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鄧芸
去逛一逛吧，反正唐文懷又不在家·朱語彤給自己一個心安的理由。
一個多月來，玫瑰園不知被唐雲心和朱語彤探訪過了多少回，而那個原本窄小的秘洞，也已經被師生倆弄寬了許多。
她輕易的進入唐文懷的神秘花園，玫瑰朵朵綻放著笑靨，彷彿才受主人照料過。
「萬事萬物皆有情，連植物都跟人一樣。」
看著身旁及腳下的玫瑰花瓣，朱語彤讚歎不已。
她迅速的走到木屋廊前的籐椅，攏了攏長髮便攤開書，準備閱讀那本散文集。
近午，炎陽漸漸西移。
朱語彤被微風吹拂，進而襲上倦意。
眼皮正不聽使喚的往下垂時，耳邊傳來一道低沉男音。
「朱老師，好愜意。」
每隔一陣子，唐文懷都會親自到「玫居」來整理一番，這裡有他最珍惜的回憶，所以他不假傭人之手，也不願外人來干擾「玫居」的寧靜。
看見朱語彤居然大刺刺的坐在廊前，讓他今天發現竹籬有個大洞的疑惑，不必多究便迎刃而解。
「唐……先生，你怎麼在這兒？」朱語彤彈跳起來。
她轉身看向木屋裡的唐文懷，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你才該向我解釋，你怎麼會在這裡。」
唐文懷倒不生氣，只是興味的看著眼前這個只會和他唱反調的女子。
「我……」朱語彤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她決定坦白以告：「偶然機會發現了這裡，就喜歡上這裡，所以常常到這裡賞花。」
「我不是告訴過你，這裡禁止任何人進來嗎？」
「我知道，可是……人難免有好奇心，況且你又故作神秘……」
「哦？」唐文懷挑高眉，「這麼說，是我不對羅？」他故意反問，因為他頭一回看見朱語彤像做錯事的小女孩般無措。
「唐先生，我不知道你在家，不然我絕不會進來。」
「就算我不在，以後也不准再來。」唐文懷告訴自己不能太縱容朱語彤，所以他斂下神色，森然的說。
「這裡好美，為什麼你要把它封閉起來，甚至連你的女兒都不能靠近？」
朱語彤直言敢言的個性，再次流露。
「因為它屬於我，我要如何處理它是我的自由。」
「凡事總要有個理由吧！就算外人不配知道，你的女兒也有權利知道。」
「沒有理由。」唐文懷簡單的回答。
「你隱瞞了許多雲心該知道的事，包括她的親生母親，你甚至連一張相片都不給她。」
唐文懷皺起眉，神情嚴肅，「朱老師，你為什麼老愛把事情弄得很複雜，我只要你離我的花園遠一點，其他的事就別再說了。」
「唐先生，我……」朱語彤正欲再說些什麼，但唐文懷不給她機會。
「朱老師，請你離開。」他冷冷的說。
朱語彤只好悻悻然的離開藏有秘密的花園。
她盈盈的秋波和飄然的背影，讓唐文懷陷入沉思。
他喜歡在這裡突然遇見朱語彤的感覺，那感覺非常美好，是當初他和李玫之間從未有過的。
他旋身回木屋的剎那，想起了那個讓朱語彤進來的捷徑。
他嘴角泛起了笑意，想像她鑽進鑽出的模樣。
他不會把那個大洞補起來——唐文懷心底下了決定。
忽然間，他倒有些期待，期待下次再像今天這樣突然逮住她，看她害羞的模樣。
＊＊＊
滿腹的怒氣尚未發洩，朱語彤氣呼呼的走回主屋。
管家林先生停好車正要進屋，便看到朱語彤疾步走來，他側身讓朱語彤先進去。
「朱老師。」林管家頷首微笑和她打招呼。
「林管家，唐先生怎麼會在家？」朱語彤問出心中的疑惑。
「少爺沒跟你說嗎？老爺和太太今天回來，他等會兒要到機場接人。」
「是唐先生的父母嗎？我以為這間宅子裡只有他和雲心住呢！」
「是啊，老爺和太太只是從美國回來玩一陣子，他們並不住台灣。」
「喔……」原來唐文懷的父母是來作客的。「難怪他會出現在家裡。」
朱語彤走進客廳，林管家尾隨其後又說：「其實少爺不見得天天往公司跑，有時他會待在家裡。」
「你的意思是說，我隨時都有機會在平常上班的時間裡遇見唐文懷？」
林管家點點頭。
朱語彤聳聳肩，「我知道了，以後我盡量不在山莊裡亂逛。」
「朱老師，晚上少爺要宴請老爺和太太的朋友。」
「很好啊。」朱語彤正欲回自己房間。
