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杜可綺
沒有錯,他的的確確是嬴政,即使他戴著面具,以虛假的外表困惑她,拿不實的言論來規避她,只要他的心在呼喚著她,她又怎能錯過他呢!
耳裡傾聽著她急促的呼吸聲,他明白她已尋著他了,但他沒有抬頭理會她,只是瞧著手裡的黃沙逐漸流失,直到半點不剩為止,他這才站直了身子,慢條斯理的拍去了沾染在身上以及手上的灰塵。
「你……」她該怎麼說呢?是直接拆穿他玩的把戲,或是繼續跟他玩下去?
「過來!」他下了第一道命令。
他回過頭來,平靜的瞧著她,然後他伸出了左手,對她提出了邀請,沒有多餘的話,只等她的回應。
「嗯!」曼丘葑微笑的點了點頭,把右手放在他略微冰涼的手心中,讓他緊而紮實的握住。
她一直在實踐當日對他許下的承諾,對他的話言聽計從,如果他現在打算帶她前往水深火熱的地獄,她也會毫不考慮的接受。
「時間太過於倉卒了,再加上我擔心你的安危,又認為沒有必要,所以有許多地方我沒帶你去過,但是,這裡……你應該有印象吧!」他指著眼前的黃土。
「我想不起來了。」她傻傻的望著眼前的黃土地,聯想不起它原先應該是模樣。
「這裡,原來有個石階的,往上走沒幾步,便是寢宮的正門。」他引導著她,每走一步,便向她解說原有的形狀的周圍景致。「往左繞過回廓,拾階上去,那一塊只有平台的地方,就是紫虛亭了。然後走過卵石鋪成的小路,經過另一道回廓,便可到達我居住的寢宮,那是我和你初次相遇的地方。」
依著他的指點和形容,曼丘葑的眼前,慢慢的浮現出咸陽宮原有的模樣和景觀。
多令人懷念哪!那些構造簡單,卻樸實大氣的宮殿樓閣和亭台水榭,好像又重新回到她身邊。而花園中艷麗奪目的繁花,和濃密盎然的樹木,正迎風招展,頻頻向她點頭召喚,向她傾訴著久別重逢的欣喜和思念之情。
依稀恍惚中,她看到了那群受了傷卻不肯醫治,害得她四處捉拿逮捕的侍衛,還有忠實可靠,卻被她整得很慘的蒙由,他似乎正在抱怨她的醫術不夠專精,平白讓他受了不少苦。
再往旁邊看,那是僅有一面之緣的呂征,靠著他,小鳥依人的,則是溫柔卻膽怯的梅姬……這一瞬間,她彷彿又回到了過去,回到和嬴政相遇的那段歡樂時光裡,多美,好啊!
陡地,一陣不解風情的晨風襲過,揚起了漫天的風沙,打斷了她的回憶,也吹走了她眼前虛無不實的幻象。再回過神,她只看到一望無際的黃土地,過去的一切早已土崩瓦解,經過千年歲月的消磨侵蝕,什麼也不剩,僅留下在清晨中,顯得格外冷清淒涼的土墩沙堆。
一股寒意驟然流竄過她全身,她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他取出了那條破舊卻洗滌得分外乾淨的絲巾,舉止輕柔,唯恐傷及她似的把它圍繞在她的頸項上,好讓她多點暖意。
「明明怕冷,卻還不懂要注意保護自己。」
「你是嬴政!」她決定正面宣戰。「我不是!」他笑了笑,繼續裝蒜。
「你騙你!如果你不是,你怎麼會對這裡如此熟悉呢?」
「因為我有這個。」他取出了兩本觀光指南和古跡遺址研究,擺在她面前。
嬴政的心機城府之深,向來無人能及,他若沒有萬全的準備,又怎能安心的跟她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呢!
可惜!如果他碰上的是其他人,也許會退縮,或者是放棄,但偏偏他碰上的曼丘葑,只要認定了,就絕不更改,不但不會退縮放棄,反而會更加勇往直前。
「我不管!我說你是嬴政,你就是!」
「你看我如此溫柔斯文的模樣,像那個殘忍的暴君秦始皇嗎?」他仍是滿臉笑意。
「我只要你承認你就是嬴政,你沒事扯上秦始皇幹什麼?」
「你難道不知道嬴政和秦始皇之間的關係?」
「我沒事管他們有什麼關係幹嘛!」
「他們是沒有什麼關係,只是……」只是碰巧是同母異父的兄弟罷了。
從初次見面開始,他就認為她很奇特,不同於一般人,只是沒想到她會奇到這種地方,連十幾歲孩子都知道的事,她居然會完全不知道,真是怪得很。
不過,正因為她的奇特無人能比,才更以證明他的眼光獨到,不是嗎?
