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凱晞
楔子
一道纖細的黑影站在巨型大樓的頂端,貓兒眼一瞇,緊鎖住百尺外遙遙相望的桑德斯商業大樓尖塔上那朵鮮凝欲滴的巨型紅玫瑰。
倫敦的夜景自有其惑人之處,遠處,聖保羅教堂的圓頂照照發光,以其為中心點,那長串的人造銀河在腳下向四處流洩。
夜很深、很深,黑暗中,那朵紅玫瑰閃爍耀眼,宛如嵌入天鵝絨夜空中的一顆紅寶石,紅玫瑰所散發的光芒炫人雙目,似乎隱隱發出呼喚……而黑影鎮定的目標正是紅玫瑰蕊心那顆重達五十克拉的鑽石。
霓虹燈在黑夜中竟媚得可恨,然而那纖細的身軀像蘊藏千萬年激光的磐石,不聽不聞,只靜靜地等待,似乎與夜融成了一體。
起風了……
食指沾了沾舌。就著風感受那沁肌的涼意……是等待中的西南風。
黑暗中的人影徐徐綻放出一個笑,"那淺淺的笑美極——即使無人有幸能見證。
久違了,蘭開夏玫瑰呀……今晚,定讓你重回幾羅那家族的懷抱。
亞力桑德斯……終究要為你自己挑釁的行為付出代價。
南風在耳邊低回更甚,握社的手一緊,纖細的身影縱身一躍,宛如巨獸的滑翔翼在風中延展,如雨輕捷地沒入滄澳,投入夜的懷抱。
桑德斯商業大樓第九十九層。
「敬你!」
伴隨酒杯叮噹聲,一個沉鬱的男中音響起,"在三十大壽的當天,站在敵人的土地上品嚐著復仇的滋味……感覺如何?"一身黑衣的男人帶笑的眼看向前方頎長的背影。
始終背對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頓了頓,他無意識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深邃的眼神穿過了落地窗直直望人黝黑的夜空,落向不知名處。
久久——
「復仇的滋味呵……甜美極了,但,"清冽冷峻的嗓音劃破寂靜。"真正的好戲還未上演呢。」
黑衣男子帶著一貫的漫不經心重新蜷在躺椅上,倫敦的夜景實在也不比其他的大都會有新意,不又是一個人類貪婪、慾望縱橫交錯所製造出的人造銀河,哪值得人人的眼,甚至扭惑心神?
瞧亞力∼臉的端凝神思……嗤!
亞力桑德斯側過頭,瞥見黑衣男人慵懶地橫陳在躺椅上的模樣,略挑了挑眉,"你大老遠的從台灣飛來,不會只想賴在我這張懶骨頭上吧?真要這麼喜歡,送你就是了。」
「是嗎'!既然你肯割愛,那就敬謝不敏啦。"黑衣男子絲毫不客氣,連抬頭道謝都懶。
並不是不知道身下這張古董椅的價值——明眼人都瞧得出這張看似其貌不揚的躺椅其實是出自維多利亞女王時期最著名的椅匠之手.在古董市場的競價早已高達數萬英鎊。
但它的意義不僅止於此,更重要的是,它是另一件自見羅那家族手中奪得的戰利品,在亞力的心目中,打倒尼羅耶的信念比他生命中的其他事都更加重要。
亞力桑德斯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要摧毀尼羅耶。
為了打倒尼羅耶,他涉入英國的百貨業成為尼羅那最大的敵人,並且以成功的市場行銷吃掉了原屬尼羅那的市場,搞垮了幾羅那旗下數門大型百貨公司。連象徵蘭開夏家族的這株玫瑰都被桑德斯連騙帶拐的自凡羅那家族手中給奪得。
黑衣男子俊臉上慵懶的神情微微斂去,亞力復仇的執念隨時間流逝益發勃熾,對尼羅那家族逼得更緊……當心這一逼,勢必逼出凡羅那的獅子王——尚思尼羅耶。
以約克夏為據點發展的桑德斯家族和蘭開夏的尼羅那家族之間累積了幾世紀的世仇,早是人盡皆知的事實。
這兩個顯赫家族的一舉一動。無不牽連了整個大英帝國。
兩個家族衝突的最高點莫過於十四世紀末的玫瑰戰爭。以白玫瑰為象徵的桑德斯和紅玫瑰的尼羅那家族所發動的玫瑰戰爭打了超過一百年,影響英國之劇,牽連之深,不是隻字片語所能道盡。
尚思帶著妻女遠渡重洋,選擇從此遠離家園。而見羅那家族的龐大產業也落入一群平庸之輩的手上,這才讓亞力有了可趁之機,進而鯨吞兼蠶食起凡羅那的企業。
亞力帶著一貫的優雅落坐在黑衣男子的對面,長腿交疊,順手捻了一根古巴雪茄,不疾不徐的點火就唇。"小心得肺癌英年早逝。"黑次男子天外飛來一句。
亞力只抬了抬眉,仍是一派閒適的吞雲吐霧。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自認不是好人,不會太早駕鶴西歸,省省你的詛咒吧。」
黑衣男子但笑不語。這傢伙還真不是普通的自負,簡直跟自己有拼。
這世界有他興風作浪,恐怕好一陣子不得安寧,但要真少了他這個傢伙,世界也未免無聊了些。
「說吧,"在煙霧裊裊中,亞力徐徐開口:「是何等要事竟勞駕冥皇親自出馬?別告訴我似是專程來敘舊的,我可不信這套。」
「瞧你!'被稱為冥星的男子以手捂胸,一臉受了傷的表情,"在爾虞我詐的商場打滾久了,竟疑心起我來
……咱們情同手足,而你覺察覺不到我的真心。」
亞力打鼻子輕哼了一聲,'真心?全世界最沒心沒肺的傢伙除我之外,就是你了。」
這話立刻引得黑衣男子仰面一陣狂笑,笑聲迴盪在偌大的空間久久不歇。過了一會兒才止住笑,"說得再對也沒有。」
他含笑望著眼前的亞力桑德斯。
中英混血的亞力繼承了東西方的精華,既有母系的俊雅也有父系強悍的體魄誰會想到眼前這個一如傳說中太陽神阿波羅的男子竟然是黑道中人稱玉面狐、令人聞之喪膽的「鬼見愁」?
