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文 / 杜可綺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人只要二十年,就又是一條好漢。」
當場,包括贏政在內,所有的人在內心暗自慶幸著,還好當初回去的是曼丘葑,而不是他。否則,只怕中華民族全毀滅在他手裡,大好河山,只剩下蠻夷肆虐,縱橫無阻,這像話嗎?
恐怕到那時候,孔子不再堅持「微管仲,吾其披髮左衽矣。」這句名言,而是按捺不住的從墳墓裡跳出來,對著他破門大罵三字經,真是「是可忍也,孰不可忍。」
而這其中,最該感到幸運的,莫過於倒楣、無辜被牽連的可憐人雷鷹士。
「幸好不是你回到過去,否則我恐怕要被我家主子罰去十八層地獄,面壁思過了。」
語音尚迴盪在半空中,他人早已四平八穩的坐在沙發上,以他慣有的溫和笑容面對所有人,身旁則不知在何時,多出了四個人;一個是外表看來有幾分像贏政的年輕人,另外三個則是頭髮花白、年過半百的中年人。
歲月在他們身上留下過深過重的痕跡,世事奪去了他們健的體魄,把他們摧殘得老體龍鍾、衰弱年邁,只能在模糊依稀中,隱隱約約找尋出他們當年俊雅清朗的模樣。「嬴政!他們是呂征、蒙由哪!」曼丘葑興奮的叫了出來。因為蒙恬她沒見過,所以不認識。
經由她這一叫喊,神智尚在恍惚的蒙由和蒙恬,突然清醒過來,先是以慌恐驚異的眼神,打量著四周不尋常的景象。最後,他們的視線停在贏政和曼丘葑身上,激動的直撲了過來。
「王!葑姑娘!我們總算見面了。」性直的蒙由欣喜過度,竟抱著他兄弟蒙恬嚎啕大哭,一發不可收拾。
贏政愣在原地,半天發不出聲音來。
重逢的喜悅,深深撞擊著他,原以為不能再見面的親友,此時此刻居然能相聚,他有—種不實際的感覺。
激動和歡喜,繃緊了他的每一根神經和每—寸肌膚,使得他全身僵硬,無法靈活運用。千頭萬緒,纏繞著他的每—個部位,令他久久無法自已,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曼丘葑在前拖拉著他,望著呂征蒼老、毫無生氣的神態,愧疚和難過全湧了上來,淚水在他眼眶裡翻騰著。
「他病了嗎?要不要緊?」曼丘葑擔心的問雷鷹士。
「是中度的過勞症,只要減輕他的勞累狀態和精神壓力,多注意他的飲食起居,適當照料和持續的關懷,他就會復原了。」他朝曼丘格一笑。「我說的正確嗎?法醫。」曼丘格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心裡有些不滿意雷鷹士搶了他的工作,害他英雄無用武之地。
「你不能早些把他們帶來嗎?」她有點責備意味。
「我不能違背歷史、竄改事實。」雷鷹士照舊微笑。
表面上,他是按照史書記載行事,但換個角度,史家卻是依據他的行動所造成的事實而記載成冊,也就是說,因為他把呂征等人帶到現代,所以秦王朝等於是毀在他手上,而不是陳勝、吳廣的揭竿反秦,更不是成就在劉邦、項羽。
他才是促使秦毀滅的真正罪魁禍首。
「大哥……」贏政哽咽著,雙手緊握著呂征衰老的手。
「政……是你嗎?」呂征掙扎著,費了好大勁才睜開雙眼,卻因為視線模糊不清,無法看清他,拚命而顫抖的以雙手在他臉上摸索著。「真的是你!我感覺得出來,我終於找到你了。」說著,呂征的眼淚如急流般湧出。
「王!你可知道我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蒙由頻頻拭淚。「自從完成王交代的任務後,呂大哥帶著我和蒙恬四處探訪,用盡心力的想知道王的下落,和來這裡的方法。又是到海外尋仙,又是煉丹製藥,被那群不肖的方士儒生耍得團團轉,還拿我們當白癡傻瓜欺騙玩弄著,若不是心裡掛念著王,誰願意受這滿腹怨氣,這一切全是為了王啊!」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對,是我對不起大哥和你們,若不是自私自利,又怎麼會把你們害成這樣,全是我的錯……」贏政緊擁著呂征,滿懷愧疚白責著。
