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楷隸兒
「頭還疼嗎?」他摸著她的長髮說。
她往後縮了一點,刻意迴避他親暱的舉動。
他走到窗前,拿出一根煙點著。
「你先休息吧,我們有太多話要說,不急在這一時。」
「我跟你無話可說。」她皺起眉頭。
他淡淡地笑了。「別這麼倔強,你知道我們兩個是前世互相欠下的債,就算用一輩子還,也還不完。」
這話讓她整個人從背脊上冷了起來。
「我不欠你任何東西。」
他似乎決定不再辯駁下去,只是用手指在煙灰缸裡輕彈了一下煙灰,然後打開房門回視她說:「等我回來。」
冷靜跪坐在床上,只以瞪視回應他。
「多可愛的表情,我喜歡。」
說完後,方可烈便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外了。
☆☆☆
凱撒飯店會議廳。
白沙幫,不,現在已是白沙企業,所有高級幹部都列席在位。每個人都是屏氣凝神,心情上是既雀躍又忐忑。雀躍的是,他們終於擁有「股票之神」,這將會為白沙企業帶來無限展望。
但另一方面,這位「股票之神」居然也是大哥的女人,至少在十年前她是被喊做大嫂的,而這十年來一直沒有別的女人有過這樣的地位,但現在呢?
方可烈一推開會議室大門,所有人的目光馬上集中到他身上。
他走到大桌前,前後巡視了一下,大家都等著他發言。
他只說了一句話,就表明了心意。「冷靜,以後你們都叫她大嫂。」
眾人心中瞭然,立即喊道:「是,大哥!」
方可烈點了點頭,又說了一句震撼人心的話。「我不會靠我的女人賺錢。」
這下子,大家卻是睜大了眼,面面相覤,連軍師蘇奇康都有點不敢置信,站起來問道:「大哥,我們部署了半年才……」
蘇奇康這句話沒說完,但這顯然也是大家的想法。半年來的計畫、偵探、行動,動員了多少人力,花費了多少時間,而今居然完全落空,讓大夥兒怎能心服呢?
方可烈何嘗不明白這點呢?畢竟他是付出最多、心血的人啊!
但他只用平和的語氣說:「十年前我就認定冷靜是我的女人,從來沒變過。你們希望大哥是一個靠女人發財的人嗎?從十三歲我創立白沙幫以來,沒有什麼會讓我一定想要得到的,我的一切就等於是兄弟們的。但只有冷靜,她是我唯一想獨佔的。」他握緊拳,重重地敲了桌子一下。
這番告白讓每個人都沉默了,不知該如何反應。
的確,方可烈對兄弟們一向慷慨有加,隨時可以為任何人犧牲付出,從來不把成果佔為己有,包括金錢、女人和地盤;他總是毫不考慮地拱手讓出,也就是因為如此,才會使眾人對他心服口服、愛戴支持。
一個向來視兄弟如手足的大哥,十五年來不曾有所要求,今天他要的只是一個屬於他的女人,兄弟們能說這是過分了嗎?當然不!
但該死的是,這個女人卻代表著無窮無盡的財源……
一陣靜默,方可烈又開口了。「我知道你們一定不服,我可以瞭解。」他歎了一口幾乎聽聞不到的氣。「那麼,我以大哥的位置來交換冷靜,或許你們就能接受了。」
大夥兒聞言,皆是倒吸一口氣!誰想得到大哥居然為了那個女人,就這樣甘心讓出首領的權利。雖說,只愛美人不愛江山是個浪漫的愛情故事,但這實在也太不可思議、太無法想像了!