「可是朱老師……」
「什麼事？」
「你也要參加，而且少爺已經把你需要的衣服都放在你的房間裡。」
「不會吧！我也要去？」
「是，少爺是這麼交代的。」
為什麼剛才不當面徵求她的意願，而自以為是的規定她要參加？這個驕傲自大的男人！
未消的悶氣加上新來的火氣，朱語彤一口氣跑回房間，想看看唐文懷到底買了什麼衣服。
推開房門便見一件典雅的合身上衣及一件合身短窄裙，正躺在她的床墊上，
「他怎麼有辦法知道我的尺寸？」
朱語彤驚奇的眨著眼，欣賞著棕色綢緞的上衣及絲絨般黑裙。
「我只不過是個家教罷了，有必要參加嗎？」
她試穿了那套衣服，對鏡中的自己滿意極了。
「看在衣服這麼美的份上，我就去看看他想做什麼。」
朱語彤開始為搭配衣服的髮型傷腦筋。
＊＊＊
經過刻意的裝扮，朱語彤準時出現在唐宅大廳。
「哇！老師好漂亮哦。」唐雲心讚美著。
朱語彤放棄在頭髮上做花樣，只是讓它柔順的披洩下來。
「謝謝你的誇獎，雲心。」朱語彤無由的害羞起來。
站在大廳一隅許久的唐文懷，從朱語彤步下階梯的剎那目光便跟隨著她，而他筆挺的身影也讓朱語彤凝視半晌，兩人的心跳突然間快起來，朱語彤更是無由的臉紅。
「林叔，告訴司機今天開七人座的休旅車。」唐文懷收回視線，叮囑一旁的管家。「吃完飯爸媽和我們一起回來。」
「是，少爺。」
「大家都準備好了就出發吧。」唐文懷正式發號施令。
當唐雲心先進車後，唐文懷在朱語彤耳際低聲說：「等一下到餐廳，見到我父母時請你配合我一下。」
「配合什麼？」
「反正我說什麼，你只要微笑就好了。」
「我跟你父母又不熟，不會亂說話的。」
「嗯……就怕你會忍耐不住。」唐文懷眼光透著詭異的光芒，「你先答應我就是了。」
難得這個平日高傲的男人，今天變得如此謙卑，朱語彤遲疑了半晌……
「好吧！看在你為我準備了漂亮的衣服，對我說話的態度又如此客氣，這算是我對你一個小小回報。」
朱語彤說完便獻上一個微笑，而唐文懷則在心裡暗暗吁了一口氣。
＊＊＊
唐文懷的父母親是很開明又洋化的人，在席開兩桌的餐廳廂房裡，不時的傳出爽朗的笑聲。
餐敘尾聲，桌面上撤掉菜餚，換上了茶具和瓜果。
「文懷，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都有個共同的願望，希望你能成全。」唐父的換帖兄弟齊叔提出重點。
「是啊，如果你做到了，你爸媽也就不用再操心了。」唐母的姊妹淘——楊阿姨也說。
「你們就直說吧，別讓侄兒聽得一頭霧水。」另一位伯伯開口道。
「我來說吧，反正每年都要說一次，他還是要面對現實。」唐母終於開口。
「媽……」唐文懷在父母面前變得像個小男孩般靦腆。
「好不容易盼到你有了不錯的對象，趕快結婚吧。」
因為父母不斷催促他再婚，為免再受嘮叨，他謊稱已有女友，只是尚在交往，誰知倆老突然飛來台灣要看他無中生有的女朋友，唉！要到哪兒去臨時找一個呢？況且以他的身份地位，若找人來冒充，那人想假戲真作豈不更慘。
於是……他想到了朱語彤，如果是她想假戲真作，唐文懷反而會覺得舒坦些。
每個長輩不約而同的看向朱語彤。
朱語彤被十幾隻眼睛盯得渾身不自在。
「你們看，語彤長得多標緻呀，文懷不及時把握，馬上會被別人追走的。」
唐母為了博得兒子女友的好感，直接喊她的名字來拉近距離，希望她會覺得未來的公婆和藹可親。
被誤會了！朱語彤急於表明自己身份，她正想張口說話……
「來，語彤。」唐文懷眼明手快的，用牙箋叉起一塊哈密瓜放進朱語彤嘴裡。「這瓜很甜，嘗嘗看。」
「喲！大家看看，我們文懷多體貼啊。語彤呀，你就答應嫁給文懷吧！」楊阿姨忙不迭的說。
「嗯……」朱語彤急著想說話，但又滿口甜瓜，說不出話來。
「答應了，答應了。」唐母高興的叫著：「語彤親口答應了呀，老伴，快把見面禮拿出來。」
唐父從西裝上衣的內袋取了只翠玉鐲出來，唐母馬上接過手就往朱語彤的左手套上。
「啊！伯母……這……這我……」好不容易嚥下食物，還來不及說清楚一切，手上就多了一隻玉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