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肯特尼·雷恩
「一場小水災而已?」雅妮昏然坐到浴缸邊,「這不是小水災,這是大水災,妳知道我們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把所有的水放出去嗎?說不定要換新地毯,而地板可能因為泡水而翹起來,鮑爾森先生可會把我們丟進太平洋。」「這是意外嘛!他不能怪我們,是不是?天災人禍誰料得到,人吃東西的時候,難免也會被噎到的。」曼莎撇撇嘴攤開手,做出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的無奈表情。
水龍頭的水突然轉小,終於水聲戛然而止。
「哈雷路亞,」曼莎叫道,「他找到開關了,妳說我們是不是應該一人親他一邊臉頰謝謝他?」
雅妮心裡一跳,「別把我扯進去,妳的建議妳自己去執行。」她還沒說完曼莎就不見了。雅妮把瓷磚上的濕毛巾撿起來丟進浴缸。她真的不曉得該從哪裡開始做善後工作。以後不管曼莎再弄壞什麼東西她都不會感到意外了,如果她也有像曼莎那樣的胸襟——天塌下來自有高個子頂著——的話該有多好。她走出浴室,發現到麥可和曼莎坐在廚房裡,凱弟伏在桌上。她不覺默默的打量麥可,別來無恙,除了他的褲管濕了一截以外,他看起來和昨天一樣英俊,甚至更英俊更具風采。他赤著腳,腳放在椅子上,上帝真眷顧他,連腳丫子也給他生得那麼漂亮。他迷人極了,性感極了。
噢!雅妮·柯特,好好控制妳自己,妳是一隻意志薄弱的豬嗎?
「我們在開會,」曼莎對雅妮說,「妳要加入嗎?」
「我……。」她看看自己,「不了,我全身濕透,該去換一件衣服。」她的眼光落到凱弟身上。
「小迷糊,」麥可說,「妳想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有好消息嗎?」她一時忘記碰上了麥可含笑的眼睛,急忙垂下眼睛去看他的手,他的手昨晚曾給她數不盡的愉悅。
「這麼說好了,事情可能更糟,但目前我們已經控制住情況,妳們必須換地毯,壁紙也要換,幸好傢俱還完好。」
「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雅妮虛弱的問。她的銀行存款經不起這種天災人禍。
「耐心一點,甜心,」他安慰的對她微笑,「我正在告訴曼莎妳們的房東可能買了保險,這是好消息。不幸的是可能要花幾天的時間,這裡才會恢復原狀,這是壞消息。」
雅妮和曼莎對望了一會兒。
「雅妮,妳還記得妳說要去睡公園的涼椅嗎?」曼莎垂頭喪氣,「我想說不定也滿有趣的,空氣一定很新鮮,我們會遇到各形各色的人,希望晚上的公園裡不會有吊死鬼、賴皮鬼、色鬼,妳說我們需不需要先買個睡袋?」
「不必那麼可憐,」麥可站起來,他摺起的褲管溜下來浸了水,「小姐們,妳們跟我回家。」
「噢!不!」雅妮恐慌的低喊。立即有兩對相似的眼睛向她望過來,巧克力色的那雙睜得大大的,棕色的那雙在微笑。她困難的吞嚥口水,暗罵自己幹嘛叫得那麼急那麼快,「謝謝你,可是我們不想麻煩你。」她握緊拳,控制自己千萬別顫抖。
「不麻煩,」麥可安然的說,「一點也不麻煩,妳不知道我一個人住在那間大房子裡有多寂寞,我喜歡有人做伴,而妳們兩位可愛的小姐也可以免於霜風露宿之苦,這個計劃不是很好嗎?」
「別開玩笑了,」雅妮的腳底涼颼颼的,大概是因為褲子濕濕的緣故吧!可是她為什麼在流冷汗呢?「我們可以暫時住到旅館去,或是YMCA之類的地方。」
「YMCA?」麥可輕問。
「嗯。」雅妮點點頭。
「YMCA?妳是說YMCA?」麥可斜著頭問她,「我想妳大概說溜嘴了,一個像妳這樣自重的小姐絕對不會到……。」
「噢!」雅妮呻吟道,「你懂得我的意思,我說錯了,該打,應該是YWCA,可以了嗎?曼莎,請妳告訴他,請他不要在這個節骨眼挑我的毛病好嗎?」
「請你不要在這個節骨眼抬槓,」曼莎很合作的幫雅妮的忙,「可是想到我的賬單,親愛的鄰居,」曼莎對麥可甜甜一笑,「我想我可以說服我的室友考慮一下她的經濟情況,我們很樂意接受你慷慨的建議,我們願意住到你寂寞的大房子,直到我們的小屋整理好。」
「歡迎,」麥可笑著和曼莎握手,雅妮則用雙手蒙著臉低聲呻吟,她低數字的銀行存款是她的致命傷,「可愛的曼莎,妳做了一個聰明的決定。雅妮,妳呢?」
她抬起頭茫然的看他。她能信任他嗎?住到他家去?上帝,分明是住到撒旦的大本營去。他說過他百分之九十九可靠,但是他不敢保證不保險的百分之一,她可不會以為他是個仁慈的聖誕老公公。
「妳要跟我回家嗎?」他的語調平淡無辜,但是他的眼睛卻似乎在說:妳要跟我上床嗎?
