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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文 / 董嬡

    「我好累,想睡了。」她全身虛軟得像失去生命力的人。

    子榆輕輕把她放在床上。「你的傷還沒擦好藥。」

    原來她一直躺在他懷中,難怪她會清晰地聽見他的心跳聲。「沒關係。」唉,口好渴,好像被他料中似的。「可不可以請你倒杯水?」

    「好,等一下。」他下樓去倒水。

    她的私人電話在這時響起,電話就在床頭,她沒有伸手去接,因為害怕,怕是尚天威打來羞辱她或恫嚇她的。電話每響一聲,她的心就抽痛一下。

    「怎麼不接電話?」這時,子榆已倒好水,上樓來,他伸出手就想接。

    「不要接!」她拉住他的袖子,害怕地搖搖頭。

    子榆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似要將自己的勇氣傳遞給她。「別怕,如果是那渾蛋,我就把他教訓得狗血淋頭。」轉頭,他接了電話。「喂?」

    「是,我在和美羽討論服飾設計的事。好,等一下。」子榆把話筒遞給美羽。「是雪雁。」

    美羽安心的吁一口氣,把電話接過來。「媽。」

    「美羽,你沒事吧?聲音怎麼這麼虛弱?」電話那頭喬雪雁的耳朵很敏銳。

    「沒什麼,今天跑了不少客戶,有點累。」她不習慣讓人為自己擔心,即使這人是她的母親。

    「你沒發生什麼事吧?我剛才夢見你全身血淋淋的;趕快爬起來打電話回來,響好久都沒人接,我都快擔心死了。」在喬雪雁所處的國度,現在正是好夢正酣的凌晨時分,她特地爬起來打了很久的電話,憂心從電話那頭溢出來,連光聽見一兩句話的子榆都能感染到。

    「我沒事,真的沒事,如果有事,就算你們到天涯海角去度蜜月,也要把你們?——回來。」美羽輕鬆的說著,眼眶卻又再次紅了起來,想不到即使在別的國度,母親也能感受到她的安危,難道這就是骨肉相連的親情?

    「沒事嗎?你真的沒事?你千萬不能騙我,你這丫頭的個性我瞭解得很,你真的沒事嗎?你是真的沒事嗎?美羽、美羽?」美羽的個性太倔強,即使發生事情也不會告訴她,她需要再三確定,才能放心。

    美羽再說不出話來,她怕一開口,委屈的淚水會如傾盆大雨,一發不可收拾。

    子榆體貼的接過電話,道:「沒事,別擔心,有我在,美羽不會出事的,你們安心的度蜜月吧,別忘了帶些土產回來。」他也故做輕鬆。

    「說得也是,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我只有這個女兒而已,你可得好好照顧她。」喬雪雁千叮嚀萬交代。

    「是,遵命,我一定好好保護她。」

    在子榆的再三保證下,喬雪雁終於放心的收線。

    放下話筒,他定定地看著她半晌,專注而心傷。

    「我不確定啊,美羽。」子榆像在自言自語,拇指撫去停在她眼睫的淚珠。「如果我剛好沒有經過公園後面,你就出事了,我就不能對你母親說這些話了……美羽,不只你母親,我也不能忍受這件事,你若出了任何事,我都不能原諒自己。」他的手滑至她的顴骨,溫柔地來回摩挲著。

    「我不是你的責任……」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吻去聲音。

    他的吻令她無端的震撼、感動,出乎意外的愛意明顯而濃郁,將她整個包圍,仿似暖流細膩地流過她每個細胞,流過她的每條神經,撫慰了她身上的疼痛……

    「我願意扛負這個責任,也希望你認定我為承載你一世情愛的人。」他舔舔她乾澀的唇,喝一口水,注入她口中,再舔舔她的唇,如此一再重複。

    他的話,盈繞在她心間,令她心悸不已,但又不知該如何作答,索性乾脆閉眼裝睡,而她的答案如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股溫柔細膩的感覺一直陪伴她到夢中,這一夜並沒有她所以為的那麼難以入眠,相反的,她似乎作了好夢哩。

    第六章

    一夜好夢令美羽捨不得醒來,但身上的傷卻不那麼合作,讓她從夢中痛醒,忍不住呻吟出聲。

    「美羽?」

    當她被痛醒,她再次聽到這溫柔擔心的聲音,登時她的手被一雙溫暖的大手覆蓋,一股熱流由此蜿蜒入心田,像魔法一樣撫去她的疼痛。

    「幾點了?」窗外還是一片黑暗,夜光從窗口透進來,給人置身神話的錯覺。

    「三點。」子榆溫柔地回答。

    「上次是兩點半。」難道她每半個鐘頭痛醒一次?「你回去睡吧,把門關起來,我不要緊的。」她知道他一直守在她床畔,她一呻吟他就會緊張地握住她的手,但這是多餘的,他的陪伴只是累壞他自己,於她的傷並沒有多大的助益。

