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嘟嘟
「結婚?!」她重複了他的話,心裡就像被人用千金重的大槌子毫不留情地重擊了幾下。
「對啊,還是奉兒女之命……」
方容忽覺全身冰冷,心頭揪得緊。
不只因為邵翌結婚沒告訴她,更令她絕望的是——天哪,他結婚了?!
好一個青天霹靂!
不對不對,方容驟閃的靈光,將她正往陰冷闃暗的地獄沉去的心猛然拉了回來。
哈!今天是愚人節,她才不會上當呢。
「少來這一套啦。你騙人的對不對?誰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我才沒那麼笨呢。」
豈料趙至新的煞有介事卻讓她著實涼了心……
「我有這麼無聊嗎?騙你又沒好處。」他不疾不徐地說。
「真的?他……跟欣玉……結婚了?」她無法不吞吞吐吐。
「欣玉?」他大喊了一聲。「哇,好久沒聽過這名字了……原來你不知道他們早就分手了?」
「分手?他們分手了?什麼時候?怎麼會?」方容連珠炮似的發出問題。看來,她不清楚的事情還真不少。這個可惡的邵翌!
「他們應該分手一年多了吧。記得去年的春假,邵翌說他心情很糟,約我到紅茶店聊聊。本以為他會大吐苦水,沒想到他竟什麼也不肯透露,只是淡然一笑,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我們分手了。』」趙至新頓了頓,乾咳了一聲又接著說:「後來,聽說他在學校是風雲人物,被一堆女生纏得喘不過氣來……誰知道一玩就玩出了火,都怪他自己。」
方容噤不作聲……她忽覺怪異,春天不是來了嗎?為何空氣中還是迷漫著濃烈的寒意?
她聽見自己輕輕地問:「你說的……是真的?」她的聲音就像剛出生的小貓咪般微弱。
「當然啊,不信你可以call邵翌問清楚。」
勉強地和趙至新寒暄了幾句——為了掩飾自己的激動和愁緒。
方容掛上電話,隨即又拿起,在按鍵上keyin那串早已偷偷列印在腦海中的呼叫器號碼……
然後,她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起伏著,一動也不動地守在話機旁——就像個面無血色的雕像。
「喂,小妹嗎?生日快樂。」
不等她開口,電話那頭便迫不及待地丟來一句祝福。
她還真佩服他的記性,居然只看call機面板上顯示的數字便知道是她。
「喂!」方容忍不住擺出一副目中無人的態度,劈頭就是一頓責難:「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有你這種鳥乾哥!居然這麼不講義氣,不管我死活平空消失了不說,連有喜事也吝於通知一聲!太過分了,我對你真是失望透頂,差點還想登報斷絕『兄妹關係』呢!」
沒料到無緣無故招來一頓罵,他急忙辯駁:「你還好意思說?每次打電話沒有一次找到你,你才像泡泡一樣平空消失了呢。」
「所以不能怪我嘍。」
可惡!老是說不過他,又被他佔了上風。
她連忙祭出撒手鑭切入主題:「聽說你和欣玉……」
「拜託!」他釋然一笑,笑聲爽朗。「可見你根本不關心我嘛,都八百年前的事了……」
「什麼嘛!」方容嘟起嘴。「你又沒跟人家說……而且,你一天到晚在外頭拈花惹草的,哪輪得到我關心?」她想起趙至新方纔的八卦消息,幻想著邵翌被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團團包圍,嘻笑胡鬧、打情罵俏的情景,無法控制不斷升起的醋意,連話中都帶酸。
「我哪有?大小姐,你可別冤枉我啊。」他一邊辯解,一邊還在笑,一點都沒有正經的意思。
方容更是怒火中燒。「沒有?!那為什麼搞大人家的肚子?」她雖覺得自己出言不遜,卻克制不了。「不是我要數落你,結婚也不寄張喜帖來,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妹妹放在眼裡呀?」
「結婚?!你聽誰說的?」
「趙至新呀。」她義正辭嚴地搬出人證。
「你們……還有聯絡?」他好像有些驚訝。
「才剛掛上電話而已。怎麼,沒話說了吧?真是氣死人了!結婚是喜事耶,幹嘛遮遮掩掩怕人知道?不知會別人也就算了,連我這個妹妹也要瞞……」方容嘴翹得半天高,忿忿地咕噥著。
「什麼喜事,是喪事吧?」
