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丁潔兒
「袁暮青……」她反覆深思,依舊舉棋難定。
「啥?」他發動引擎,頂開安全帽前的覆蓋回頭望她。
她慌亂搖頭,一句話似有千斤重般就是說不出口。
「先去換藥。」唉!身後這只鴕鳥還是不肯對他打開心扉,他伸出雙手扣上她的小手將它環上他的腰幹兒。「抱緊點。」
看著車後排氣管呼出的陣陣白煙經風兒一席捲便飄散無蹤,如果她的煩憂也能化成一縷輕煙消逝無蹤,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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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她換藥,送她應徵家教課,之後陪她晚餐,再送她回公寓,一整個晚上袁暮青殷切細心,表現得可圈可點,教人不想愛他也難。
桑羽文有些飄飄然,沉溺在他的魅力中,她早忘了東西南北,早忘了那個隱身暗處的危機。
潛意識的,她放任自己「脫軌」,允許自己奢侈的享受一次戀愛的滋味,即使是如曇花一現的短暫機緣,她也渴望自己乾涸的心靈能得到些許滋潤。
「謝謝你給我這麼美好的一個夜晚。」她站在公寓大門前對他說道。
「我並沒有特別做些什麼。」整整一個晚上他都納悶著。他原以為她會折著個小臉對他來個拒人千里,沒想到她始終小鳥依人般的倚在他身旁,淡淡的笑靨不曾或離她的俏臉蛋。女人,真的好難捉摸。
「是啊,你什麼話也沒多說,只是靜靜的陪著我,卻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寧。我的心好久不曾如此踏實了。」她舒服的深吸了一口氣。
「知道我的好處了吧?」他笑卻沒絲毫心悅,總覺得有些什麼說不上來的東西是自己無法掌控的。
她微勾唇角。「我相信你會是個好情人,但卻不屬於我。」她語氣平淡,好像只是在轉述一件事情似的。
他擰眉不解。「為什麼?你還是不相信我是真心喜歡你?」
桑羽文只是輕輕搖頭,沒給他任何解釋。
「搖頭是什麼意思?也許你認為像我這麼一個輕易把喜歡掛在嘴邊的人,心中肯定是輕忽不認真的;如果你真的這麼想,我想時間會證明一切……」
「我並不需要時間。」她打斷他的告白,不想讓它困擾自己太多。
「那你需要的是什麼?」他發誓,他沒碰過這麼難纏的女人,他完全抓不住她的感覺,完全不懂她的心。善變的她,情緒的轉變往往只在那一瞬間。
「距離。」她知道不能再拖泥帶水了。
「距離?我不懂。」他的雙眉攏得更緊。
「我們需要保持距離。」她低下頭顱,覺得自己方才由他身上享受的柔情不怎麼光明正大,甚至有欺騙他人感情之嫌。
「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嗎?」他隨口冷哼一聲,卻正中核心。
「就姑且當時這樣吧。」她明知道他是信口瞎蒙的,卻仍免不了一陣心悸。
「姑且?我不要這種模稜兩可的答案。你真的很奇怪,前一刻我還暗自高興你終於肯拿出真心和我交朋友,怎地忽然又變臉了?」如果愛情使人患得患失,那她的病症未免太嚴重了。
「女人本來就是善變的。」她又出推托之詞。
袁暮青真的被她的若即若離亂了心緒。「而你更是其中的仗使者。」他忍不住咕噥了一聲心頭的無奈。
他的抱怨更教她歉然。「相信我,我並不想造成你任何的困擾。」這一到她多想拋開心中的枷鎖,全心全意只做一個被愛的幸福女人,但是……何欽不會放過她的。
「你不想卻已經做了。」
「那我也只能說抱歉。」她掏鑰匙開門鎖,急著想結束今晚的話題。
袁暮青略嫌粗魯的扳回她的身體,她錯愕得險些撞進他的胸懷,惶惶的抬眸瞅他,卻在他深情黑瞳的注視下,她心更慌了。
「今晚你不給我一個答案說什麼也不讓你逃。」他霸道的宣示。
「我不喜歡你,這答案你還滿意嗎?」她別開臉咬了咬下唇。
他握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扳了回來。「鴕鳥小姐,請你看著我的眼睛說話,否則我當你心虛扯謊。」她反覆不定的態度激出了他的拗性子,今晚他非得把她和他之間的情感牽絆弄得清清楚楚不可,再這麼不明不白的糊悶下去,他會瘋掉。
初遇她的那一晚,他無緣無故的失眠了整整一夜,從來沾床便睡的他竟然為她付出了「失眠初夜」,輾轉浮現在他腦海裡的全是她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發誓即使在他和劉喬葦交往的那段日子裡,劉喬葦那張也算是巧奪天工的漂亮臉蛋從來不曾入他的夢裡來。
第二天他心浮氣躁的將自己窩在拳擊社館裡,倒霉的大個兒自投羅網的跑來挨他的拳,「傷勢」慘重的大個兒抱怨連連,直怪他一早不曉得吃錯了哪包藥,他這才發現自己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桑羽文只用一個晚上便在他的心田播種、發芽、茁壯,愛苗早成籐須,纏呀纏,繞呀繞,糾糾纏纏捆綁了他的心。
而他以為自己的體貼照應,和印在她額前的那個輕吻早已表達了他的愛慕心意,孰不知她竟「不領情」。
今天他厚著臉皮纏住她,而她的表現也漸入佳境;原以為大勢已定,怎知她突地又上演遠處令人摸不著頭緒的戲碼。他受不了了!就算愛情本身就是酸甜苦辣的共和國,但他受的苦悶也未免太多了吧!
