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丁小米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風姬和龍胤終於出現了,但卻沒有新郎的蹤影。他們臉上是一致的不安和著急。
「杜青呢?」
他不會在這時刻丟下她的,她白著臉安慰自己。
「他不見了,我們到處找過,就是沒有人見到他,守城的衛兵說,不久前有個人全身包得緊緊地匆匆出城,我們想那個人也許是他。」
「他走了,他真的丟下我了。」
凡妮莎將手上的花束扔開,神情痛苦。
「莎兒——」
她怒吼了一聲。「該死!」
拉起裙擺,不顧眾人詫異的眼光,她逕自衝向外頭。
「莎兒,你要去哪兒?」風姬和龍胤跟在他身後,怕會出了什麼事。
「我要去殺了他!」
☆☆☆「你怎麼又回來了?不是才剛回去。」
當杜青連滾帶爬地衝進鷹堡,正在花園裡賞花的芷嫣急忙上前問。
「千萬別告訴任何人我在這裡。」
「你殺人啦?」芷嫣不解地問。
「比殺人更糟,不管發生什麼事,千萬別說我在這兒,哪裡可以躲人?」他四處找著可以躲藏的地方。
但,遠處已傳來一陣憤怒的聲音。
「杜青,你給我出來!」
「她怎麼會這麼快就到?慘了!」他一個轉身一把利刃已從他髮梢飛過,落在石上。「啊——」
他想逃,可是凡妮莎的動作更快,她一個箭步抄到他面前,雙手插腰,惡狠狠地問:「為什麼要把我丟在婚禮上?」
「我早說過不要娶你,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的。」
「我愛你,難道愛一個人有錯?」她到底要說多少次他才會瞭解他們是天生一對。
「我不愛你!這問題我們研究過很多次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啊!小姐。」他快被她煩死了。
「一句話,跟不跟我回去結婚?」
「不去,打死我都不回去。」
凡妮莎拿起插在石上的刀子,逼近他。
「你不怕我殺了你?」
杜青這次豁出去了。「要殺就殺,即使你問我十次、千次,我都不會愛你,你為什麼要把自己貶得這麼低,這麼不堪呢?」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要臉,我下賤?硬把自己往你身上推?」她知道他的意思,她只是把它說得更白話。
「是。」他的本意並不是如此殘忍,但,不這麼說,她會放過他嗎?
「啪!」
在一邊的芷嫣氣得聽不下去,忍不住狠狠打了杜青一巴掌。
「芷嫣!?」這是怎麼回事?他撫著臉頰,愣愣地看著芷嫣。
「你怎麼能對一個女孩子說這種話?你知不知道這話多傷人?」
凡妮莎終於見到了她一直想見的人。「你就是芷嫣?你好特別,難怪他的心裡容不下任何人。」
「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杜青他八成是吃錯藥了,才會在這裡瘋言瘋語。」
「我沒有,我說的話都是真的。」他趕忙澄清。
「杜青!」芷嫣又推了他一下。
凡妮莎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絕望像一道深淵吞蝕了她。早知道愛他需要很大的賭注,但她仍願意用生命去賭。
她還是輸了,不但輸得徹底,而且輸得一敗塗地。
她竟然哭不出來,凡妮莎找不到一滴眼淚可以用來安慰自己。
是麻痺了?還是心死了?