噢!聖母瑪麗亞、耶穌基督,如果他再用那種眼光看她,她全身的骨頭就要酥了。有一隻大鱷魚正張大了嘴巴,露出森森的白牙準備把她吃掉,「我想我很難拒絕。」
「小迷糊,說謝謝。」他微笑道。
「小迷糊,說謝謝。」她心不甘情不願的用機器人的木然語氣重複他的指示。
「我想妳累了,所以妳講話有點神志不清,」他愛憐的看她,「也難怪,這場水災,加上妳昨晚又那麼晚睡……。」
如果眼光能殺人,她會把他一刀刺死,正中心臟,他必須在曼莎面前說這些嗎?
他假咳兩聲彷彿想忍住笑。笑你個頭,雅妮在心裡大罵,如果漱口杯在手邊,她會自地上舀起一杯水往他頭上澆。
「我可以幫妳們收拾行李嗎?」他禮貌的問。
「可以,」雅妮抱起凱弟,對麥可嬌柔的笑,「你可以幫我們搬這個。」她把貓爪子對正他的臉送過去,然後轉身走進她房間。
※※※
命運,除了命運之外沒有別的解釋。
她絕對沒有想到她會再走進這間雅致的白色房間,再躺到這張她和麥可曾躺過的床。她眼睛一花,似乎看到了昨夜兩個交疊相纏的人兒,他對著她耳邊細語: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
不!那是過去式了,那是歷史,歷史不會重演。她下床去關窗,那是她十分鐘前打開的,她需要一些新鮮空氣,但並不想傷風感冒。
回到床上,睡回枕頭,翻了幾次後她把毯子踢開,注意聽四下的動靜。曼莎真幸運,顯然她沒有換床睡不著的毛病。剛才麥可特別向她們指出他的房間是哪一間到底有何用意?他還說如果她們有任何需要的話,儘管叫醒他沒關係。
她看一眼床邊的鐘,她們到麥可家已經整整一個鐘頭了,時間長得足夠曼莎捲好她的海綿發捲上床安睡,長得足夠雅妮洗了一個熱水澡,浸泡她緊張的肌肉再躺回偌大的雙人床上,也長得足夠害她回憶了太多不該回憶的事,但回憶如此鮮明,又是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一張床,教她怎能不回憶。
她轉開床邊的收音機,收音機裡傳來醉人的輕音樂。噢!該死,她沒有地方可逃,而且神經病的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冷了她就把粉紅色的薄睡衣脫下,換上厚一點的棉睡衣,棉睡衣的扣子在前面,由胸前直到腰際。
她才把扣子扣好沒幾分鐘又覺得好熱,再把扣子一顆顆解開。她終於換上一件柔軟的白色長運動衫,不理會地毯上的那兩件討人厭的睡衣,它們搞得她心神不寧。
她的房門突然開了。
「妳比一群大象還吵。」他站在門口看她。
雅妮目瞪口呆的覷他,然後急急把被單直拉上她下巴。走廊的燈照著他的一邊臉,使他的臉一明一暗,他的眼睛也是一隻在暗影中,一隻在光亮處,就像陰陽太極。從亮的那一半,她看出他沒有笑容。
「妳需要什麼嗎?」他禮貌的問,悄悄的走進房間,用腳關上門,「妳需要一杯牛奶嗎?」他慢慢的走近她,光線被他關上,房間裡暗暗的,只有自窗簾縫洩進來的月光,但她看得見他赤裸的胸膛,聞得到他身上香皂的味道,他只穿了一件寬睡褲,她的喉嚨發緊,好像有人緊緊的掐著她的喉嚨似的。
「我很好,」她想保持正常的聲調,但是沒有成功,「我很舒服,謝謝。」
「妳確定妳不會再開關抽屜、開關窗戶了嗎?我一個人寂寞慣了,所以對任何聲音都很敏感。」
她更往被單下溜,「對不起,我不會再吵你了,我保證,我不是故意的。」
「謝謝,」他坐到床邊,一條腿曲在床上幾乎碰著她,「小迷糊,我知道妳不是故意的,但是妳是一個天生的搗蛋鬼,就好像是颶風、地震。妳要我幫妳把毯子拉好嗎?妳這樣子會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