「大哥,你是認真的?」張進忠性子急,從椅子上跳起來驚問。
「我不會拿這開玩笑。」他簡潔地回答道。
勇仔聽了可慌了。「不行,沒有大哥當大哥,那我也不想留下來了!股票那東西有什麼了不起!反正我大老粗一個,吃飯吃麵也是過一餐,難道還要吃黃金不成?我其它的不要,就一定要跟著大哥!」
「我也是,為了蔣中正和孫中山就要拋棄大哥,那我可幹不出來!窮一點又怎樣,我阿亮永遠跟隨大哥!」阿亮在這次任務中出力頗多,但憑他一腔義氣熱血,根本不把鈔票這東西放在眼裡。
「大哥,你不當大哥的話,我也不當軍師了。」蘇奇康一向不多話,只簡短地說明自己的立場。
方可烈無言地點頭,看不出內心的激動。
其它人這時亦感覺到,用大哥一人換鈔票是多麼的不值得,於是紛紛站起來說:
「我們只接受大哥當大哥!」
「大哥,我們絕對尊重你的決定!」孫震東也跳出來說。
「就是說嘛,拿大嫂來賺錢,根本就不像話!」
「大哥,請繼續帶領我們!」
「大哥,我們有難同當,有福共享,跟我們推辭的話就是瞧不起我們了。」
面對眾人的熱烈反應,方可烈僵硬地轉過身去!只有眼睛最尖的人,才會發現他肩膀在微抖。
雖然男兒有淚不輕彈,但在這時候,他似乎有些難以自制了……
好一會兒,他才轉回身來,臉上已恢復鎮靜表情,再找不出一絲激動的線索。然而,他張開了口卻又說不出話,到最後總算擠出了兩個字:「謝謝。」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一時之間都是又想流淚、又想大笑,大哥總算留下來。大伙互相拍拍肩膀,說道:「沒事啦,我們終於給大哥找了個大嫂,應該好好慶祝才是。」
「對啊,有大哥也有大嫂,這樣才是一個完整的大家庭嘛!」
「好了,大夥兒喝酒去!」
「祝大哥早生貴子啊!」
方可烈看著大家互相道賀的模樣,唇邊不禁浮現出安慰的微笑。
☆☆☆
當冷靜醒來時,發現窗外已是黑夜了。她揉揉疼痛的額頭,就走進浴室洗了個澡。用大毛巾擦乾身體以後,穿上浴衣,坐到沙發上冥想。
眼前的落地窗照出墾丁的夜景!窗外燈火閃爍,她卻絲毫沒有心情欣賞。
在美國求學七年都安然無事,誰想得到她回台灣後,一做上股票分析師,便因為鋒頭太健,而必須過著有如隱士一般的生活。但這些偽裝和保密終究還是逃不了白沙幫的追蹤,使得她又回到十年前的處境。
該想些什麼辦法逃走才好呢?若真的逃走了,她又該去向何方?
「唉!」她頭又疼了。
就在她煩惱之際,房門無聲無息地被打開了。方可烈像一隻貓般走了進來,從沙發後面環住她的頸子,嘴唇則湊到她耳邊說:「在想什麼?」
冷靜打了個冷顫,半秒鐘後才回過神。「進來也不敲門,你又想把我迷昏?」
「我是很想,那我就可以對你為所欲為了。」他低笑道。
她不作聲,因為方可烈正慢慢把手滑進她的胸口,兩隻手掌便包住了她溫暖柔嫩的肌膚。
她全身都因此而冷熱交加,但聲音還是持平地說:「你想侮辱我嗎?」她明白掙扎只是徒勞,只能命令自己一定要鎮定。
「不,我想好好疼你。」他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放我走。」她的聲音裡已然有一絲軟弱。
「你被綁架的風聲已經傳了出去,龍盤下達了命令和重賞,一定要抓你回去。而其它公司也虎視眺耽!想趁這個機會獲得股票之神的你,台灣、大陸和香港的各路人馬都在找尋你。你說,我能放你走嗎?」
「落在你手中和別人手中,有什麼不同?」只是讓她更加心煩意亂而已。
「我說過了,我不要股票。」
「你要什麼?」
他以沙啞的語調說:「我要融化你。」
不!他居然還是一點都沒變,總是能以言語讓她為之發抖。當初就是被他的甜言蜜語所迷惑,這次她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你會失望的。」
他自信滿滿地說:
「我不知道十年前你離開我的原因,我也不想知道;因為我知道從現在起,你不會有任何原因可以離開我了。」
他那該死的驕傲到底是哪裡來的?冷靜發覺他比十年前更加狂妄了。
見她不言不語!他直接把她橫抱了起來。「換套衣服,我們吃飯去。」
冷靜發現門口有個大盒子,裡面想必是他挑選的衣服。
「我不要。」她不是他的洋娃娃。
「還記得那次你穿的旗袍嗎?」他輕笑道:「開叉拉得那麼高,領口又露了一大片,眼裡那種狂野的美,我一直忘不了。」
「別提那些舊事了。」她像被玫瑰花刺到一樣,感覺又甜美又痛苦。
他的嘴角微微牽動。「十年來!我卻是靠回憶而生存的……」
冷靜無法看他的眼!那多情的眼,會讓她又忘了一切……
「換上吧,我常幻想你穿這件衣服的模樣。」他先是勸哄,見她沒有反應,只好出了狠招。「還是我就這樣抱著你去餐廳?你知道你穿浴袍也很美的。」
冷靜最瞭解他了,他向來說得出做得到,她最好還是聽話的去做。
「到外面去等我。」她不想喪失最後一點尊嚴。
「不能看嗎?」他一臉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