「謝謝你,我終於知道『恨之入骨』的感覺了。你放心,當我離開這裡後,你將永遠不會再見到我。」
她慢慢地後退,全身的血液似乎被抽空,冰冷攫住了她。倏地,一股極大的黑暗將她拉住,在她落地之前,一雙強壯的臂膀及時抱住了她。
「杜青,如果她出任何事,你將會遭受到有史以來最大的災厄。」龍胤以天為誓發咒。
一個閃影,他們已消失在視線之外。
他垂下雙肩,內心並沒有想像中的高興。
「杜青,你真是可惡!無情無義的冷血動物!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她明明對你用情很深,你還要故意去傷害她。」
「你不瞭解。」面對芷嫣的指責,杜青無心爭辯,現在只想一個人獨處。
「我不瞭解?我是不瞭解她為什麼要那麼傻地愛著一個木頭人!你為什麼不接受她?別告訴我你是因為對我餘情未了,我才不會相信這種話!我知道你的毛病在哪,是她太像我了,對不對?表面上你想找個和我相似的女人,可是真正遇到了,你潛意識裡卻又害怕會永遠沉迷在擺脫不了我的陰影中。」
「不是的,不是的。」他不承認。
「別逃避了,總有一天你會承認我說的話。」
☆☆☆「她怎麼樣了?」
風姬拿了沾水的白紗在莎兒的頰上擦拭著。「情況很糟。」
「如果莎兒出了任何事,我會殺了那只不知好歹的青蛙。」
「記得找我一塊去,不過不是現在。」
「呃……」昏迷中的凡妮莎發出呻吟。
「莎兒,你怎麼了?」
「我沒死嗎?為什麼我覺得好像死了一樣難受。」她無力地想坐起來,卻又跌了回去。
「別說話,你身子現在弱得很。」
她想起,她是心臟絞痛得難受才暈過去的。「放心吧!我死不了的,俗話說禍害遺千年,我哪有那麼容易就死。」
風姬和龍胤同時愣了一會兒。死!離第十五個出潮日只剩下一個半出潮日。
風姬突然轉跑到窗口掩住嘴巴,不讓她哽咽的聲音傳到莎兒耳中。
「怎麼了?媽,你在哭?」
風姬並沒有回答,她怕一說話就會哭出來。
「爸,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龍胤知道早晚都得說,早說只是讓她早點有心理準備。「還記不記得玻璃書的預言?」
「知道,如果我沒有嫁給杜青,風騷王國會被毀,難道媽是為了風騷王國的命運在難過?」
「不是的,在預言後頭還有一段話——如果你不能嫁給杜青,在第十五個出潮日的夜晚,你就會死掉。」
「我會死?」她睜大了眼。
「現在已經是接近第十四個出潮日了,我們是因為無法為你做任何改變而心疼你。」他從背後摟住了風姬,她則泣不成聲地偎進他懷裡。
「我快死了。」她茫然地說。
「莎兒——」
「我沒事,我只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快死,我們回火龍堡去好嗎?」她不想死在杜青看得到的地方。
「好。」這或許是他們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杜青回到了天界,城堡內已被收拾整齊,昔日婚禮熱鬧的場景已不復見,伶月殿也恢復了以往的冷清。
角落一朵花吸引了他的目光。
是那天婚禮上的花,現在卻枯萎了。
他依稀記得,那天她穿著白紗的樣子,像個美麗的新娘,而她臉上燦爛的笑容卻被他一手扼殺。
芷嫣的話反覆地在他腦中迴盪——你怕會永遠沉迷在擺脫不了我的陰影中?
是的,他怕。
知道自己對她早已不是男女之愛,但是他怕會再度沉淪下去,他是個失敗的懦夫,無法面對挑戰的懦夫。
那天,凡妮莎的神情叫他心顫,那是張沒有悲傷,沒有生機的臉,更沒有任何情緒,如果說還留點什麼的話,那就是麻木。
他知道她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明白她做得到。
他是個愛情逃犯,想擁有,卻又害怕失去。
她的離去,不知不覺中,竟帶走了他的一段生命。
☆☆☆愛情之美,能叫人以死相許;愛情之美,能叫人死而復生。
沒有人知道是誰創造愛情,自古以來,就沒人敢承認,因為一承認,便會有數以萬計失戀的人,等著砍這個「元兇」。
愛——撲朔迷離,讓人捉摸不透。
而她——正在等待死神的召喚。
她不吃、不喝、不睡、不說,只是坐在窗欞上,手一直放在腹部感受肚裡那股強悍的生命力。
她的生命力還不及「他」來得強烈。
再經過七個月亮升起,就是她隨著月亮離去的時刻,天!她想生下這孩子,想摸摸他,想抱抱他。
她的力氣也在一天一天地減弱,生命也會一天一天地消減,直到完全消失。
「莎兒。」
風姬在外頭站了許久,還是決定進來。
凡妮莎沒有說話,只是無神地看著她。
她知道現在不管做任何事,莎兒都不會在乎,只會靜靜地望著她,有時候她覺得她在聽她說話,有時候卻認為,她全身只剩下一雙空洞的眼睛。
「別這樣對自己,這不公平。你有孩子啊!連一個小生命都會為他的生存做努力,何況是你。」
握著她的手,告訴莎兒她的決定:「我會想辦法救你,我去找杜青,逼他跟你成親。」
「不!」
多日未曾開口的凡妮莎,聲嘶力竭地吼了一聲,聲音都啞了。
「莎兒——」
「不要去找他!不要讓他知道孩子。」她在鏡中見過自己現在面黃肌瘦的醜樣子,她無法忍受他厭惡的眼神。
「如果他知道孩子的事,也許就會娶你。」
「不,不要找他,不要他知道孩子,我寧可現在就死也不願意讓他看見我。」
說著,她伸出手指,從指尖發出白光,想射向自己,卻被風姬用手掌整個包住。「不要這樣做,不要,你是我惟一的寶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