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滴滴
「未來的嫂嫂?你說蕾秋嗎?」
碧姬賴在沙發上和瑞凡抱在一起,雖然這樣的動作很親暱,這般的感覺很甜蜜,但這絕對不代表他們之間有男女情誼,純粹只是因為這姿態太舒適的緣故。
「蕾秋?唉——」畔寧長長的一聲歎息之後,緊接著又是一陣搖頭,她甚至聽見自己在心底這樣說:蕾秋不會是我未來的嫂嫂。這道理連她都知道,怎麼碧姬居然滿臉的問號。
門一拉開,西蒙垂著雙臂,無精打采地走進來。
「怎麼樣?這一期的雜誌出刊了,我覺得做得很精彩不同凡響,雜誌社方面也一定認為你很棒吧?」畔寧舀一匙提拉米蘇送進西蒙嘴裡。
西蒙眉頭深鎖,久久才吐出一句:「他們也認為我做得很好。」
「那他們今天一定是跟你談長期合作的大計劃,是不是?他們跟你談了什麼?你快說,我們都好期待。」碧姬也想分享他的喜悅成就。
然而西蒙卻搖搖頭,無奈地攤開雙手:「沒有,他們沒打算跟我再合作了,這個case就到此為止了。」
「怎麼會這樣?他們當初明明不是這麼說的呀!」畔寧抱住西蒙的頸子,把臉埋在他的肩窩,如果他很沮喪,那麼她也快樂不起來。
「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對我的作品讚譽有加,可是卻告訴我不考慮再合作,我實在不懂他們究竟以什麼理由來否定我?」西蒙難掩心中失望。
回應他的只有一室沉默,因為他們誰也想不透,能有什麼理由?
只聽見瑞凡這麼說:「也許我知道理由。」
「什麼理由?」三人異口同聲。
瑞凡翻開那幾頁有著畔寧照片的地方,指著它:「因為這個。」
「因為我?」不但畔寧想不明白,就連碧姬和西蒙也還是一頭霧水。
於是瑞凡細說從頭,他把永觴對他的隔空放話內容再陳述一遍。
「也許他看見畔寧在雜誌上出現,便著手調查她的行蹤,一問之下,發現畔寧的聯絡人是西蒙,永觴如果要逼畔寧回去,自然選擇她身邊的人下手,就算這裡是紐約,終究還是脫離不了夏氏的惡勢力範圍。」
「大哥要逮我,幹嘛不直接找上我?他扯西蒙後腿有啥用?」畔寧氣得嘟起嘴。西蒙見狀,捉一撮長髮去搔她的鼻尖,害她打噴嚏,想氣都氣不起來。
「他的手下直接找過你,還不是被你逃了。是西蒙帶著你逃跑,所以他們一定會去詳查西蒙的來歷,這一查就查出你和西蒙關係匪淺。以永觴的脾氣,他肯定恨不得訂下船票親自到紐約來拆散你們,但是聰明的他沒有這樣做的理由,便是記取前車之鑒。你想想,就因為他的從中作梗才害得你的初戀泡湯,一氣之下,竟然斷然離家出走和他徹底翻臉,你的氣都還沒消,他如果在這個緊要節骨眼上再幹一次這等壞事的話,怕是這輩子你都不可能再和他說半句話了。他這麼在乎你,可不願意冒半點可能失去你的危險,所以他得做得天衣無縫,搞完破壞之後還能手腳乾淨,準備張開雙臂迎接你重回他的羽翼之下。」
瑞凡一口氣像繞口令一樣念完一長串,博得眾人熱情的掌聲,還有碧姬體貼遞上的一杯檸檬蘇打。
「所以大哥就是針對西蒙出招嘍?他想藉著擊潰西蒙,讓我主動回到他身邊?」
是呀!她那個以世俗價值為價值的市儈大哥,真的以為一旦發覺西蒙永遠都無出頭的機會,只能落拓地在路邊擺攤,她便會看輕西蒙,也同時認清自己不過是一時陷入無可自拔的激情;一旦激情的時效過期,她就會轉身回頭擁抱他這個始終為她著想,甚至不惜用盡手段打扁那些圍繞在她身邊的蒼蠅的新好哥哥。
哈!哈!哈!畔寧只能給永觴三個同情的乾笑,因為他的白日夢永遠不會有實現的一天。真不懂,做生意都能順應世界潮流的商業金頭腦,怎麼遇到感情事卻變成一團豆腐渣。永觴大哥呀!什麼時候你那食古不化的烏龜腦袋才會開竅呢?