傳聞中的「鬼見愁」,有著一張猥瑣至極、連鬼見了都會害怕的臉,真是大錯特錯!黑衣男子心想。
殊不知他封號的來由並不是由於他的長相,而是由於他恐怖無情的行事作風。
身為擎天門的五大巨頭之一,掌管「光之司」的亞力桑德斯,相較於玄冥雙星無一救藥的我執性格,赤焰羅到的冷若冰霜,和夜魁修羅的見死不救,他大方怡然、從容溫雅的外表,算是比較「正常」、「人性化」的。
但這並不表示他沒個性,相反的,基於對數字的天賦和洞徹人心的心思,掛起他面如冠王、慇勤瀟灑的笑容,這傢伙最容易融人所謂的俗世,玩起爾虞我詐的複雜遊戲。
他的明朗俊容和慇勤笑容就像是耀眼的陽光,往往讓商場的敵手忽略了他笑容背後的深沉,直至被毫不留情的拆骨人腹、剝削一空,驚覺到他城府之深沉、手段之陰狠時後悔都已太晚。
是的,光之子啊……
眾人只會被亞力桑德斯渾身散發的亮燦光芒迷得頭暈目眩,又有誰知道黑暗與光明其實是一體兩面,沒有光,又哪來的陰影?
黑暗不能製造陰影,光才能。
亞力吸煙的姿態令他聯想到另一個人,黑衣男子的心頭募地一緊。
像察覺了他的異常心緒,亞力沉聲問道:「想起了昊?」
黑衣男子玩笑的表情瞬間斂去,陰雲襲上俊容。
並非亞力有看穿人心的特異功能,要知道他抽雪茄的習慣其實是受昊的影響;不難瞭解黑衣男子的思路。
「找到人了嗎?」昊失蹤將近兩年,期間擎天門出動了大批人馬都無法有效的掌握他的蹤跡,除非他自願現身,否則任何人別想找到他。
「別提了!那傢伙現在人在蘇格蘭。」這也是他不遠千里搭飛機來英國的原因之一。
亞力的興致來了。「什麼原因?」
「還有什麼原因?還不都是為了兩年前的那個女人……嘖!」
亞力低頭沉吟,轉動手中的酒杯。
這故事的牽扯大過複雜,偏偏昊就這麼陷了下去,險些萬劫不復,原以為他早該脫離那一場夢魔,現在才知道原該在兩年前就結束的故事其實尚未畫下句點。
「昊最大的不智就是沾上了女人,要知道所謂『一入情關便不足觀』,說得再對也不過。」他一邊舉杯就後,表情是深思的。
沾上女人就像濕手抓面,甩都甩不掉,女人對他而言就是麻煩的代名詞,最好盡可能避之。
黑衣男人挑眉,眼中笑意更濃,「聽起來你的厭女症還是沒治癒。」
亞力厭惡女人是眾所周知的事,枉費他天生英挺俊逸的外表和長袖善舞的領袖氣質,只要他願意,他敢打包票,沒有多少女人能抵抗他的魅力。
這傢伙光芒四射,既有啤睨四方的霸氣,又有怡然自得的絢麗;然而,這份跋扈的美卻又是寂寥的,孤芳自賞的。
這傢伙視女人為拒絕往來戶,嚴重厭女的程度教人沒來由的懷疑——一
「你該不會還是在室裡吧,亞力?」
「噗嗤——」一口酒差點嗆岔亞力的五臟六腑。他一臉悻悻的表情惹得黑衣男子前俯後仰。笑不可抑。
「見時養成探人隱私的惡習?」冥皇這傢伙自幼就是眾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小惡魔,長大後愛作弄人的惡習猶不改,且有越演越烈的趨勢。「我可沒那美國時間學某人成天沒事周旋在彎彎燕燕之中,換女人如同換襯衫一般。」他犀利地反擊。