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杜凌
「中君,你去將那塊布揭起來。」他指著牆角。
雲中君不解,不過荀彧叫她去,她毫不遲疑的走了過去。才剛走到帷幔之前,她突然停下腳步。
「怎麼?」荀彧問道。
雲中君的聲音也沉了下來,「是硫磺……」她將帷幔用力掀開,露出了一堆堆的黃色硫磺。
兩個人同時臉色一變。
「如果我們方才在地道時,有人將這個點燃放在洞口,我們兩個大概就要活埋在裡面了。」
「這就是大哥方才急忙拉我出地道的原因嗎?」
「嗯……」荀彧點頭,「地道中途崩阻,我就猜想,如果我是對方的謀士,那麼我會如何完全阻斷對方的追兵……」
「大哥,你會趕盡殺絕?」雲中君一楞,沒料到一向溫文儒雅的荀彧,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
荀彧不語。
對於她的問題,毫無疑問的,他確實是會趕盡殺絕,只是她那種駭然的神情,讓他說不出口。
何況,他目前正在思考另一個令他疑惑的問題,為何對方已經將硫磺備在這裡,卻是備而不用?
無數的疑問,在荀彧腦子中迴盪。
而在兩人走出大廳時,都沒發現大廳裡還有一個人,一直躲在暗處窺視著他們……
第五章
隨手拿起象牙梳子,身手俐落的將一頭亂髮在頃刻間高高紮成一束馬尾,隨意穿了一件簡便的男裝,綁腿、穿上靴子,一切準備完畢,雲中君將掛在牆角的長劍取下,推開房門便走了出去。
這是春光明媚的好天氣!
一走出房門,溫暖的陽光頓時灑遍全身,她伸手稍微遮了一下陽光,頭頂上的樹葉透著金色光芒,閃耀而刺眼。
「斗慶,我們要走了!」一如往常,雲中君往身後喊叫,但回答她的只是樹林的沙沙聲。
斗慶已經消失一個多月了……
不同於外在環境的明亮,雲中君的心因為斗慶不在的事實,陷入了一片黑暗。她勉強壓下心中的失落,施展輕功便往荀府的廚房過去。
不到一會兒,她便站在廚房門口。
「苗大嬸,我昨天拜託的東西,準備好了嗎?」一進廚房,她便問裡頭忙碌的其中一位廚娘。
「準備好了!」苗大嬸連忙從底下取出一隻蓋著棉布的竹籃,「小姐要我準備的,哪敢怠慢?」
「苗大嬸就是嘴甜。」雲中君笑著接下竹籃,「多謝苗大嬸啦。」
她正要轉身,苗大嬸又叫住她,「小姐,斗慶那孩子還沒回來嗎?」
雲中君一楞,隨即笑道:「是啊!他不知道野到哪裡去了,這次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會不會出什麼事?」苗大嬸憂慮的問。
「不會啦!」雲中君搖搖手,「他聰明得很,而且武功也不差,應該是在哪裡耽擱了吧!」對苗大嬸揮手告別,她連忙施展輕功而去。
對苗大嬸說的話,實際上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斗慶從來沒有這種情況,以前就算失蹤,也不過一兩天就會回來。可是這次快兩個月了,卻還沒有一絲消息,怎不教她著急。
如往常一樣走到花園,雲中君找了她平素翻牆的出口,左右看四下無人,她暗運真氣,腳用力一蹬,頓時如飛天游龍般翻牆而過。
本該是完美的著地才是。可沒料到她一翻過牆,赫然發現平素的著地點上矗立著一個人!
「讓開!讓開!」人已經在半空中的雲中君,怎麼樣也無法閃開,只有大叫示警。
那個人聽到聲音,抬起頭來,一見到從天而降的雲中君,臉上表情一楞。而雲中君看到那人,嚇都嚇呆了。
「大哥?」
本想伸手接下佳人,不過揣度自己沒幾兩重的身手,荀彧想了想,當機立斷換了位置旁觀。只見雲中君雙手護著竹籃內的東西,在空中翻了好幾個觔斗,才有驚無險的落了地。
「大哥!」一落地,雲中君就對荀彧吼道:「你幹嘛站在那裡?!」
莫名其妙被噴了滿臉的口水,荀彧的嘴角在抽動,「我還沒問你,幹嘛大門不走,偏偏又要攀牆?」先犯規的人竟然還敢凶他?!
雲中君當場語塞。
「這個……」做賊喊抓賊的心虛者,現在打算畏罪潛逃了。
不過荀彧一把抓住雲中君的衣領,讓她動也動不得,「還穿……男裝!不是告訴過你,好歹注意一下自己的性別嗎?」
雲中君一臉無辜,「穿男裝比較好行動……」
「你根本就不需要出去和人有太激烈的『行動』!」荀彧吼道。「像你這樣到處找架打,什麼樣的女裝都行動不便!」
「哎喲!彧大哥,你今兒個火氣怎麼特別大?」她家的大哥,不應該都是一臉假笑的嗎?怎麼今天反而像火山爆發?