    「我不會再離開你。」他的聲音如許堅定,大大的手掌拂去她額上的髮絲,輕輕捧住她的臉頰。「再睡會兒吧。」他安撫著她。

    「叫你回去。」照顧病人是很辛苦的,她不要有人為她受任何辛苦。

    「我說過我不會離開。」她隨時會痛醒,隨時需要有人在她身邊,為她驅逐孤獨與無助,他對自己說過,絕不再讓她身陷危險與無助。

    「我要生氣了。」她擺出生氣的臉。

    「我也要生氣了。」他雙手交臂,暗忖:如果她再這麼固執,他就把她抓起來痛毆一頓。既而轉念一想,噢,不行,她現在身受重傷,那就先記帳,等她好了,再修理。

    「病人最大。」美羽皺眉翹嘴,無奈倔脾氣發洩不得。

    「病人要最乖。」他笑著揉她的發,像寵溺一個小孩。

    隨著他的觸碰,她可愛地擠起眼來。「你出去啦,這是我的房間耶。」他自然又溫暖的呵護,令她臆想如果他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不知該有多好……

    「你先睡,等你睡著了,我再出去。」他哄她,替她把棉被拉高,在她的額上留下一吻。

    「真的哦。」美羽也知道他在哄她,但她選擇相信,他的話在她的心窩裡留下暖暖的漣漪,讓她感到被寵的幸福;原來女孩子喜歡被哄,是貪戀這種甘願受騙的感覺。

    她果然閉上眼緩緩地睡去。

    子榆直到確定她睡著,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美羽再次呻吟著醒來是在天光大亮之時,晨曦被窗簾阻隔在外,她的心情也無端地陰鬱。

    房門沒有關,怕是子榆想在一聽見她的呻吟後就飛奔而來,可是他終究沒來。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般憂鬱,這和任何一個早晨並沒有不同。

    難道是因為沒有看到昨夜陪在床畔的那個人?多麼無稽啊?是她要他離開的,現在卻又因為看不見他而失望憂鬱,難道她是被他昨天的那一番話感動了?

    呵,多麼美麗的記憶,只可惜,那也只能當作回憶。昨夜,只是他用來安慰她的一時多情,只是胰島素一時分泌失調,全當不得真……他是有眾多女友的人呢,他的眾女友們個個風格迥異,成熟嫵媚,斷然不可能輪到她這只青澀的醜小鴨……

    她的心無端憂傷了起來,像六月的梅雨,泥濘不堪。

    唉,這太不像她了,她向來不憂鬱神傷的。

    大吁一口氣,企圖驅逐胸口那些煩悶,抬眼望向窗外的藍天白雲,此時此刻不應是沉鬱的好時節。

    掀開棉被,她想起床將窗簾拉開些,卻因低估自己的受傷程度,動作太大意,整個人癱軟地跌翻過去,桌椅受到她的碰撞,發出巨大的聲響。

    她蜷在衣櫃前,對自己訕笑,喬美羽啊,這是不是你自食惡果的下場?

    她是不會輕易被打倒的,就如她不會就此罷休,她試著從地上爬起來,卻一再地感到力不從心。

    就在她努力不輟地再試一次時,有個身影閃進門內,惶急地喊:「美羽!」

    子榆在衣櫃前發現她跌倒在那裡,他飛奔過去。「有沒有怎樣?」他檢視一番,隨即把她擁入胸懷。「以後做什麼都要叫我,別自己亂動。」她真是令人擔心。

    美羽的眼中蒙上一層水霧,原來他沒有離去!把手攀上他的肩,她知道自己可以相信他。

    「我只是想看看太陽。」她賴在他的懷抱中,嘟嚎地說。可內心卻十分矛盾著。不行啊,他是有女朋友的人呢。當下,又有一道念頭突然飛進她腦海。有女朋友算什麼?又不是有老婆,又不是被申請了專利,所謂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她為什麼不能追?是啦,她為什麼不能追?

    「太陽很刺眼呢。」他把窗簾拉開些,室內頓時灑進一地的光明。「我去把早餐端上來。」他把她抱到床上安置妥當。

    「早餐?」她很意外,子榆向來沒有吃早餐的習慣。

    子榆笑而不答,飛快地往樓下走去。

    不久之後,他再次走入她的房間,手中多了只托盤。

    「哇。」美羽看著托盤中的食物,發出驚呼,那是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粥。

    「差不多已經涼了,來吃吃看。」他舀起一匙粥放在她唇畔。

    美羽試試溫度,發現並不燙,便大口一張,把粥吃下。「真好吃,在哪裡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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