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鄧芸
「莉塔,怎麼啦?」莉塔是蘭兒的法國名字。
一直乾嘔的蘭兒一時沒辦法說話,蓮娜遞了濕毛巾給她擦臉。
喘息了一陣子,平復了排山倒海的不適後,蘭兒才歉然的說:「最近常常胃不舒服,過一會兒就好了。」
「我陪你去看病!在這兒你又沒親人,萬一半夜裡病倒,沒人會發現的。」
「還不嚴重吧,過些天就沒事了。」
「不行,現在就去。」蓮娜匆忙地拿了皮包,拉著蘭兒去找醫生。
「恭喜你!要當媽媽了。」當醫生宣佈喜訊時,蘭兒腦子一片空白。
回到家,蓮娜滿懷疑問的盤查。從未聽說莉塔有老公呀,怎麼懷孕了呢?
為了讓浩天完成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蘭兒向來不提她在台灣已經結婚的事。
「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蓮娜追問著。
「讓我靜一靜吧,改天再告訴你好嗎?」
「那跟你一起從台灣來的葛群有沒有關係?」
這句話驚醒了蘭兒,事情可不能讓葛群知道,因為她不想讓浩天知道。
「我懷孕的事絕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葛群。」蘭兒用哀求的目光看著蓮娜。
「就算我不說,再過幾個月大家都看得出來。」蓮娜聳聳肩,一臉無奈的表情。
「這個我自有打算,其他的事我以後再告訴你,現在你先答應我,不能說半個字。」
「我答應你不說出來,但以後的事怎麼處理?」蓮娜想了想,張大嘴,「哦!上帝,你不會去拿掉孩子吧?」
「我要仔細的想一想。」蘭兒只求能有片刻的寧靜。
「蓮娜,你先回去,我想讓腦筋清醒一下。」催促蓮娜離去,她才可以不受紛擾的思索這件事該怎麼辦。
待室內只剩她一人,蘭兒把燈熄了,只留盞薰香燈,讓香氣裊裊而升,每晚睡前,她都會窩在木質地板上,享受這片刻的沉靜。
浩天每隔二、三天就會來通電話,雖然有些時候只是兩人拿著話筒一片沉默,但彼此都知道對方還在話筒的那端等待著。
思念是一種蝕心的毒藥!明知碰不得卻又捨不得丟掉。
蘭兒決定生下孩子,她要獨享與所愛的人共有的孩子。
她知道,在未來的歲月裡,獨力扶養孩子會是一個負擔,但無論如何,蘭兒要讓它變成甜蜜的負擔。
一大早就開著冗長的會議,浩天突然覺得心神不寧,看看手錶,蘭兒正在睡覺吧。
蘭兒出外後,他又重新抬回單身時代的奮戰精神,整日在為擴展業務而埋首苦幹。
「蘭兒,你還好嗎?」
剛睡醒的蘭兒,聽到浩天打來的電話,精神為之一振。
「我……突然想要聽聽你的聲音。」浩天坦白的說。
「……」蘭兒聽了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是不是應該高興?
「錢夠用嗎?除了每個月的匯款,我有幫你存一筆定存,有急用時就提出來用。」
「好。」
「那……我忙公事了,你繼續休息吧。」浩天不捨的掛斷電話。
蘭兒把感情的事說給蓮娜聽後,蓮娜只能笑歎;「最笨便是癡情人!」
「莉塔,再過幾個月就騙不了別人的眼睛了。」蓮娜看著蘭兒已經懷孕三個月的肚子。
「再過幾個月就冬天了,衣服又寬又厚,應該還可以瞞一陣子。」蘭兒很樂觀的想。
「就算瞞到冬天,那生產怎麼辦?」
「……」蘭兒憂慮了起來。
「這樣吧,我們到奧爾良去住,我姨媽在那邊,那兒比較鄉下,空氣也比較好。」蓮娜提議。
「好吧,我們明天就去辦休學。」蘭兒採納蓮娜的建議,盡早離開巴黎。
蘭兒把公寓退租,銀行餘款及浩天給的定存,她都另外在奧爾良的銀行開戶存入,所以浩天將會失去她所有消息。
等孩子生下來,她就馬上回台灣陪自己年邁的雙親安享晚年。
徐浩天背著手,雙眼凝視著辦公室窗外的陰霾天空。
「蘭兒,我不相信你就這樣消失了。」
歎了一口氣,坐回辦公桌旁,徐浩天的臉部線條是僵硬的。
林秘書顫巍巍的拿著公文,猶豫著要不要進浩天的辦公室。
「進來吧。」敲了門,浩天傳喚進去,不一會兒就看見林秘書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走出來。
從一個月前,蘭兒無緣無故的斷了任何音訊起,他就變了性格,嚴肅挑剔,情緒陰晴不定,原先的和藹斯文全不見了,員工只要沒公事,老遠見他來就問人,生怕觸怒龍顏,下場慘烈。
「蘭兒,你到底在哪裡?」浩天看著熙來攘往的街景,「無論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找回我身邊。」
「小寶貝還好嗎?」
蓮娜對蘭兒肚裡的小生命很有興趣。
「她每天都要踢我好幾次。」醫生告訴蘭兒是個女孩。
看著寶寶在肚子裡施展拳腳,蘭兒臉上便會揚起滿足的笑,而每每陶醉在為人母的喜悅之中時,又會猛然觸及她心底深處的思念。
如果她現在與浩天在一起,浩天定會用他那溫柔的輕撫與他倆共有的寶貝說話……
從小,蘭兒就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像父母一樣,建立一個甜蜜的家庭。
就在浩天出現在她生命的那一天起,她以為自己得到了,浩天的好脾氣及包容力,及對她的關心與呵護,在她二十多年的生命裡,除了父母就只有他了。
浩天,如果你是真心的,而我們不用演戲該有多好。
在那人生地不熟的異鄉,她如果遇上了困難該怎麼辦?
