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嘟嘟
但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的希望成了失望,終於在天空露出魚肚白時全然被絕望所取代。腦子胡亂運作了一整夜,思緒混濁,頭痛欲裂。
她遽然領悟到——這段戀情,早在她提出分手的那一刻起,就徹徹底底地結束了……
她瞭解他的個性,尤其她脫口而出的話又是如此不留餘地,不給他任何台階下;即使她說的是無心的氣話,不可違抗的他也不可能低聲下氣來挽回了……
☆☆☆
一個禮拜過去了,方容過了沒有他的一個禮拜。
不見他的人,沒有他的電話,更失去了他的信息。他就像個隱形人一般從方容的世界中消失了……
方容好幾次按捺不住緊張惶恐的心情拿起有如千金重的話筒,那按鍵卻總像通了的高壓電,電得她指尖顫抖而麻木。每每在壓下第八個按鍵時,總會前功盡棄地掛上電話。
自此,方容變得憂鬱而沉默……
雖然左思右想了許久,她對趙至新有的只是一分依賴、一分習慣,但她就是難過。難過的不全是失去了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戀情,而是許多許多的失望——對趙至新的幼稚、自私失望透頂。這滋味,是種蝕骨糾腸的痛楚。
一旦習慣了身邊有人陪,分手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異常難熬。時間的漫長、浩瀚和無盡,令人好畏懼。
多少個夜裡輾轉難眠,思維浮動而不定。不想碰收音機,生怕又有一堆強說愁的樂句來勾起感傷的心;不敢出去走走,生怕蜇到曾經一起駐足的地方,舊地雖重遊,人事已全非;更不願進電影院,生怕街上那一對對親密的戀人在在觸及她的傷口,提醒她的悵惘和失落……
從未體會過如此錐心的痛楚,方容開始時常靜坐發呆,或是偷偷蒙在被裡啜泣。室友見她幾天來總是形單影隻、獨來獨往,不見趙至新的蹤影,多少也明白了七八分。眉頭緊鎖著愁雲慘霧的方容著實令她們不忍和心疼;為了幫她重拾歡笑,她們拉著她一起去唱歌、逛街、看電影。而方容當然是興味索然、提不起興致,能推就推,推不掉則意興闌珊地跟著,像個無主孤魂似的。不但看喜劇電影笑不出來,連在KTV唱歌都能心有所感地哭得唏哩嘩啦,把幾個熱心好意的女孩弄得焦頭爛額、手足無措,還得使出渾身解數輪番安慰。
她的陰霾,何時才會雲淡風清呢?她全然沒個准。
好期待撥雲見日的一天哦。
☆☆☆
這晚,方容偶爾望望窗外皎潔的月,一面低頭吃著室友為她帶回來的晚餐。
剎那間,一聲電話鈴聲劃破了靜寂。
「喔,找容容啊。她在她在,請等一下……」小娟把話筒遞給方容,小聲地說:「是男生喔……嘻……聲音好好聽……」
「喂,我是方容,你是……」她夾起貢丸正想送入口中。
「方容,我是誰你認不出來嗎?我是帥哥翌啊。」
她的詫異,從撲通一聲掉回湯中的貢丸可見一斑。
「邵翌?!是你……少噁心了,你哪裡帥啊?」她口是心非地說道,心中升起極端的興奮。「奇怪,你怎會打電話找我?」
「想你啊。」他又來了。
方容完全可以想像電話那頭的他嘻皮笑臉的樣子。他老是以一副自信傲慢的態度來撥亂她的心跳,彷彿這是他最愛的遊戲。
她忍不住笑罵道:「你少無聊了,會想我才怪!幹嘛?找我借錢啊?」
「嗚……原來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就只是一個只懂得向人借錢的小混混……」他對她說話的語氣和態度還是那麼熟悉。
「神經啦!」方容被他的怪聲怪調逗笑了。「到底有啥事?快說來聽聽。」
「嗯,近來好嗎?」他頓時變得正經的聲音令她有點不習慣。
「呃……不……不錯呀。」她答得心虛。
「真的?我指的是……感情方面……」他一點都不拐彎抹角。
「呃……我們……我們……還可以啦……只是最近我們都忙……比較……少聯絡……」方容努力編了一個聽似有理的謊言,可是,她畢竟不是個能戴上面具演戲的好演員。雖然她極力想掩飾住心中的酸楚,但她顫抖而閃爍的聲音卻背叛了她。
「這樣啊……」他的聲音溫柔得讓她有股想哭的衝動。「你們的事,趙至新昨天才找我談過;而你宿舍的電話,也是跟他要的……」
「他……他說了什麼?」她再也克制不住激盪的心情和滾燙的淚珠。
「別哭別哭。」細心的他聽出了她的抽噎。「想找人談談嗎?我可是義不容辭喔。雖然我不是個心理咨商專家,但充當個大肚的垃圾桶應該還可以勝任。」
「唔……」方容持續哽咽。
「這樣好了……」他不等方容下決定。「你在宿舍門口等我,我現在已經在你學校附近了,一會兒就到。喔,對了,天氣有點涼,記得多加件衣服。別亂跑,一定要在門口等我喔……」
掛上電話,方容簡單地梳妝打扮了一番。
小娟不免覺得奇怪,剛剛這個小妮子還涕泗橫流的一副楚楚可憐模樣,怎麼一會兒非但沒有如她預期的滔滔淚水排山倒海而來;仔細一看,居然還發現了她唇邊一抹忽隱忽現的笑?!