「知道我是不是嬴政,對你很重要嗎?」
「當然!這還用說嗎?」
「想得到答案?」
「嗯!」她認真的點了點頭。
他淡淡一笑,把她拉至他懷裡,用手輕托起她下巴,側過他微熱的臉頰,他熾熱的唇攫獲住她紅潤的唇瓣,給了她一個又輕又柔,卻意味深長的吻。
隨即,他放開她,趁著她尚在發愣,反應不過的空檔,俯身在她身邊喃喃細語。
說完後,他便留下兀自在呆想的曼丘葑,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他生氣了?她有做錯什麼事嗎?曼丘葑東想西想,想了半天,還是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她最後下了結論,應該生氣的人是她才對,他一直不肯承認了就是嬴政,這是他不對,他不能做這件事,只有她,才有資格做這件事。
所謂的這件事,就是指他吻她。直到現在,她依然單純的認為,吻這項動作,是用來表達內心滿和憤怒的。
可憐的嬴政,幸好他不知道她心裡的想法,否則他恐怕要傷心難過到極點了,而更可憐的是,還在後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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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了尚在大腦迷宮裡尋找出口和結果的曼丘葑,嬴政是想趁著天色還早,盡快趕回片場,以免經紀人起疑,卻在半路上,遇到了手捧著相機的曼丘格。
這兩個人正面對上,一時間直是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還外加閃電、打雷和狂風在一旁助陣,不由分說,他們的視線雖然冰冷,卻仍然在半空中進出光彩刺眼的火花。
一個猶如天空大展飛、睥睨一切、冷酷凶狠的蒼鷹,眉另一個仿若地面老謀深算、狡詐陰險、城府深沉的狐狸,未開口交談之前,空氣中即已瀰漫著一股詭異危險的氣氛,表面上風表浪靜,底下卻是波濤洶湧,危機四伏。
不用多餘的言談,僅僅一眼,很輕易的,他們立時看穿了對方的想法。
「好高明的一招。」嬴政露出了讚賞的目光,並用手指了指那架相機。
「哪裡!不及你的高明。」曼丘格稍頓了一下,頗有深意的笑道:「因為有你太多的顧忌,那些卑劣的手段,自然是我來使用才恰當,我無牽無掛,又無後顧之憂,就算那群垃圾與我正面為敵,我也不在乎!」
顧忌?是的!嬴政有太多顧忌了,若不是為了救命恩人和他必須償還的罪過,他早就帶著曼丘葑遠走高飛了,哪裡還需要對那個女人虛與委蛇,還有受她的眼線,亦即他的經紀人監控,更不用去應付那些鍥而不捨的記者,以及想盡辦法擺脫狗仔隊的跟蹤和糾纏不清,他真的快厭煩到極限了。
「你的傷勢如何?」
曼丘格想上前進一步檢視,卻被嬴政推拒了,他倒退了一步,在確定保持適當距離後,他揮了揮手。
「只是輕傷而已,沒什麼大礙。」話雖如此,但由他沉重的呼吸聲可知,他的傷勢其實並不輕。
「這孩子真是的,我明明叫她帶藥包的,偏她一心急,又把它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想不忘也很難,曼丘格遠觀他們之間相處的狀況,聞曼丘葑則被被他耍得團團轉,連自己在幹什麼都搞不清了,那還有多餘的腦容量去記住她四哥交代的話。
「忘了正好,我不想……」話說到一半,嬴政連忙打住,但曼丘格卻心知肚替他接了下去。
「你不想變成蒙由第二,是嗎?」
「蒙由……」嬴政淡淡一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我明白就行了。」曼丘格也回給他一個微笑。
既然嬴政的玩性哪些堅強,他曼丘格豈落人後,自然是奉陪到底,繼續玩下去羅!
「可是,我不太明白耶!」待在一旁進行敷臉保養工作的曼丘武,聽不下去又忍不住插話道。
嬴政用著古怪的眼神,望了他一眼,彷彿他是什麼外星球來的怪物似的,為了怕自己的行為有任何失禮之處,嬴政勉強克制住滿腔的笑意以及帶的疼痛感,匆匆忙忙的招呼一聲,隨即便落荒而逃。
「他幹嘛走得這麼快?」曼丘武不解道。
「因為他不想傷勢加重惡化,以至於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曼丘格冷冷的回了他一句。
「他真的是嬴政嗎?」他原先的堅持開始動搖了。
「你說呢?」曼丘格冷哼道,「什麼不直接跟小妹相認呢?」
「也許,他是想試驗吧!」
「試驗小妹的感情?別傻了,小妹她一向是從一而終,對自己所喜愛的東西很堅持的,我不信他會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