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黎小沛
席凡與官湘兩人面面相覷。
席凡一時間也啞口無語。任務還未完成便提前曝光,看樣子更棘手了。
則奈見兩人決定繼續保持緘默的模樣,更加扇高了他的怒火。
可笑的是他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慾求不滿才產生了遐想——不是對年過半百的老女人感到莫名其妙的且滑稽的悸動;便是迷戀一個以為不存在的女子。
好了,現在總算老天爺有眼,一切陰謀終於現形。
他該拍手稱慶才對,畢竟這證明了他還是個正常的男子,但只要仔細一想,有多少個夜裡,他輾轉未眠、借酒澆愁……所被扼殺的腦細胞,胸口那把被澆上柴油的怒火就平息不了。
「看來你也是跟其他女人沒兩樣!說!你接近我到底有何目的?覬覦江邦家的財產?還是江邦夫人的頭銜更吸引你?否則你何必如此大費周章,還拉親信。」
接著,不給席凡任何答辯的時間,直接將矛頭指向一旁的官湘。
「老姐,我更料不到,你竟然會連同一個陌生人來戲弄你唯一的弟弟!」
這是另一個令則奈感到無法忍受的事實,這個叫席凡的女子究竟有何魔力?能夠說服官湘背叛他?
「則奈,」官湘甚知理虧、內疚,語氣也不免柔和、低語許多。「席凡絕無惡意,她跟以前那些女子更是大大不同,不能相提並論!你不相信她,總該相信老姐吧!」官湘以近乎情的口吻,「況且這些日子多虧有席凡陪伴我,是她使我又重拾了歡笑,再次去領略生命的存在。這幾天相處下來,我知道她是個好女孩,絕對不同於以往那些工於心計的女子。」
憤怒、被人蒙在鼓裡的羞辱蒙蔽了則奈的理智,完全沒將官湘所說的話塞入耳中,他將佈滿熾熱烈火的目光轉向席凡。
「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確比其他女人聰明多了!」是種令人寒冽刺骨的譏諷。「我不管你是用了何種手段把我老姐哄得團團轉,但你太低估我的能耐了,你以為我會這麼容易受騙嗎?」簡直是白癡一個,他只差沒對自己咒罵出氣。他冷冽如冰柱的眼早已瞇成直線,口氣之冰冷無情足以教人不寒而慄。「或是你的目的也是求得與我共度一夜激情?據我所知,我畢竟是許多女人夢寐以求之事——」
「則奈!」官湘慌忙開口,阻止他說出更多令席凡難堪的字眼。
另一方面也對他如此勃然大怒的表現感到不解,官湘有些迷糊了。
對這種層出不窮、不斷在江邦大宅上演的「求偶記」,則奈應該早已司空見慣了才對,以往他大不了是一笑置之——
然這一次——似乎裡頭更含雜了許多教人猜不透的情節——十分情緒化。
她極力為始終不發一語的席凡辯解,「我可以保證,席凡絕對不是個像你口中所言的女子,她和你以前所交往的女人截然不同。」
「這恐怕只是有她自己心中明白。」則奈的口氣依然凌厲尖銳的刺人,怒火毫無減退之象。
官湘這個和事佬急壞了,她的轉動著輪椅,面向伸色凝重、若有所思的席凡,「席凡,你倒是自己跟他說個清楚呀!」
正所謂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了,面對充塞在兩人之間的緊繃僵硬氣氛,她卻沒轍。官湘怏怏地心想,恐怕此刻若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都好過面對這個兩人對峙。
「怎麼?無話可說了?是不是讓我說中了,可惜你精心策劃的計謀卻事跡敗露了,」他不屑的冷哼一聲,「如何?覺得懊惱?」
則奈不明就裡,自己哪來的這麼大的火氣,就怕火焰山的火都沒他的怒火兇猛。
而一個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火可發呢?則奈也弄清楚自己憤怒底下的那股蠢蠢欲動的——是何物?
他抓不著,越拚命想去理清,它就偏更模糊。
他倒是希望她能開口澄清,也許不會相信她所言,但至少——
至少可以稍稍緩解他暴怒的脾氣吧!也讓他不至於像現在這般,像條發了瘋的狗見人就咬,不可理喻吧!
連他自身都覺得莫名其妙,更逞論他老姐呢?鐵定早八百年前就看出不對勁的地方了。瞧他老姐一股無辜、故作鎮靜的面容,就不難得知。
但惱人的是,她根本不為自己辯解,彷彿默然接受他加諸在她身上的所有罪名。
第六章
若不是官湘的在場,稍稍提醒了則奈,他方能夠勉勉強強控制住自己激烈、怒火攻心的情緒,否則恐怕他早已趨身向前,為她多日來所加諸在他身上的這些非人的折磨報復一下。
殘酷且絕不留情的方式!