一提到這個,荀彧的眉頭又皺在一起,他放開她的衣領,深呼吸了好幾口氣,以平復自己激動的情緒。
雲中君這才發現,荀彧的臉色真是難看到了極點。「大哥,你怎麼了?」能讓平常好脾氣的大哥成了現在這樣子,應該不是小事吧?
荀彧看了雲中君一眼,腦海中浮現今天遇到何進大將軍的對話──
「我家秀蓉對公子情有獨鍾,不知公子對小女印象如何?」
「如果公子娶了小女,也就是皇親國戚,對公子的前途大有助益……」
「公子應該知道,如果拒絕,對荀家會有什麼後果……」
一想到這些話,荀彧的眉頭越皺越緊。
他的個性再怎麼溫和、再怎麼與人為善,但面對如此咄咄逼人的追問,實在很難不動氣!
何況,他荀家是從戰國時代便傳承下來的貴族世家,有良好的名聲與文才。他何進不過是殺豬的屠夫,靠著進獻妹妹才成為皇親國戚。這樣的人品、這樣的家世,竟然妄想要攀他荀家的門第!
哼!
「彧大哥?」發現荀彧眉頭越皺越緊,雲中君伸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你究竟是怎麼了?」
告訴雲中君這種事,只會讓她擔心而已。
看著她憂心的雙眼,荀彧當下決定不能將此事告知她。
「你要去哪裡?」轉個話題,他指著雲中君手上的竹籃。
「這個?」單純的雲中君早忘了方纔的話題,她拿高了竹籃,老實的說:「我要去看一些朋友。」
「朋友?」是打架的狐群狗黨嗎?
一想到這個,荀彧就是一陣頭痛。
眼前這個女子,大概真不知道「養在深閨」四個字是怎麼寫的!
「是一些生病的鰥寡孤獨。」察覺荀彧懷疑的眼光,雲中君自己補充道。「穎川地區表面看來富裕,實際上還是有深受戰禍之苦的人啊!」
「喔……」想不到她腦子裡還裝了些東西,荀彧讚許的點點頭,「你這樣持續多久了?」
「不知道,有一段時間了。」雲中君回道。「是斗慶發現的。然後我們兩個一起想到這方法,定期去看看那些人;有工作能力的人,我們便給他一點錢,教他做做小生意,或是找塊地耕種……」
「又是斗慶教的?」荀彧敏銳的發現,雲中君原先愉悅的神情,在提到斗慶時突然又黯然下來。
「是……」覺得不能再沉淪在失落感之中,雲中君搖搖頭,想將方纔灰暗的情緒搖走。
「你在幹嘛?」荀彧接過雲中君手中的竹籃,深怕她會將頭搖掉了。
「沒事!」雲中君雙手握拳,「我要振作起來。」
「傻瓜!」荀彧伸手揉揉雲中君的頭髮,「有我陪著你,又有什麼好傷心?」
「大哥!」發現自己的頭髮又受荼毒,雲中君哀叫道:「我好不容易將頭髮梳好的。」她連忙跳離他身邊。
「好不容易?」荀彧瞇著眼看雲中君的「傑作」,「也不過就是一根馬尾而已。」連他這樣的大男人都可以輕易梳得很漂亮。
看出荀彧的意思,雲中君連忙撫平自己的頭髮。「反正我就是粗枝大葉、不會梳頭,你就高抬貴手,少來碰我頭髮。」
荀彧一笑,拉近與雲中君之間的距離,「我和你一道去,如何?」
「和我?」雲中君這下真是嚇了好大一跳,「你?別吧!」
在當時,世族大家和平民百姓之間的界線何其明顯,尤其荀彧身為世族大家中的世族大家,怎能紆尊降貴來伺候那些下層階級的人?
雲中君怎麼想也覺得不妥。
「世族是人,平民也是人。」看穿她的想法,荀彧一笑,「不要在意世俗的想法,這沒有什麼不妥。」
「可是……」雲中君上下打量荀彧,發現他還穿著朝服,「大哥,你不是應該去上朝嗎?」怎麼現在還在這裡鬼混?
荀彧一楞,那張總是微笑的臉孔難得出現一絲尷尬,「我……病了……」
聽到這句話,雲中君的眉頭幾乎要打結。「病了?」哪有病著的人,還能這麼有精神的站在這裡和她講話?
「咳咳……」荀彧裝腔作勢咳了幾聲,「總而言之,我陪你去就是了,別問這麼多。」
終於發現荀彧的裝腔作勢,雲中君露出了竊笑,她曲肘撞了撞他,「大哥,你蹺班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