「蘭兒,給我一通電話吧,我只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浩天的心緊緊揪住。
這幾個月來,日復一日的擔心,讓浩天比以前緘默,時時見他緊皺眉心,英挺的外表多添了份憂鬱的氣質。
而今唯一能稍稍纖解他相思之苦的,便是回到與蘭兒共有的臥房裡,汲取蘭兒留存的芬芳。
當浩天發現蘭兒未曾帶走任何一件他買給她的東西時,他心痛的覺悟,原來她早就打算好了一切。
望著辦公桌上攤開的八卦雜誌,再一次針對蘭兒的法國之行提出多項疑問,心煩意亂的浩天不停的踱步……
林秘書馬上進入浩天辦公室。
「你立刻跟這家雜誌社說:徐家少夫人現在正陪著徐家老爺與老夫人住在加拿大,如果他們再繼續報導,小心我會讓他們下期出不了刊!」
「是,總經理。」憤怒的浩天嚇壞了林秘書,聽完指示,便快速離開。
一片真情換來的卻是刻意的不告而別!
折磨了一天一夜的陣痛才生下女兒,一度,她認為自己無法熬過來,在她強忍身體上劇烈的痛楚時,心底又浮現想念浩天的哀愁,承受雙重煎熬的蘭兒,沒有哭喊,只有讓淚水默默流下。
如果浩天在就好了,只要聽見他安慰的話語,看他溫柔的眼眸,什麼疼痛都會變得微不足道。
埋首成堆公文的徐浩天,忽然被窗外成群飛過的鳥兒吸引了。
徐浩天的心因悲傷而緊縮,忽然覺得心神不寧。
「蘭兒,你現在是否安好?」
蘭兒現在正在異國的鄉下,獨自奮力迎接他們的小生命,徐浩天是絕對想不到的。
他點燃香煙,讓煙霧裊暴升起,看著濛濛的白霧,仿若蘭兒留給他的記憶,如夢般的幻覺,卻又清晰得猶如在眼前。
「總經理,有位程莉小姐拜訪您。」大廳的接待員打電話請示著。
自從追尋不著蘭兒之後,浩天的心情就變得陰鬱、終日眉頭深鎖,對任何公事之外的人、事、物,都提不起興趣。
「沒有,但是她說您一定會見她。」
程莉對自己的魁力向來有信心,雖然明知道徐浩天對她的禮遇裡,並沒有愛的成分,但是以他對自己如妹妹般的愛護,程莉毫不在意現在的徐浩天會用什麼態度對待她。
在尚未確定沈蘭兒是否遠離徐浩天,程莉是不可能讓計謀半途而廢。
「叫她進來吧。」徐浩天對下屬說。
程莉一走進徐浩天的辦公室,便雙手抱胸質問著:「徐大哥最近怎麼搞的,想見你好難哦!」
「忙啊。」徐浩天簡短回答。
「有什麼事忙到要預約才能見到你?」
「在公司裡,這是一定的程序。」徐浩天冷冷的說。
在程莉的面前,他失去慣有的和藹親切,甚至吝於付出一絲笑容。
「知道什麼?」徐浩天也挑眉以對。
「我知道徐大哥為什麼不見客,因為心情不好,對不對?」
「我有表現出刻意不見客人嗎?你又怎麼看出來我心情不好?」
程莉今天走這一遭,可是要探聽清楚外面的傳言是否屬實如果沈蘭兒真的失蹤了,對她而言真是個好消息——她總算可以替姐姐出口氣了!
程莉直截了當,激進徐浩天心窩的痛處。
「聽誰說!?」徐浩天聲音透著冷冽。
「雜誌不都是這樣寫的嗎?」
「程莉,你別學那些人搬弄是非。」
「我才沒有搬弄是非呢!人家是關心你,一聽到這消息就馬上來看你,我是想安慰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