不給小娟任何答案,方容帶著一顆五味雜陳的心踱出了宿舍。
一走出門口,她愕然愣在原地……
他已經到了?!
不會吧?看他臉不紅、氣不喘,也不像剛跑完百米的樣子。
但是,路燈下的瀟灑身影不就是他?
只有他才會讓方容莫名地心跳加速——即使在黑暗中,她只能依稀見著邵翌的輪廓。
不遠處的他,瞥見她出現,拋過來淡淡一笑。那種笑容,給她油然而生的溫馨和親切……
她盡量讓自己的步伐顯得平靜。走到他身旁,方容壓抑著有些激動的情緒問道:「這麼快?你何時長翅膀啦?莫非你就是所謂的『靈界小精靈』?」
方容也不知自己打哪來這股勁,居然還有心情說笑?她突然想起鬼話連篇裡那個大師的台灣國語,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她的笑容幫他舒了好大一口氣,他心血來潮,也跟著胡說八道起來:「其實我是小叮噹,剛從任意門出來的。」
「哈!笨蛋……」方容笑得更開心了。忽然瞧見他身後的公共電話,她瞬間領悟了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他就在她宿舍外打電話找她?!
他就這樣跑來了?!
如果她不在呢?如果她不願見他呢?這些如果他竟都沒考慮,就這樣杵在宿舍外等她?
想到這,方容說不出心中的起伏是感動?抑或是狐疑?
而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不,她堅決地肯定:他不會別有所圖的。他一直就是如此善體人意,今天他出現的目的,必定僅止於安慰安慰一個心碎的老朋友罷了。
夜,沁涼如水,靜靜謐謐的。
暗藍微明的天空,點綴著幾顆模模糊糊的星子。
☆☆☆
他倆信步向醉月湖走去。一路上,他左一句哄騙、右一句笑話想逗方容開心,但她著實理不清思緒,心頭就是沉甸甸的……
他們在湖畔的椅上坐下。暗空中的雲影映著波光,原來夜裡的醉月湖仍是如此的瀲灩。不肯入睡的水鴨滑過湖面,曳碎了波光、曳碎了雲影……
半晌,方容終於打破沉默:「我真的不懂他……」
他重重深吸了一口氣,仍是保持緘默。偏頭望著她的側臉,似乎在等待她接下去。
方容舉起無力的手,撐住被晚風拂得漸冰冷的額頭,閉上眼悠悠地說:「在一起一年來,我盡力對他溫柔、對他好,包容他的任性和幼稚;但是,他永遠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揮霍我的耐性、揮霍我的忍讓……他老是疑神疑鬼、陰陽怪氣的。我覺得我倆在一起,老是拖著對方、牽制對方,這樣下去我倆都會毀了。」
他靜靜聽完她的話,想了一會才輕聲說道:「別說你不懂他,其實,他更不懂你……」他只是不好坦白說其實他倆真的不適合。
方容抬起頭怔怔地望著他,支支吾吾地囁嚅道:「什麼意思?我不懂……」
「這教我怎麼說呢?」他猶疑了片刻,生怕傷害到任何人似的。「你們一個是我的好友,一個是我好友的女友,我說什麼都得罪人。」
「哼!」方容冷笑了一聲。「好友的女友?現在不是了。」
「我知道我說的是廢話,無濟於事;可是,緣分本是生來就注定的,無法勉強,不是嗎?」他的語氣就像他的眼一般誠懇。「你們打一開始就是一對奇怪的組合;他有著極端強烈的佔有慾,而你又是個人見人愛的女孩……當初你選擇他,就應該瞭解他的個性啊。」
「我以為他會改……」她凝視著湖面的眸中隱隱閃著淚光。「他好像永遠只以自我為中心,他能察覺的也僅止於我表面的彆扭,從不曾深觸我的內心,試著去瞭解我的想法……」說到這裡,她已經抽噎得無法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