永觴不懂的是,沒有什麼能夠阻礙她的愛。她就是愛西蒙,愛他的與世無爭,愛他的另類手藝,愛他剛睡醒的樣子,愛他唱歌的破鑼嗓子,愛他寫的蚯蚓字,愛他吻她的藝術,愛他愛她的樣子。
「他要如何打擊我都不在乎,只是他休想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西蒙的心中燃起戰鬥的熊熊火焰,他才不想輸給畔寧的變態大哥。想要將他擊潰,除非真像世界末日那樣,一顆帶火的彗星轉瞬之間毀了紐約市,否則他哪有可能這麼輕易就認輸。那個變態大哥以為是在拍電影嗎?打倒一個人豈是如此簡單。
「就是這麼簡單,我隨便彈個手指頭,他便應聲而倒。」
夏永觴透過話筒傳達下一步擊潰行動。老實說,他不以為西蒙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不過就是個靠甜言蜜語迷昏他可愛天真妹妹的外國痞子罷了。膽敢在街頭牽著畔寧的小手,永觴一想到這一點就恨不得將西蒙倒吊起來,狠狠地殺他,而且要殺兩次!
一陣風捲過來,西蒙站在紐約入秋的街頭,打了個噴嚏。「哇,好像突然有一股冷颼颼的寒意。」
畔寧拉拉他的衣袖,大叫:「不好了,西蒙你看!」
原本就簡陋的小刺青鋪子,居然被拆成風一卷就飛走的迷你小碎片了。
天啊!他們不過幾天沒擺攤,就被人給砸攤了。是誰搞的鬼,西蒙和畔寧都心知肚明。
西蒙強作鎮定,他蹲在破碎的攤子旁,默默低頭收拾著殘骸。「早知道要被砸爛,當初就用不著那麼認真做這個攤子了。這攤子的每一塊板子、每一根釘子都是我親自拼湊完成,數不清有幾次手指不小心被鐵釘劃破;好笑的是,好不容易攤子蓋好了,卻因為我的手被自己的鐵錘敲腫了,而只好延後一個禮拜開張。現在這個樣子,不曉得又要多久才能再重新開張了……」
晶瑩的淚水落在破碎的木板上,西蒙錯愕地抬起頭來,不敢拿髒兮兮的手去抹她白淨的臉蛋,只好用衣袖去擦畔寧臉上掛著的兩行淚珠。
「不哭不哭,木板說它們不疼,你不用為它們掉眼淚,太浪費了,它們只是被一群剛巧路過的空手道高手一時興起當成道場裡的木板來踢破,如此而已,是它們運氣不好,你就別哭了吧?」
西蒙逗她的話沒奏效,她只消一抬眼看見這個小鋪子變成這副不堪模樣,眼淚就無法控制。「太過分了,大哥這次真的做得太過分了……」
紐約沒有一刻不熱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卻沒有人能夠挑出「寂寞紐約」這個日子。
然而,今天卻是瑞凡的寂寞日。
藍格的新戲在外外百老匯反應不惡,順利演完十六場,今晚是最後一次登台
「就要結束了,好快,我還以為這一天永遠都不會來。」蕾秋給瑞凡一杯咖啡,感歎地說道。
「總是會來的,否則我們每天撕去一頁日曆不就是白做工嗎?」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感覺自己與蕾秋似乎走到了盡頭。
「第一次看到你的劇本的時候,我跟麥肯提起過,想將它搬上舞台,麥肯望著我,他說:『如果你將戲做得夠水準的話,我就送你一枚結婚戒指。』,後來他走了,臨走之前沒忘記送我一枚指環。你可以笑我傻氣,但是我始終惦記,要導一部夠水準的戲,獻給天上的麥肯。」也許她太傻的心中一直認為,只要她完成了這部戲,她便能成為麥肯合法的妻子。
「蕾秋——」她的癡心,教人於心不忍。
瑞凡將垂淚的蕾秋拉進懷裡,他想救她,她卻推開他自己往火裡狂奔而去。
「瑞凡,對不起。」
「本來只是一段因戲而結起的緣分,一旦落幕,感情自然跟著結束,用不著說什麼對不起、謝謝你這一類的話。我只想告訴你,即使我們不在一起了,我依然關心你是不是隨時都保持著快樂。答應我,為自己好好地活。」
蕾秋默默地點頭,她想謝謝他,可是他不許她這麼做。
「未來有什麼計劃嗎?」
「演完了今晚,我打算結束藍格,我已經撐不下去了。上個禮拜我找了仲介商賣掉我名下一筆土地,那筆錢大概夠我償還藍格積欠的債務。如果有剩下的錢,我想到希臘去流浪。」
「為什麼選擇希臘?」
「那裡的天與海都很藍,陽光也燦爛,我想麥肯會喜歡。我打算將他的骨灰灑向愛琴海底,然後我會在那裡,住上一段日子。」蕾秋擦乾眼淚,她已然規劃出未來的道路,不再感到彷徨無助了。
「那麼我只能說,祝福你嘍!」瑞凡淺淺的吻印在她的臉頰,然後她笑了,像初次見面的甜美笑容,總在最初與最後罕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