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丁巧嫻
「不行!」玉如意在轉彎處趁隙睨他一眼,「他的目標是你,我要是走了,你肯定會被他大卸八塊的。」
言下之意,頗為在乎,看來已原諒了他成親逾時不到的罪名。諸葛御陽心中頓時滿滿的感動,「我怕我會拖累你,如意。」
「噓!你聽,琴聲是不是愈來愈清晰了?」
「有嗎?」豎起耳朵聽半天,畢竟不及玉如意的武功深厚,他還是聽不出任何端倪。
「有,好像是在前面。」玉如意側耳傾聽了一會,跟著伸手指向前方,「一定是在那兒,不會有錯的。」
前方?!諸葛御陽原本還半信半疑,但是玉如意一掌劈開面前那些密密遮掩的樹葉,眼前的景象頓時教他瞪大了眼睛。
那些遮掩的樹葉後是另一番景致——一條蜿蜒的小溪,流水淙淙的正中央是一塊突出佈滿青苔的大石,令人吃驚的是——一個白髮老頭竟然安然自若的站在大石上,而叮咚的琴聲正是他擺在肩上,類似琵琶的樂器發出的聲音。
「旁門左道的老頭,看我怎麼收拾你。」
玉如意發出一聲怒斥,白髮老頭聞聲抬頭,赫然是一張約莫四十年紀的白皙面孔,還衝著他們詭異的咧嘴一笑,跟著琴聲轉高、轉急,玉如意根本還來不及出手,身後跟至的諸葛御祥便朝她撲了過來。
「砸爛他的破琴。」玉如意推開諸葛御陽。閃開一刀,「砸爛它,你弟弟就不會被他所控了。」
「砸琴?諸葛御陽遲疑的重複。
蒙天香只教過他一點兒脫逃的輕功,但這條溪到中央起碼有兩丈還不止……他哪兒這麼高的功夫,不跌進溪裡才奇跡哩!
「砸啊!」玉如意和諸葛御祥打得難解難分,還不忘提醒他,「用石頭啊!地上那麼多石頭,你不會撿啊?」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諸葛御陽趕忙撿拾地上的大石頭,一把一把的扔,白髮人忙不迭的閃躲,一個兒瑟沒拿穩,便「叮咚」的掉進了水裡。
「琴?!」諸葛御陽和白髮人同時驚呼,不約而同的跳進溪流。
琴聲倏止,玉如意面前的金刀頓住了動作,諸葛御祥那雙凍結的藍紫色眸子也漸漸有了一絲的焦距,怔怔的看著玉如意半晌,困惑的出聲,「嫂子……我到玉將軍府了嗎?」
玉如意大大的鬆了口氣,一把奪下他的金刀,「什麼將軍府?要不是你大哥千攔阻、萬攔阻,你現在到的會是閻王府。」
「閻王府……」諸葛御祥呆怔的搔頭,一臉不解。
玉如意也無暇解釋,轉身望著面前湍急的溪流,焦急的找尋兩個載浮載沉的人頭,好不容易,兩個人頭同時冒出了水面,明顯的正在搶奪那把怪琴。
「御陽。」玉如意放聲大喊,「快上岸啊!」
「大哥……」諸葛御祥一臉費解的走上前,看清那個白髮的身影,不禁大為吃驚,「義父?!他們兩個在水裡幹什麼?」
「搶……」玉如意怔了下,訝然道:「義父?那個白髮的傢伙是……」
「我義父冷如血。」諸葛御祥納悶的道,「他就是扶養我長大的救命恩人,我跟你們提過了。」
「冷如血?!」難怪她老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原來是邊疆有名的「心魂術」鼻祖冷如血。
腦筋才剛晃過個念頭,溪流中央的兩人情況已經起了變化,不知何故,那把怪琴竟然變成兩人的武器,搶著用來砸對方的腦袋。
「他們……老天!他們到底在做什麼?」諸葛御祥還是弄不清情況。
「你快下水,把你大哥拉上來。」玉如意慌亂的命令,「別讓冷如血拿到那把琴。」
話剛落,水裡的冷如血已到搶到了那把琴,高高舉起的朝諸葛御陽的腦袋落下……
玉如意心臟蹦到了心口,叫不出聲音。
痛!諸葛御陽腦袋一陣劇痛,來不及吭聲,便沉入了水裡……
「大哥?!」諸葛御祥震驚的大吼,終於意識到情況大大的不對勁,慌急的跳進溪裡。
「御陽……」玉如意喑痖的出聲,幾乎快要不能呼吸的窒息,想也不想的就直接跟著落水。
好痛!沉落水裡的諸葛御陽昏沉的睜開眼睛,看著冷如血在水中蹬開的雙腿,毫不思索的就伸手拉住了他,然後使出所有的力氣浮出水面,在冷如血震驚不信的注視下,一把搶過那把怪琴——
「去死!」琴身斷裂成兩半,套在冷如血的頸項上,讓他整個人昏死過去。
「御陽……」剛下水的玉如意怔怔的看著這一幕——諸葛御陽拖著昏死的冷如血冒出水面,一步一步朝岸上走來。
「大哥,我義父他……」諸葛御祥衝上前接過冷如血的身軀。
