不要再提脫衣舞男的事。」
「說服你也是我的工作。」他堅持,她更堅持。
看來她不屬鴨,該屬驢。他換個話題。「你一直握著懷表,是打算買了嗎?」
這只懷表彷彿是和她合為一體的,她絲毫都不覺得重,太喜歡的緣故吧!被他一說,她不好意思地將懷表交還給他,誰知兩人沒默契,懷表從兩隻手之間滑落,直落下至地面。
兩人手忙腳亂的去接往下墜的懷表,慌亂中,瑾琛的下巴撞上了查克的額頭,令人安慰的是,那只懷表被查克及時撈住,免於落入成為廢鐵的命運。
這一互撞,兩人皺眉咬牙的;瑾琛捂著下巴,查克按著額頭,然後兩人互看著,查看對方的傷勢有無大礙。
她暗叫完了,這個人是查克,而且他有一對漂亮的藍眸子。
她的魂魄將被那兩片藍色海洋吸引去,吸到幽暗的海底,完了。
時間凝結在空氣中,兩人相對無言有如門口那兩尊石雕像。
幸好此時,有一對夫婦推門進來,及時解救了她的迷失。
瑾琛搖搖不甚清醒的小腦袋。「請你再考慮考慮,我會再來的,再見。」接著她快步離開「普斯人」。
查克的眼角餘光瞄向玻璃窗外那個粉紅色身影,忘了向進門的客人打招呼,只想著那句「我會再來的」。
來吧!儘管來吧!只怕你來幾次都沒用。
脫衣舞男,哈!
「查爾斯去找桑彤的麻煩,她沒事吧……沒受傷,受了點驚嚇……」查克和李傑通電話,說到一半,他見到瑾琛推開「普斯人」的玻璃門進來,他揚起左邊的眉,快十點,他都快打烊了,她還來。還是等他講完電話再說吧。他繼續說:「放心吧!爵爺,她不怕驚嚇的,等一下應該就沒事了,好好,等會兒我會過去一趟。」掛斷後,他以略帶責備的口吻說道:「你怎麼這個時候來,很晚了。」
「我想這個時候來,應該就不會有其他客人打擾我們的談話。」她回答得一本正經。
「這個時候,你還跟我談工作!」真給她打敗了。
「如果我能讓你簽下合約,我就不用忙得神昏顛倒了,其實我們開給你的條件很不錯喲……」
查克一聽,又是這套舞男企劃,的確頭大二話不說,讓她去說吧!他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打道回府。
她滔滔不絕外加比手畫腳說得正起勁,最後她終於發覺到,他根本沒有在聽她說的話,他正在關燈,店裡昏黃柔美的燈光一盞一盞地熄了,心裡一慌便直喊著:「查克,你幹嘛關燈,我話還沒說完呢!」
「關燈、鎖門,然後回家睡覺,你如果要幫我顧店,我也不反對,晚安,拜拜。」他檢查完一切電源開關後,便熄掉最後一盞燈,然後步出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