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凱晞
說的,有錢人與窮人之間的差別,其實往往只是際遇不同而已。因此沒必要把有錢人捧
得高高在上,也不該將窮人踩在腳下視為螻蟻草芥……喂,你到底要不要吃那盤食物啊?」裴敏忽然轉了個話題,眼睛直望著他面前那盤絲毫未動的食物。
「你拿去吃吧,我不餓。」他伸手將盤子挪近她,聲音出現那種熟悉的笑腔。
「是嗎?」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那她就恭敬不如從命,甭客氣了。
「剛剛說到財富的問題,」他似乎很有談話的興致。「雖然因財富而頤指氣使的人
不少,但有錢人當中也不乏許多慈善家。」
「哈!」她邊吃邊反駁。「多數所謂的慈善家都是貪得無厭的傢伙,在他一生中有
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奪取社會的財產,而在最後的三分之一時間又把它拱手交出來,這
未嘗不是因為在生命走至盡頭時所煩悟到的一種恐懼而衍生出的贖罪,也是一種自私的
快樂。」
隨手抹了抹嘴,她放下叉子,還打了個飽嗝。
「咱們隨便舉個例子吧,拿今天的主人獨孤或來說吧,被台灣這一群蠢人奉為財富
之神,因為他異於常人的聚財本事而被冠上「台灣索羅斯」的稱呼。但我覺得這真是個
可恥的稱呼。」
「你可知索羅斯除了是眾所皆知聲名狼藉的投機客之外,同時也是一位著名的慈善
家?!他慈善的工作幾乎和他的金融炒作一樣忙碌。慈善法則,說穿了不過又是種因為
慈善而創造出來的優越感,這未嘗不是一種精神上的貪婪。」她眉飛色舞的大肆抨擊。
「聽起來你很不欣賞這個主人?」男人原本沉鬱的腔調因為好奇而微微上揚。
她隨意擺擺手,「也不能這樣說啦,我不能對一個沒見過的人妄下斷語,不過人家
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說所謂「跳蚤配臭蟲、痰孟配尿桶,一般爛」。看他邀請的
這些人就知道這個人的水平大概也好不到哪兒去。」她在腦袋中把所有關於獨孤或的八
卦迅速整理了一遍。
「再偷偷告訴你一個八卦,聽說他是個怪胎!」她亟欲和他分享秘密,儼然將眼前
這個懂得上班摸魚打混的男人當成志同道合的同路人。
「有多怪?」他這回聲音中多了一點莫名的東西。
裴敏傾身靠近他,整個身幾乎伏在桌上,壓低聲音的說「聽說他是一個同性戀。」
誰知隱藏在暗處的男人聞言身子突然一動,險險從端坐的椅子上跌下去。
「哎呀,你也不用那麼驚訝嘛!這世界上多得是同性相吸的人,不要這麼「閉卒」。」她想到自己的「好姐妹」程嘉軒。
只聽見那男人挺直身體恢復原坐姿,口裡低低咕噥著什麼「一群造謠生事的傢伙」
之類摸不著邊際的話。
「你說什麼?」她豎直了耳朵,試圖聽清楚他的喃喃自語。
「沒什麼。」這回聲音中多了些許無奈的意味。
「你好像很懷疑喔?沒騙你,是剛剛經過那群人說的。」她以手撐起下巴,一邊懶
洋洋下了個結論。「所謂無風不起浪,謠言其來有自。見了令晚這種排場,想到獨孤或
奇怪的花錢請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人來白吃白喝的,又避開不見,不是很怪胎?」
「我們別再談你口中那個怪胎主人了,」奇怪,為何他的口氣裡有絲不悅?「咱們
談談你吧.既然你不屬於這污濁腐化圈子裡的一分子,那你今天來趟這渾水又是為何?」
「我也不想來啊!若不是總編大人要我一定得獵到獨孤或的照片交差,我寧可在家
裡陪尼采和笛卡兒打架。」裴敏話中透著無奈。
尼采?笛卡兒?她說得很玄,但話中的另一個字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照片?你是狗仔隊的一員。」他聲音中突然湧出一股藏不住的厭惡。
她揮了揮手嘻笑,「哎呀,別說得那麼難聽,大家出來為的是混口飯吃嘛!再說,
我可是比那些死纏爛打的蒼蠅記者有格調多了。」
「哼哼,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回聲音中是明顯的鄙夷。
她拋給他一記白眼,「我不一樣,我這只烏鴉是難得一見的突變種。」
