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丁苓
一個阿都仔，會說國語不稀奇，會罵人才稀奇，而字正腔圓罵得流利、順暢更稀奇。
長這麼大，她第一次聽到阿都仔用國語罵髒話，如果被罵的對象不是她的話，她或許會覺得這是件新鮮又有趣的事。
不過，遭罵的人是她，她一點也不覺得好玩。
他混合疼痛的憤怒表情，太恐怖了！
畏懼於他凶神惡煞的模樣，她不敢掙扎，緊閉著雙眼，動也不動的任由他吼罵個夠。
只是他愈罵愈難聽，愈罵愈沒有道理，罵到最後，她忍不住了。
「我……我……我又沒有錯。」沒有勇氣敢大聲反駁，她只敢囁嚅的小聲說道。
「你說什麼？」耳尖聽到她的抱怨，古玄火立即停止吼罵，兩眼冒火的死瞪著她，「有膽你再說一遍！」
他臉色瞬間遽變，愈變愈猙獰。
「我說……」勇氣就在他的怒視之下，逐漸消失中。
好可怕！他陰森的神情比青面撩牙還嚇人，她懷疑自已是否有膽量，敢實話實說。
「嗯？怎麼不說了？」瞇起噴火的雙眸，古玄火眼神兇惡的怒視她，彷彿只要她敢開口推諉責任，他就要動手掐死她。
董小玲又驚又怕的吞了吞口水，震懾於他無形之中所散發出的野蠻氣息，大氣連喘也不敢喘，更遑論還敢吭半聲。
不過，想到即將賠償一筆可觀的醫藥費，外加他有可能不合理的獅子大開口，要求賠償他精神損失的費用，勇氣在剎那間又一點一滴的累積回來了。
「我說……這……又不是……我的錯。」拚了，誰怕誰，她決定跟他理論到底。
誰說開車撞行人，就是開車的錯？
聞言，古玄火怒火更熾，「這不是你的錯，難道是我的錯？」
見她依然死不認錯，沒有半點悔意，他有股衝動想揍人了，很火大的緊緊掐住她的手臂。
手抽不回來，董小玲痛得直咬牙擠眼睛、皺眉頭，也想罵髒話。
不過，她更想哭。
她想不透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事，上天竟要如此的懲罰她，讓她倒楣的遇到這個青番仔。
「本來……本來就是你的錯。」她聲如蚊鈉的為自己辯解。
明顯的從他兇惡的臉上看到他的意圖，害怕被揍，她身子往後縮了縮。
「我的錯？我走在路上也有錯？」撞傷人還理直氣壯，咄咄逼人不承認自己何錯之有，古玄火氣得差點一怫出世、二佛升天。
被捉住逃不了，董小玲索性豁出去了，私下和解不了，大不了報警處理。
「是你突然衝出來，我才反應不及，撞上你的。」她已有最壞的打算，賠償了事。
「為什麼不說你開太快，才會撞上我？」他又不是找死，頭殼壞掉不會閃人，呆呆的讓她撞。
倘若她的車速再慢一點，他就不會被撞著了！
真是他媽的！流年不利，
「我才沒有！」董小玲不承認反應不及，是因為車速過快的緣故。
「沒有我會被撞傷？！」手骨折、腳擦傷，血流了滿身都是，無端招來這血光之災，古玄火忍不住的又咒罵了聲。
撞人是事實，董小玲啞口無言。
傷者最大，就算錯不在她，她還是要負起道義責任，送他到醫院去。
瞄了下手錶，九點十分，早過了上班時間，她還是遲到了！
這下難逃被列入黑名單的命運了！
垮著小臉，垂著雙肩，她自認倒楣的望著怒氣騰騰的男人，見他擺明了不願就此善罷甘休，也不願這麼輕易的放她走，她無奈又委屈的歎了口氣。
看來，今天她非請假不可了。
這叫什麼？賠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償失。她記住了！
第二章
「走！」習慣性發號命令，古玄火語氣有著不容拒絕的霸道。
「去哪？」被他拖著走，董小玲有些驚慌。
瞧他長得人模人樣，穿著品味高尚，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吧？她可是賣不了什麼好價錢的。
「叫你走就走，囉唆什麼！」沒什麼耐性，脾氣又不好，古玄火口氣依然非常的凶。
不說要上哪去，不會真要賣掉她吧？聽說有些女孩就是被假車禍、真擄人給賣掉的。
雖說這是一樁真車禍，但難保他不會這麼做，畢竟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董小玲反抗的掙扎著，考慮要不要再大喊救命，可惜她沒這個膽。
懂得記取教訓，她不會重蹈覆轍再蠢得去招惹他這頭性情火爆的怒獅，又不是吃飽撐著，沒事找罪受。