最最討厭他這種不正經的態度,方容惡狠狠地臭罵了他:「你有病呀!老這樣口無遮攔!」
如果他在她身邊,一定會被她眼中露出的凶光刺得不寒而慄。
「跟自己不愛的人結婚,算什麼喜事?」他悻悻然說道:「過完年,有天『她』突然跑到我面前,說『她』有了三個月的身孕,要我負責任……」
「喔,MyGod!」方容不等他說完便插了嘴:「你是知識份子耶,居然還出這種紕漏,真是笑掉人家大牙!你不會花錢去7-買那個……那個嗎?」剛說完,她驚覺自己語氣竟然有點教唆犯罪的意味。
他的語氣瞬間轉為無奈唏吁:「『她』說……是安全期……」
「喔,真是敗給你了!」方容苦笑了一陣,笑中充滿鄙視。她繼續得理不饒人,更像在教訓不懂世事的小娃兒:「誰能保證安全期一定安全?你還真是豬頭三耶!」她也搞不懂自己火氣為何這麼大,沒好氣地挪揄他:「了不起耶,大二就結婚,還順便當了准爸爸。」
「我也不想這樣啊……」他說來極為無辜。「可是,這女人怎麼也不肯放過我,而且……我父母又等不及要抱孫子了。」
「既然你又不愛她,這樣不是對不起她,也對不起你自己?」不知怎地,方容突然同情起這個素昧平生的悲哀女人。
「唉!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他長歎了一口氣。「偏偏她是個笨女人,笨到以為可以用婚約綁住我。」
「什麼意思?」方容不解他話中含意。
「我們決定等『她』生產後留下孩子,再把她掃地出門;然後,我就可以繼續——遊戲人間了。」
儼然是一個負心漢!
「你……」方容遲疑了幾秒,還是忍不住說了出口:「把『她』……當生孩子的機器?!」
「嗯,也可以這樣說吧。」
霎時間,方容怔住了!她只覺得手心冷汗直冒……
邵翌變了,這個令她心儀愛戀的男人徹徹底底地變了,不再是她認識、熟悉的他了……
她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不記得後來還跟他哈拉了些什麼,她癱軟了身子,跌坐在床上。
鑽進被窩裡,兩眼就像被催了眠,直盯著灰灰的天花扳,腦子胡亂攪和著……
原以為情感的路應是一步一朵蓮般的燦然,而愛戀也該是轟轟烈烈的一種實在。
然而,她到現在才領悟,原來自己一路頭破血流所追尋的——竟是南柯一夢。
曾經特意給自己一絲絲的機會,也曾經特意留下些什麼,但是,這一切一切的特意卻如船過水無痕。該來的、該走的,陡然一陣狂風,就這麼被吹走了。
摟著她的KITTY抱枕——她的KITTY,竟同她一般毫無血色、毫無表情。
在光彩燦爛的夏季,她認識了他——他踩著陽光微笑走進她的生命。
在乍暖還寒的春天,她失去了他——他帶著毫不在乎的笑,攤攤手、聳聳肩,毫不戀棧地轉身離去。
這樣也好,不是嗎?
至少她不會再受制於朦朧的欣悅和竊切的期盼了。
邵翌——就當她前輩子欠他的。
深邃堅毅的眼神、英挺俊俏的鼻樑、丰采盎然的笑容,陪著她度過數不清的黑夜。在她夢中,他輕聲喚著她的名,在她額上印下一個吻,好柔好柔……
如今,他不卑不亢的明理自信、細膩善解的心緒思維、出眾不凡的睿智聰穎,還有明明朗朗的坦率真摯,她全部得收進記憶的水晶盒中,再扎上一段粉色緞帶,仔仔細細、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藏在永遠不會被人發現的角落。
兩個世界的迢遙相隔,中間唯一的橋樑是——遺憾。
然而,唯有經歷過行到水窮處的悵惘,才能體會出坐看雲起時的喜樂。
幻滅,是成長的開始……
第五章
升上大三後,宿舍換了;為方容帶消夜回來的,也從小娟換成了芸芸。
芸芸的體貼和細心,讓方容有被媽媽照顧呵護的溫馨感覺,也不再那麼想念已經搬去和男友同住的小娟了。
常聽人戲稱:大一嬌、大二俏、大三拉警報、大四沒人要。
一晃眼,方容不知不覺已過了「拉警報」的年紀,正朝「沒人要」的最後一學年邁去。
事實上,只要方容放下身段,要幾個護花使者都不成問題。她就像一顆散發著甜甜香味的糖果,總吸引著一堆如螞蟻般的異性向她聚集靠攏;然而,方容刻意裹得緊緊的糖衣,卻讓這些螞蟻雄兵全然無法突破她的心房。
她冷眼旁觀,有種單身貴族的驕傲。
大三一整年,忙得焦頭爛額的結果,也算是把大傳社弄得有聲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