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鄧婉玲
夫人聽聞,傷心得淚流滿面,想是女兒在外頭受苦,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徐志州和娘親急急走得後花園,但見彩虹坐在鞦韆架上悠悠地蕩鞦韆。徐彩彤見夫人和徐志州,從千架上下來。
「彩虹,」夫人顫著聲音問道,「你外頭到底遇到什麼事?何以連自己都忘了自己?」
悠悠一片慈母心,徐彩彤何以忍心拂逆?她在心裡歎著氣,在這時候不認親,恐怕是不行的。
那該死的彩虹,累得眾人為她傷心,她福份太薄了。
「彩虹累娘親哥哥掛心,罪該萬死。彩虹在外風餐露飲,哪比得家中溫暖,父母關愛,是彩虹不知廉恥,做出這種大逆之事,望娘親哥哥原諒。」
徐彩彤低顰斂眉的說,弄得夫人淚如泉注。
「你在外面可好?吃不飽穿不暖嗎?」夫人心痛的問道。」我……女兒我……哎,我該死,望娘親責罰女兒。」彩彤馬上跪到地上說道。
徐彩彤恨不得打自己幾耳光,她自知胡言亂語,弄得夫人心痛。
哎,可憐天下父母心,她丟了女兒,傷心欲絕,將自己當成是女兒,以慰失女之痛。這似乎對徐彩彤來說並沒損失,認作人家的女兒又何妨呢?彩彤願意以假當真。
「我的心肝,你快起來。你受了什麼苦?快告訴娘親。何解你要離家?為何離家?哎,為娘又如何責罰你?只要你平安無事,只要你開心。」夫人拖起彩彤,抹著眼淚說。
夫人拉著彩彤的手,左瞧右看,似乎在她的臉上希望知道她在外到底受了什麼苦。徐彩彤垂著頭,心內想著應該怎麼回答夫人的問話。
翠蓮向夫人福一福,領命走出後花園。
徐彩彤心想,這徐彩彤太不會享福了,好好的呆在家中多好,幹嘛要玩失蹤呢?不過話說回來,這徐彩彤為何事失蹤?難道她是為婚事逃婚?
「娘親,我有一事要求,不知您能否答應?」徐彩彤問道。
「女兒但說無妨。」
「娘親,彩虹不想成親,只願一生一世陪在母親身邊。」
「孩子,女子嫁人是人生必經之事,娘親有你這份孝心足已。又如何不嫁呢?徐家姑娘不是嫁不去的蘿底橙,你已跟劉將軍訂親,退婚的事萬萬說不得,徐家的面子丟盡不說,劉將軍是什麼樣的人?你的婚事門當戶對,你還有什麼不稱心呢?」
「娘親,我不願嫁人。」徐彩彤心想,只要不嫁給那個劉將軍,要她當徐彩虹又何妨?回到二十一世紀似乎是天方夜譚的事,但如果一定要她嫁,不!她不能夠嫁。
「妹妹,這萬萬不可?父親已為你離家傷透腦筋。這門親事打著燈籠也難找,難不成你還不明白?退婚的事說不得。」徐志州聽聞妹妹要退婚,他的心很是一震。這麼好的一頭婚事,妹妹何以不願意?「妹妹,何解要退婚呢?是否因為意中人?」
徐志州此話一出,徐夫人瞪大了一雙眼睛,她想不到住在深閨大院之中的女兒,會因意中人而拒婚。
「心肝啊,你真要氣死父母才甘心嗎?」夫人恨得連聲說道。
「娘親,您別聽他胡說,彩虹那裡有意中人?」徐彩彤恨恨瞪徐志州一眼,心想你不幫我說好話也罷了,卻在胡說八道,把事情越弄越亂。我不是他的親妹妹,難道連他也沒看出我假的?
「可是真當?」夫人追問道。
「當真。」徐彩彤垂著頭答道,她心裡懊惱萬分,難道真要她嫁給他?一個她從沒謀面的男人。太恐怖了,她對他一無所知,就要她嫁給他,這怎麼行呀?
徐彩彤想到這兒,心裡激凌凌的打了個顫。
夫人放下心頭大石,「唉』』地歎聲氣,見彩彤蒼白著一張臉兒,身體在發抖。夫人又一下緊張起來。
「女兒身體是否有不舒服?」她伸手摸了摸彩彤額頭,把她摟進懷裡
「沒有,我沒有不舒服。」徐彩彤悶悶地答道,心裡懊惱不已,自己真是千不該萬不該,為何會跑到月亮,又從月亮跑到這個五代十國來?似乎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把她帶到這個令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時代。哎,怎麼辦呢?