桑羽文對上他的黑眸,驚愣微啟的紅唇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說話呀!」他催促,耐性已全然崩潰。
「要我說什麼?」霸氣十足的他令她陌生。
「說你也喜歡我。」他專制的口吻略帶威脅。
「我不——」
「不准說不!」他粗聲斷了她的下文。
「……我……」她突地感到自己好悲哀,何欽對他的是暴力的威脅,而袁暮青即也落井下石的用感情威脅她。忍著嗆鼻的酸楚,她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她的溫吞教他更是焦躁,「你無法否認自己確實對我也有些許好感吧?」
「我沒有理由討厭你,至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有點兒怨他,如果他單純的只是學長,那麼她可以當他只是個過客,彼此之間毫無賒欠,但偏偏他曾救她脫離魔掌,偏偏他對她有情,她對他也有意。進退兩難,一池春水就此亂了方寸。
袁暮青的雙瞳裡迅速燃起怒焰。「你是在告訴我,要不是那夜我適巧搭救了你,你連理都不想理我!」
「這些話是你說的,我可沒開口。」她怨憤的口吻相當不。
「你……」他恐怕要被她氣得吐血了。「我開始後悔當時幹嘛那麼雞婆跑去管你的『閒事』!」他相當孩子氣的回敬她一句更無情的話。
「知道你惹人嫌了幹嘛還賴著不走?」她把握住機會好好的激他一番,並抬起一手拍開他搭在她肩上的大掌。
他咬牙切齒的狠瞪著她,緊握成拳的手指關節已泛白。她當著如此無情無義?抑或是自己表白得太過急切乎,他反反覆覆的思忖,只巴望能衝出這團迷霧。
趁他恍然失神之際,桑羽文眼明手快的躲進那扉鐵門之後。
來不及留住佳人的袁暮青只能忿忿的拿門扉發洩他心中的沮喪。
「你回來了!咦?誰敲門敲得這麼大聲?」在客廳裡擦拭濕漉漉髮絲的劉喬葦瞥見桑羽文進門時邊繼續她手上的動作邊問道。
「一個無聊人士。」桑羽文不想解釋太多,實際上她根本不曉得該從何解釋起。
「無聊人士?」劉喬葦略提高嗓子揚聲道,心底可是已經有了個底。一整天校園裡盡在傳頌著桑羽文和袁暮青的小道消息,她這個掛著前任袁暮青女友招牌的學生會副會長早就承蒙幾個為她「打抱不平」的同學們加油添醋地在她面前編派袁暮青不該腳踏兩隻船,既然有她這個「舊愛」,就不該再招惹桑羽文這個「新歡」。
對於同學們的仗義直言她只能用哭笑不得四個大字來形容。
她和袁暮青之間雖然已由情侶關係淡化成普通朋友,但他們相信也明白這樣的相處模式對他們來說是最自然不過?也是最好的抉擇。
然而儘管他們如何解釋說明,大多數的同學依舊把他們湊成一對,眼見解說無效,久而久之,他們也不再多做無謂的掙扎。只是三不五時她會幫袁暮青「招標」,鼓吹學妹們別漏失了這麼一個上好的丈夫人選。
可是今天她聽到的這則傳聞消息卻教她有些不是滋味,如果傳聞屬實,那她非向袁暮青興師問罪不可。他既然已經有桑羽文這麼個美麗的青梅竹馬,三年前他就不該「存心不良」的和她交往了三個月。
所以,她臨時取消了早已約好的聚會,專程回公寓候著桑羽文一解心中的納悶。
「別管他,他覺得無趣自然會離開。」敲敲敲!敲得她心亂如麻。桑羽文故意說得輕鬆,期盼能淡化心中的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