最後，她決定跟他講道理。
雖然他像外星人一樣，聽不懂人話，不怎麼好溝通，但她還是願意一試。
「喂……我賣不了幾塊錢的，瞧我論臉蛋沒臉蛋，論身材沒身材，全身上下沒幾兩肉，與其要賣掉我，不如……」她敷衍著，「不如我免費幫你打掃一個月的房子，如何？」
以往要她做蝕本的生意，他趴著趴著才不會中搶，可今非昔日，明哲保身，為了要他打消念頭，她願意做一個月的白工。
古玄火沒答話，彷彿沒聽見她的提議，拖著她往車子走去。
當他沒開口說話，表示不滿意，董小玲皺了下眉頭。
「一個月嫌少？不然兩個月？」為了說服他，她忍痛將數字往上提升。
懶得理她這個小白癡，古玄火任由她繼續胡亂瞎猜。
不過，她這個提議倒是不錯，只是光是打掃還不夠，時間也太短。
「兩個月還嫌少？」董小玲難以置信的瞪大眼。「好吧！！三個月？」
古玄火依然沒有反應，隨她自言自語也不阻止。
董小玲整張小臉垮下來了。
這麼優渥的條件還不答應，他到底想怎麼樣？
「四個月？」深呼吸了一下，她有了最壞的打算，「五個月？」還不行？好！她豁出去了，跟他拚了，「六個月！最多六個月，這是我的底限，再多不行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受不了她一直在耳旁嘰嘰喳喳個不停，古玄火終於忍不住止步瞪了她一眼。
一張殺氣騰騰的怒臉，突然放大的出現在眼前，董小玲被嚇得差點放聲尖叫。
瞧他橫眉豎眼的模樣，不會是要殺了她吧？
赫！不會吧？他要行兇？這麼說來，他不答應讓她打掃房子，不是要賣掉她，而是要宰了她？
只是不管她怎麼橫看、豎看，西裝革履的他，都不像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但，難保他不會是個衣冠禽獸的人。
「喔！我知道了！你要……要傷害我？」她睜大兩眼，害怕的縮了縮身子，「喂……你……不能傷害我，我認識某某市長，OO立委是我高中同學的媽媽，xX警政署長是我大學同學的爸爸，如果……如果你敢傷害我的話……」
「閉嘴！」再也不能忍受她的胡思亂想，古玄火動怒的朝她一吼。
見他發火，董小玲立刻注口，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上車！」他打開車門。
不敢有意見，董小玲乖乖的坐進駕駛座。
「去哪？」發動引擎，她膽怯的瞄了他一眼，小聲問道。
聞言，古玄火差點活活的被氣死，
「去哪？你竟好意思問我去哪！我傷成這樣子能去哪？當然是醫院！聽不聽得懂中文？醫院！」
存心想氣死他是不是？忍不住氣，他憤怒得大吼，氣雖虛，力變小，聲仍如洪鐘般的響亮。
耳朵險些被震聾，不敢領教他的吼功，董小玲難受的皺著眉頭。
「還不快走！」見她沒動作，古玄火受不了的又朝她一吼。
真要他失血過多，死在她車內，她才甘心是不是？
沒見過反應這麼遲鈍，手腳這麼慢的笨女人！他就算沒因大量失血死掉，也會被她給氣死。
「喔。」回過神來，害怕他翹辮子掛了，油門一加，董小玲馬上以最快的速度送他到就近的醫院。
拿過她的皮包，古玄火翻出她所有的證件。
「喂！你幹什麼亂翻我的東西？」以為他要搶劫，她一手操控方向盤，一手跟他拉扯著皮包，「把東西還給我！」
「董小玲，你叫董小玲，很好！」他反覆念著，記熟她的名字和地址。
原來，他不是要搶劫，而是怕她落跑。
「我不會畏罪潛逃的！」怕他扣留住證件，她空出一隻手搶回皮包。
「是嗎？」古玄火瞇起雙眸，很懷疑她的信用。
「我絕對會負起責任的！」她再三擔保。
「看不出來！」他壓根不相信，「你的表情告訴我，等一下你將我丟在醫院門口，就會落逃了！」
被說中正在打算的念頭，董小玲差點被口水嗆著。
「你……你怎麼知道？」將他送到附近的醫院，她很白癡的自已招供了。
古玄火給了她一個「你笨死了」的眼神，沒說話的下車走進醫院，也不怕她乘機逃走。
姓啥名什麼，家住哪裡，今年幾歲，父母是誰，全被人熟記得一清二楚，董小玲哪敢落跑，將車子開到停車場放好後，便乖乖的走進醫院去。
他的傷勢比想像中的嚴重，除了手骨折、腳受傷、臉破相外，還有輕微的腦震盪，以及西醫驗不出的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