「女兒不開心?」夫人又問。
「女兒只是不想嫁。」
「唉,」夫人又歎氣說道,「女兒啊,相夫教子是女人之道,你自小就聰明伶俐.何以連這也不懂?」
「要我嫁給一個連面也沒見過的男人?不應該這麼樣的,女人不應該這麼樣。女人有女人生存的權利和意義,盲婚啞嫁害了多少女人的幸福?自由戀愛,你們明白嗎?自由戀愛,就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從互相認識到生出情愫,仰慕對方,愛上對方,願意為對方付出一切,然後結婚生子。你們明白嗎?」徐彩彤激動地說。
夫人和徐志州目瞪口呆地看著徐彩彤,自由戀愛?什麼叫自由戀愛?一男一女互相愛慕產生情愫愛上對方才結婚生子?這麼有違綱常的說話出自一個大家閨秀之口?
中邪了,彩虹是中邪了。
徐彩彤說完這番說話,見徐夫人和徐志州呆看著她,她自知失言。她怎麼可能要求他們明白她說的話?他們所處的年代,所接受的教育離不開三綱五常,他們怎麼能夠明白她說的話?怎麼瞭解自由戀愛這回事?
「該死。」
徐彩彤真想打自己一記耳光,她捂著嘴巴呆看著夫人和徐志州,一時之間大家都沒了言語,三對眼睛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娘親,」徐彩彤硬著頭皮說道,「女兒不是在胡言亂語,我離家的那段日子,是跑到二十一世紀去了,那兒的人都是自由戀愛的,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徐彩彤說完這話,徐夫人和徐志州把眼又瞪大了一倍。
「妹妹,二十一世紀是什麼地方?離這兒多遠?那兒的人都這麼幸福?我也要到那地方見識見識。」徐志州沉默了好一會,突然興奮地說道。
「二十一世紀不是個地方,」這回輪到徐彩彤目瞪口呆了,她艱澀地說道,「是時間,是未來的時間,是人類未來的世界,是過了一千多年後的世界。」
「你在胡說什麼?妹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徐志州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不相信徐彩彤說的話,這怎麼可能?一千多年後?癡人說夢話嗎?「妹妹,你在耍弄哥哥,我兄妹倆一向情義彼深,你何需如此?」
徐彩彤真是百口莫辯,她閉上眼睛,長長地歎一口氣。
「我跟你們逗著玩,娘親哥哥,你們都被我騙了。」徐彩彤撒著謊道。
她不想把問題弄得更加複雜,他們既然無法相信,那就由他們去了,她不想因此又對她有別的說法。
「你這是什麼意思嘛?哼。」徐志州拂袖而起故作生氣地道,「你連哥哥都要胡弄,胡鬧夠了吧?」
「我沒事,真的沒事。哥哥,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未免太小器了吧?」
徐志州站在一棵櫻桃樹下,轉過面瞪一眼徐彩彤。
***
徐彩彤自那次後,再不提自己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她知道就算她怎麼解釋,是沒人相信她是流失在時光隧道之中,跑到一千多年前的五代十國中來。
徐彩彤在徐家莊過著平淡而富裕的生活,徐家莊是月亮河附近,方圓數百里之外的大戶人家,是靠收購蠶絲織造絲綢,專門供給皇宮的織造商。徐彩彤沒到過織造坊,有好幾次她向徐志州耍賴要他帶她去參觀,被徐志州一口回絕。
「女人是不可以踏入織造坊半步,這會為造坊帶來霉氣。」徐志州說。
「你胡說,我不信。」
「你不信也得信,這是徐家老祖宗訂下的規矩,誰也壞不得。」徐志州得意地道。
「哼。」氣得徐彩彤瞪大一雙眼睛,幾乎跟徐志州吵起來。
***
徐家莊的奴婢上百,庭院之中,假山湖景,亭台樓閣美如圖畫。徐彩彤在翠蓮陪伴下,足足走了幾天,才把徐家莊參觀完。
徐彩彤躲在深閨後院,天天晚上每當月色正濃的時候,就呆呆地坐在鞦韆架上,看著天邊的那一枚冷月,她就好比一隻籠中鳥。
她現在才真正感受到古代女子那種沒有自由,沒有幸福快樂的景況。
「小姐。」翠蓮把看著月亮的徐彩彤喚醒。
每當徐彩彤看著天邊的月亮,翠蓮就把一應糕點搬到花園之中。陪著小姐看著那枚冷月,她不明白何以小姐總愛看天上的月,當然月色明媚,誰人不愛?不過小姐的神情,不像是賞月,而是心事重重,心中隱藏著深深的憂慮。
「嗯?」
徐彩彤把目光從天上的月亮移到翠蓮身上,呆呆地看著她,目光中詢問她什麼事?
「為何小姐離家回來後總愛觀月呢?以前小姐雖愛觀月,但並沒像如今天天賞月的。翠蓮蠢笨,所以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