「好了!都過去了,只要見到你,什麼都值得了。」呂征像對個孩子般,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從前他是僅差贏政一歲的兄長,現在他是大了贏政二十歲,是足以做贏政父親的父執輩了。但不論如何,他包容、愛護嬴政的心是永遠不變的,若贏政要他死,他還是會毫不遲疑赴死的。
「扶蘇兒,過來!」呂征朝那名形似贏政的年輕人招了招手。「見過你二叔。」
「是!二叔。」扶蘇恭敬的欠了欠身。
贏政細細的端詳著他,劍眉像極了呂征,眼眸卻秀氣得有幾分似梅姬,鼻樑堅毅高挺的如同呂征,有父親應有的風格,嘴唇和下巴卻有母親的俏形狀,難不成他母親是——
「母后!」扶蘇突如其來的喊了—聲。
「這是怎麼回事?」劉松筠愣在當場,捧在手裡的食物在她失神的狀態下,跌落在地上,摔得稀爛。
望著扶蘇驚喜的神態,再看著歪躺在沙發上,衰老不堪的呂征,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穿過她的心田,她卻不知緣由為何,越是拚命想,就越是想不起來。
雷鷹士來到她身旁,輕輕碰觸她的太陽穴,霎時宛如一陣微風吹開她腦裡莫名的阻隔,讓她的前世記憶再現,和今世結合在一起。
「陛下……」熱淚瞬間范濫過她的眼眶,她移動著有些僵硬的身子,慢慢的來到呂征跟前。
識相的贏政立時退至一旁。
「梅姬……」呂征想握住她的手,幾番努力仍然無力、沒法動彈,劉松筠善解人意的反握著他的雙手。
「梅姬!是我不好,我錯怪你,又辜負你的深情真愛,把你折磨得痛苦不堪,最後竟然還讓你為我而死,我真是不該啊!」
「不!陛下,是梅姬不對,梅姬不能隨侍在側,又擅自離開、丟下陛下,讓陛下不得妥善的照顧,全是梅姬的錯……」她溫柔的立下誓言,「以後梅姬再也不離開陛下了。」
「梅姬她發生了什麼事?」嬴政低聲問著蒙由。
「王走後第十一年,也就是甲戊年,燕丹派荊軻想行刺呂大哥,梅姬不知怎麼得知消息,趕到大殿,替呂大哥擋住荊軻絕命的一刀,當場慘死在呂大哥的懷裡。」
贏政感歎著,看來他八成是和「丹」這個字犯沖相剋,要不然,怎麼會一碰上它,就連累他身邊的人遭殃遇禍。
不過這樣也好,否則前世和今生同處—室,為了搶呂征而大動干戈,那該如何解決?可真是麻煩哪。
「他說得沒錯,現在趙丹妮被捕,正是請君入甕的大好時機,不能白白浪費。」曼丘格附議著。
「那……」贏政有些放心不下呂征的情況。
「放心吧!有老八在這裡照料,不會有事的。」
贏政點了點頭,輕拍了拍劉松筠的肩膀,「終於可以幫仲行刻字立碑了。」
劉松筠雖想出言阻止,但心想贏政肯定不會接受她的話,她只好惴惴不安目送他們出門。
悶在一旁好半天的曼丘葑,其實心裡更急,更加坐立不安,若不是她那個該死欠揍的未婚夫下了道聖旨,要兩名忍者死守著她,她豈會在這裡坐以待斃,而無法大顯身手?
這兩名可憐的忍者,不但得四處奔波幫曼丘格搜集趙仁的罪證,還得在這裡挨曼丘映的白眼,真是太命苦了。
「安啦!不會有事的,老五天生是打群架的好手,他手下的警備隊,更是精明幹練,身手—流。至於老四,那更不用說了,他這一生只犯過一次小錯。」她不安慰還好,越說越使劉松筠緊張。
「他犯過什麼錯?」
「也沒什麼,只不過有一次打瞌睡,不小心按錯了一個鍵。」
「然後呢?」
「第二天,華爾街股票跌停板了。」
劉松筠目瞪口呆,這還算小錯嗎?
兩天後,在社會版和娛樂版,各自刊登了—則頭條新聞。前一則是印尼華僑富商趙仁德,經由香港警方和國際刑警合作,將其逮捕入獄。後一則是風靡全亞洲,乃至於全世界的天王巨星劉仲行失蹤……
尾聲
南美阿根廷湖之都
三個月後——
在靜謐的湖畔旁,有一幢木製的白色兩層建築物,屋前繁花盛開,芳香四溢。過去不到幾十公尺,則是—片漫無邊際的草原牧場,有成群的牛和羊馬優閒的低著頭吃草。
屋旁有座名為「紫虛亭」的涼亭,是午後談天說笑,一家聚集的好地方,在夜晚,它是觀看星象、賞夜的好場所,這使得所有人都愛煞它了,不時到這小憩一番。
又是個暖洋洋的尋常午後,呂征舒服的靠在躺椅上,微瞇著眼,饒富興意趣味看著愛妻劉松筠,穿著圍裙像只花蝴蝶般不住穿梭往來,一會兒幫他挪椅墊,一會兒伺候他茶點,所有的溫柔情意,全都洋溢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