這回他笑了起來,用一種美好到會令人沉醉的聲音,那笑聲在黑暗中不住朝她送來
,引得她也掀唇回以一笑。
「是不一樣,這只烏鴉很懂得往自己臉上貼金。」他的腔調中不復先前的微慍,轉
而成淡淡的消遣。
雖然和這位不知名仁兄聊得挺愉快的,可是時光匆匆,咐一下又到了該向睡神報到
的時間。
看樣子今晚撈不到什麼消息了,不過換來一頓飽,也算值回票價。她阿Q的精神再
次抬頭。
裴敏伸了個懶腰,「這只烏鴉準備蹺頭回巢了。」
「你不準備等人?」
她搖搖頭,「看樣子這位仁兄今晚八成不會出席,我還是回去睡覺比較實在。」她
站了起來,「順便一提,你蹺班時間也夠久了,該出去露個臉,以免被領班逮著把你給
fire。」
男人仍不動如山的坐著。「放心,全天下還沒人敢把我給fire。」
「這麼大牌啊?」她不信的笑道。
那頭不答腔。
好吧,這傢伙耍酷丟了工作也是他家的事,反正她已經盡到提醒的義務。不過她在
臨走前還是忍不住想開個玩笑。
「如果你真這麼神,那好,假使你遇見獨孤或的活,替我邀他上個專訪。」
沒想到他的答案竟是——「我相信他正在慎重考慮中。」
這人除了耍酷外,也還滿幽默的嘛。
「那就萬事拜託了。」她又故意添上一句:「如果真的牽線成功,不會少你好處的。」她朝他擠眉弄眼,模樣像個小丑。
「這個人情我會記得的。」
喲,說得跟真的一樣,果真不是普通的臭屁。
「雖然你不願告訴我你的名字,八成怕我向領班告狀,但不管怎樣,今天和你聊得
很愉快,很高興見著你……」她伸手欲和他握手話別。
不似早先拒人於千里之外,這回他亦伸手回握。
一種觸電的感覺,讓她說到一半的話忽然打住,餘下的全梗在喉嚨裡……忘了。
她欲縮手,但男人強勁的力道阻撓了她的退縮,幾秒鐘後才緩緩釋放她。
她如蒙大赦忙不迭的縮回手。乖乖,這男人八成吞了很多電,怎麼手上全是靜電。
還好這裡很暗遮住了她臉紅的模樣。奇怪,心跳為什麼無端加快?
「獨孤或。」
「什麼?」她稍稍回過神。
「我的名字,獨孤或。」
他正經八百的話換來她一陣前俯後仰的狂笑。「哎喲,你不要說笑了好嗎?」他一
定是故意的。
原來這傢伙是冷面笑匠,不過先前異樣的情愫也被他這麼一鬧全都如雲煙消散。
「信不信由你。」幾時他的話被人質疑至斯?
「我信,我信。」她好容易直起腰,伸手拭淚。「你若是獨孤或,那我就是他的老
婆。」
男人頓了頓,方才開口回了句:「誰說沒可能。」
「算了,我可沒有麻雀變鳳凰的志願,這獨孤夫人的寶座還是留給其他人去爭取吧。」
「為什麼?」
「我雖愛財,不過取之有道。要藉著依附男人而獲得榮華富貴絕對是下下策,笨得
可以。以色待人,色衰則愛弛,千古不變的原則。更何況他若要貪美色,外頭多得是渴
望他青睞的美女們,以我的條件,簡直是委屈他了。」裴敏說得心平氣和,一點也不傷
心。
「你不醜。」他很客觀的說。雖是中人之姿,不過那雙眸中閃爍的光亮足以彌補其
他部分的不足。
「但也不美。」她吐了吐舌頭,「不必安慰,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井沒有抱
怨,中人之姿可是最大的幸福,人一美,多半就心高氣傲,想憑借美貌平步青雲。但世
事豈能盡如人意,願不能遂,多半落到不甘心、鬱鬱寡歡的結果,扭曲了心態,生命也
失了味,像這樣的人生,豈只一個慘字了得。」
他細細聆聽。「這話倒是難得。」
「那當然,所以我說我這只烏鴉是突變種嘛。」她總不忘記藉機捧捧自己。
「是,最好的全展現在那張嘴上了。」他虧她,她接受,兩人一起笑了。
裴敏忽然想到什麼似的面容一斂,「不好,再聊下去我家的尼采與笛卡兒都要抗議
了。我先閃人了。」說完,她一溜煙的溜了,只剩下陰影中的男人對著她消失的背影沉
吟。
「驚雷、伏雨。」
兩個人影自花叢後迅速閃出。
「你們倆都聽見了吧?」獨孤或的腔調裡笑意猶濃。
「是。」驚雷恭敬的低應一聲。
伏雨則是毫不客氣嗤地一聲,「沒見過這麼短路的女孩子。」
這叫裴敏的女孩也未免太粗線條了吧,不長眼的在主子面前說了一籮筐的壞話,害
她為這女孩子暗暗捏了幾把冷汗。
可教她納悶的是主於竟沒有一絲被冒犯的味道,相反的還不時大笑,害得她幾次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