但他更渴望報復的方法意是——
他恨不得狠狠地揍自己一拳!則奈簡直只能以咬牙切齒來形容閃過腦際的畫面。
他竟然還沉溺地思念著那個在無數夜裡,一直糾纏著他的雙唇,令他在無數個夜裡無法成眠——全身的細胞因渴望再一親芳澤而顫抖,吶喊著解放……
更無情地撕扯著他每一道理智!
席凡把則奈驟起驟落、陰森冷峻的神情全納入了眼底。其實只有她才最清楚,自己此刻的身子有多緊繃僵硬,還有脆弱!仿若只要稍加一觸就會應聲碎成兩半。
席凡內心的緊張與忐忑不安,完全不似外表所呈現出的冷靜、無謂,她只是還處在一片震驚中,腦子更是混沌雜亂,一時無法作出反應罷了。
她試圖想理出一條合情又合理的解釋,不過通常在這種時候,上天大都不愛搭理人——誰教她是站不住「理」字的這一方。
她越是努力想教自己沉著冷靜應戰,一顆心卻像個叛徒般,越是舞得狂亂無序。
她平日的機智、幽默都到哪去了?怎麼會選在這一刻背叛了她呢?
這也難怪他會暴跳如雷、忿忿難平,此刻在他眼裡看來,她的確跟那些沽名釣譽的女人一樣,甚至更有過之而無不及,至少那些人沒有欺騙他。
其實江邦則奈馬上拿把槍轟她出門,已算夠客氣了!
「我的確無話可說,我會馬上收拾好行李。」
她瞥了眼那雙深邃、容易唆使人沉醉其中的黑眸,一陣強烈的不捨與失落如狂潮沖刷過她五臟六腑。
為什麼一想到要離開此處,竟會讓她的心頻頻提出抗議,更猶如秋風掃落葉般地刮起陣陣劇痛呢?
為了——?不!她唯一會不捨的也只有官湘罷了!
那雙黑眸在空中與她交會。
趕快逃!
她腦海忽地轟一聲巨響,不由分說地提出了這樣的警告。
要不然,恐怕就來不及了!
她掉開頭,天知道,那要費盡多少意志力去辦得到,隨即轉身離開。
「席凡!」官湘喊住了她,接著以無比堅定的不容商榷的口吻說道:「則奈,你不能趕走席凡,我需要她的陪伴,假若你真要炒她魷魚的話,那從現在開始我鄭重宣佈,席凡的僱主是我。」
不單只是席凡感到訝異,連一向沉穩的則奈亦覺得不可思議。自從出事後,一直只把自己鎖在象牙塔裡,對俗事不聞不問也漠不關心的官湘,竟然會為了這個名叫席凡的女子做出這樣的舉動。
他故意擺出最冷漠的表情,「隨你。」丟下這句話後便邁步離開。
誰也猜不透他內心真正的想法與情緒,因為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懂……糾結在胃部的那塊硬物惹得他不舒服極了。
席凡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怒罵自己。雖然別人絕對瞧不出她內心的恐懼,但她仍原諒不了自己的脆弱,她多害怕下一秒鐘可能就會倒在那傲慢、自大外加冷酷無情的江邦則奈的腳下。
那真會丟盡他們二十三世紀所有生物的顏面,且可是項「天地難容」的滔天大罪啊!也會在她的工作紀錄上留下無法滅除的污點!
襲比到底躲到哪去了?竟敢選在此刻袖手旁觀、見死不救!
待會兒她非得好好同他清一清這筆帳不可。
席凡手背上忽然傳來一股壓力,她俯低頭對官湘露出感激的笑容。(下面好像少一段)
「嗨——」他發出歎氣的聲音,「我就行行好,讓好奇心再暫時忍耐一陣子吧!」
「算了,不勉強,你也是奉命行事。」
惆悵、沮喪、抑鬱……所有不愉快的情緒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發黯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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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奈肯定自己一定是被下了降頭、貼了符咒,更讓憤怒蒙蔽了所有的理智。
他可笑且愚蠢的誤以為已經找到了此生一心所追求的女子——孰料……
席凡的偽裝與欺騙,不啻是又將他推回了原點,令他更加篤信女人是不可以認真的動物。
或許是因為席凡摧毀了他假想的夢幻化影,他變得十分不可理喻,常理被他丟下沼澤埋沒,心中那股忿恨急欲找人發洩。
想當然耳,席凡便成了他設定的目標。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只願將它解釋那是他的報復手段,完全不肯承認是心靈深處那簇微弱燃燒的火苗所驅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