諸葛御陽眼底一片陰暗的藍紫,啞聲道:「你義父?!他明明是龐青的走狗。」
「龐青?」諸葛御祥怔忡的重複。
「龐青?!」奔上前的玉如意全身一震,愕然的注視他腦袋緩緩流下的血跡,「你……你是不是……」
「我的記憶可能恢復了,如意。」
一滴淚水忽然滑落他緊硬的臉龐,玉如意和諸葛御祥同時倒抽口氣,「你……」
「我要報仇!」諸葛御陽那雙藍紫色眸子轉成一片看不見底的深藍,卻渙散的漸漸無神,「我要殺了他、殺了他……你必須助我一臂之力,如意……只有你可以幫我……只有你……」
腦袋的劇痛讓他失去了知覺,他再也無法支撐的倒下,昏厥在玉如意的胸前。
第八章
皇宮內,諸葛御陽的房裡燈火通明,一堆御醫來來去去,折騰了大半夜。
「沒事了,上了金玉斷續膏,二十四個時辰內,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難得好言好語的,坐在床榻旁的玉如意卻恍若未聞,蒙天香不禁在心中沉沉的歎了一口氣。
「御醫幫你找來了,人也幫你醫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總得跟我說個明白吧?」
從頭至尾,蒙天香只聽到諸葛御祥提到什麼冷如血、龐青,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的腦子裡仍是一團漿糊,這會兒,諸葛御祥又去幹什麼「發落」冷如血的玩意了,弄得她更是迷糊。
玉如意仍舊沉默,怔怔的眸子一逕注視昏迷的諸葛御陽,不時的拿起手巾擦拭他眼角迸出的淚水。
「他為什麼一直在掉眼淚?」蒙天香又問了一句。
腦袋受傷,難道淚腺也會受影響嗎?她從未見過一個昏迷的人淚落得像斷線珠子似的。
玉如意終於有了反應,但那反應卻是緩緩的搖首,「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卻明白諸葛御陽正在承受極大的痛苦,而那痛苦並非來自肉體,而出自心靈——一個人必須抹滅自己所有的記憶,才能忘掉所受的傷痛,那麼,那麼傷痛到底巨大到什麼樣的程度?
她不敢想像,也不願去想他的經歷,光是他走出水面的那一幕,就已經夠震撼她了。
「我要報仇!我要殺了他!殺了他……你必須助我一臂之力,如意……只有你可以幫我……只有你……」
只有她!玉如意緊緊的咬住牙根。
他喑痖破碎的聲音還不斷迴盪在她耳際,那樣深沉的痛楚幾乎要將她的心撕成碎片,但是真正受傷的,真正承受這些痛楚的卻是諸葛御陽,而當時他不過年僅七歲……
「問你什麼都不知道。」蒙天香的聲音再次傳來,「那御祥剛剛提到龐青,龐青你總該知道吧?他和這件事扯得上什麼關係?」
「龐青……」諸葛御陽的憤恨全數感染了玉如意,銀牙咬得更緊,「是他滅了御陽一家。」
「是龐青?!」蒙天香震了一下,難以置信的瞅著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冷如血都招供了。」玉如意的語氣足以凝結悶熱的晚風,「二十三年前,龐青私自徵稅和收賄,被御陽的父親諸葛繼文查獲了證據,是故龐青派了一批手下殺人滅口,以杜絕後患。」
「那御陽他……」
「冷如血說御陽是當時唯一的目擊生還者,他看見了那批黑賊身上金龍刺青的圖案,所以龐青非殺他滅口不可。」玉如意深吸口氣,「另外,龐青當年並未搜獲諸葛繼文留存的證據,這也是他為什麼非置御陽於死地的最大因素。」
「你是說御陽很可能知道那些證據的藏處?」蒙天香立即接口。
「沒錯!」
「那我們還在等什麼?」蒙天香不明白,「我現在就可以派人去把龐青捉來拷問……」
「目前我們沒有證據。」玉如意打斷她,「龐青老奸巨猾,光憑一個冷如血,我們根本不可能告發他。」
「那如果他逃了呢?」
「除了我們三人,沒有任何人知道御陽已經回復了記憶。」玉如意篤定的搖頭,「他不會輕易的棄甲而逃的,為了權勢與富貴,他會堅持到最後一秒鐘。」
「那……」蒙天香思索片刻,搖頭道:「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我非得派人去盯著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